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湘从屈公公那里得知,太医院连日会诊,皆摇头连连。诊脉说肝脾虚弱,彻夜难眠,除此之外不见其它症状,对症的药也吃了不少,还是没有起色。景阳宫变得空前热闹,妃嫔一波一波地来探视,送来各种补品,都盼着他快些好起来。其中不乏林佳好。她哭得眼睛通红,正准备回寝宫,媛湘见到了,便叫她。“快把眼泪擦擦,皇上能好的,你哭得这般伤心,没的落了别人口舌。”林佳好忙擦干眼泪。媛湘与她一起走出景阳宫,“皇上还是不好吗?”“嗯,今儿水米都不进,眼见着整个人都瘦了。”林佳好难掩悲戚,“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太医会诊都好不了。”“想是辛劳过度,休息一阵,缓一缓就好了。”“可瞧那模样……”林佳好的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媛湘想,她多半是害怕皇帝突然驾崩吧?届时,无所出的年青妃嫔要去皇家寺庙出家,她年纪青青,怎么甘愿独卧青灯古佛旁?自然是希望皇帝快点好起来的了。往前走了不久,便撞见钟习禹。林佳好忙行礼不迭,他看到媛湘,只瞥了她一眼,“舒司仪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媛湘抬眼看了看林佳好,林佳好便道:“你先忙,我先走了。”说完又对钟习禹行了礼,方才退走。媛湘见钟习禹的神色倦怠,想必为他父皇生病,他也没操劳,心里对他的不喜欢也就少了三分。“怎么了?”她问。“我父皇恐怕不太好,所以婚期押后。”“哦。”这不与她相干,他为什么和她说?难道他又准备来碰钉子了?“皇上身体一向健朗,怎么突然就……”“不知道,引是积少成多,小病不医,就变顽疾。”钟习禹神色黯然,“已经放榜到外头寻名医来治。”媛湘惊讶:“太医既然束手无策?”“嗯。想是颖难杂症,还得民间的大夫来治。”媛湘点了点头,“那是得抓紧了。”两人正说着话,一股人从前方拐出来,定睛看清了,正是懿妃。她神情自若地和他们打招呼。又和钟习禹道:“你父皇身体不适,你多抽时间陪陪他。”“我知道。”懿妃的目光掠过媛湘的脸,“皇上说想见见你,你且去吧。”媛湘的眼睛微瞠,“见我?”她看了看懿妃,又看钟习禹,才说道,“是,我去看看。”钟习禹道:“我和你一起。”两个人一起走到皇帝的寝室。虽然媛湘每天都在景阳宫当差,但一步也没有踏进过皇帝的寝宫。大理石地板墨黑碜亮,擦得不染一尘,光可鉴人。皇帝的寝宫宽阔明亮,甫进入便是一道飞石瀑布的磨砂屏风,龙床位于屏风后面靠东南方向。床边有几个宫女守着,又有个太医站在一旁。却静悄悄无一人声。见到钟习禹进屋,连忙行礼,她们的动作惊动了迷糊睡着的皇帝。他睁开了眼睛。不过几天而已,这个健康的人已经面色土黄,目光浑浊,嘴巴不自觉地微微**。媛湘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但稍纵即逝。“来了。”他的声音沙哑,目光停留在钟习禹与媛湘身上,艰难地想爬起来。钟习禹连忙上前扶起他,皇帝咳了几声,和媛湘说:“去煮一杯薰衣草茶给朕喝。几天不喝,竟然想得慌。”媛湘忙说:“薰衣草茶虽有凝神作用,但此时皇上病中,恐怕不喝为好。”“朕想喝。”媛湘望着太医,太医沉思了会儿:“喝一些无妨。皇上几日来未有胃口,现在有想吃想喝的,便是好的开始了。脾胃开展,慢慢进补,就可望一天好似一天。”媛湘奉命去了,钟习禹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动作娴熟地煮茶。“从前是被人服侍的千金小姐,现在服侍别人,不会觉得委屈?”“路是我自己选的,有什么可委屈?”媛湘的声音很轻,“相反,我还挺喜欢御茶坊的差事。整天闻着茶叶的香气,觉得心境也能开阔一些。”“是吗?”他深深地嗅了嗅。两人都不再说话,她专注地煮茶,他专注地看着茶水,时不时看一看她。不管她拒绝过他多少次,让他意冷心灰了多少次,他仍然对她有期待。他是不是很贱?还是以往那种不把想要的东西弄到手就不服输的执拗劲头又出来了?可是他知道,她不是东西,东西他可以抢到手,人,他却不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她执念不悔,更不知道她为何连半点机会都不能给他。像如此安静地相处,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如果可以换得她的心,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也愿意。可惜,她总是对他张牙舞爪的。这让他有多难受,她不知道。她细腻的肌肤,漂亮的鼻了弧线,明亮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都让他着迷。他想起那天他亲吻她时的温度和柔软……花瓣似的唇瓣,软软的凉凉的,无比美妙的滋味。他一阵躁动。望着她及腰的长发因为欠身滑落肩膀,柔柔亮亮无比顺滑的模样,就想伸手碰一碰。“好了。”她忽然的话语让行动一僵,随即纳纳地放下手来。“煮好了?”他问。“嗯。”媛湘将薰衣草茶倒进瓷杯,淡淡的紫色,气味幽香。钟习禹却皱眉:“什么怪味儿,父皇怎么会爱喝这种茶。”“每一种气味都有让人着迷的可能。”媛湘捧着茶盘,再次进入皇帝的寝宫。皇帝依然合着眼,他们站立好一会儿,他才醒来,目光望着媛湘,“你试一试温度。”媛湘将茶倒出一小部分到另一个瓷杯里,等亲自试过,温度合宜了,再递给他。媛湘心想,是皇帝怀疑她下毒么?以往,他不曾提过如此古怪的要求的。媛湘将茶奉上,他喝了一大口,舒了口气道:“和往时一样的味道。第一次喝它时,只觉得味道古怪,后来再品,只觉得回味悠长,是朕喜欢的味道。”“皇上若是喜欢,媛湘以后经常煮给您喝便是了。只是您要尽快地把身体养好。”“嗯。”他合眼,不再说话了。见他还要歇着,钟习禹等人不好打扰,隧又出来。钟习禹的声音带着淡淡醋意:“父皇每天都可以见到你,喝到你煮的茶,真好。”“你若想喝,我也煮一杯给你。”“不必。”他只是羡慕而已。“我来了半日,也该走了。有什么事,差人到我宫中叫我。”媛湘点点头。皇帝有什么事,岂轮得到她去叫太子?早有人抢功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