回到玉圆殿,好几个女官都在殿外头纳凉,见到她来,招手让她坐在一起。媛湘甚少参与她们,但今日既然遇上了,拒绝显然不好,便坐到了他们当中。夏茉也在,指了指石桌子上的盘,“吃一片西瓜吧。”媛湘恰是赶了一下午的路,口干舌燥,就吃了一片。聂兰笑问:“你今儿回家去了?”媛湘轻轻地嗯了声。“真幸福,”巧云轻叹道,“我打从进宫开始,就没有出宫过一次半次,皇上主子们出宫,也都没我的份。”“咱们的身份哪能和媛湘相比?”一个人说道。媛湘忙道:“你们切莫这般说,我也只是走了些好运,被相爷收养而已。”“皇后娘娘是不是不知道你的身世呀,否则怎么将相爷之女留在宫中呢?”夏茉说道:“莫再说这样的话。主子们的事是我们可以议论的吗?倘若让有心的人听去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少不了要受罚的。”那个叫宛露的女官不服地轻嗤了一声:“我们几个说体己话,怎么会传到皇后耳朵里?除非有人特意到娘娘跟前去说。”气氛一时僵滞了。有人打了圆场,笑道:“今儿的西瓜真甜,来来来,多吃点儿。”媛湘稍坐了会儿,便道:“我今儿在外面热了一天,可得去沐浴一番。你们坐着吧,多谢你们的西瓜,很甜。”“萍依念竹和小宫女们在后院玩。”她们提醒道。媛湘便去叫了萍依念竹,让她们打了水来洗头洗澡,天色也已经黑透了。媛湘心想,此时的舒沁应该也已经知道她不曾按他的意民到香灵寺去了吧?他会是什么反应?震惊?失望?不论是哪一种,媛湘都不能去在意。她坐在窗边擦拭头发,一下一下的。忽然想起杜锦程,想起他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自己跟前,便莫名的有点儿伤感起来。杜锦程在宫中,至少是个可以说话的人。但现在,没有了。可以让她不用顾忌去说话的人,在宫中恐怕再也找不着一个了。不过,那也无妨。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轻轻握了握手。明天,她要去找宋禄问清楚,母亲的骨灰是怎么回事。是他记错了地方?还是她去错了地方。这一夜,她强迫自己睡,翻来覆去地却睡不着。眼皮困乏地发疼,脑海却仿佛顽皮的孩子,不停地转动,一点想休息的意思也无。直至清晨,她才小睡了会儿,便到了平日里起床的时辰;她拖着困倦的身体,趁着还未到御书房和聂兰交班的时间,去了一趟宝翠宫。颜欢公主身体全愈之后宋禄又被调回至宝翠宫了,所以平时媛湘也很少有机会能遇上他。因为媛湘曾和颜欢公主到过宝翠宫几次,几个宫女们也都认识她了,见她来,迎上来笑问:“姐姐来可有什么事?”媛湘便道:“我找宋禄宋公公。”“他呀,”那宫女偏着头,“我也好些天没见着他了呢,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上厨房问问去。”她领着媛湘到宝翠宫私厨之处,因刚刚服侍过主子用早膳,所以现在正自清闲,在厨房院子里聊天吃点心。那宫女过去问宋禄的去处,一个太监道:“我们也奇怪呢!宋公公出宫有七八天了,就算去采办也该回来啦。”媛湘的心咯噔一声。宋禄出宫没回来?一般宫内的人出宫是有规矩的,若是只在京城内办事,当天便要回来。着实回不来的,次日也该回宫。宋禄怎么会去了七八天还不回来?“他是出去采买了吗?”“不清楚。走的那一天,他只说要出宫去办点儿事,就再也没有回来。”一个小太监忽然低声道,“这些天都没回来,宋公公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他的话立刻引起了纷纷议论,媛湘的感觉则更加不妙。宋禄是整件事的接头人,他不在了,媛湘该如何去问娘的下落?“你们别胡说了,”一个宫女道,“或许他真的有事去外地了呢,指不定再过几天就回来了。”媛湘和一个宫女说,如果宋禄回来了,让她通知媛湘。接着给了她一锭银子。那小宫女喜不胜喜,连忙答应了。媛湘自回到御书房来当差。直到晨时末,媛湘才端了茶到御书房中。皇帝正在看奏折,书房里静悄悄的。媛湘将茶奉上,动作十分轻慢。皇帝抬眼看了看她,“回来了。”媛湘轻轻地回答:“是。”“昨儿朕才知道,你是舒丞相之女。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媛湘微微一笑,没有回答。皇帝接着道:“皇后也糊涂,竟将你这样的千金大小姐收进宫当女官,朕问她,她说不知道你的身世,还以为你只是个普通官员家的女儿。”媛湘随即道:“能服侍皇上、皇后娘娘,是媛湘的福分。”“是么?”皇帝说道,“不过,既然已经在御前,就先待一些时日。等适当的时机,给你指一门好婚事便罢。”媛湘只说:“媛湘愿意一直在御茶坊伺候。”皇帝摆摆手,没有说话了。他低头认真看折子,媛湘则退出御书房。她心中想着宋禄。会不会他从此就不回宫了?不知怎么着,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扎在她脑海里,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恐怕不会错。那,她要怎么知道娘究竟被放在哪里?一个念头,如同天空闪过的闪电般劈进她的心里,让她莫名一颤。会不会,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其实宋禄根本不认识娘,其实他根本没有在行刑前一晚将娘调包并且带进宫来,其实他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心,怦怦地跳起来。这个想法让她全身都脚底往上冒冷气。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寒冷和颤抖。如果宋禄说的是假的,那,程泽雪提出的线索呢?是真还是假?媛湘不敢轻易怀疑程泽雪。毕竟没有骗她的理由,不是吗?但,倘若是假的呢?她小心翼翼地怀疑着,假如程泽雪真的是骗她,为什么要骗?是不想媛湘回相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