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装侍女急急忙忙跑进来,见到站起来的舒沁和媛湘,十分惊讶。她没来得及和媛湘打招呼,而是问:“殿下,有什么吩咐?”“把琴拿来。”朵梅默默地去了。她神速地回来,手中是舒沁常弹的那一把焦尾古琴。舒沁缓缓在桌边坐下,抬眼望着媛湘:“来。”媛湘为难地望着他:“你去休息,等好了,我弹十首给你听好不好?何必急于这一时。”“我现在想听。”他露出微微的笑容。媛湘便不能拒绝了。她怎能拒绝。她慢慢缠好义甲,坐在古琴前面。其实她不爱古琴,但在相府的那几年,他们培养她弹琴,她便只能学。细算起来,她有将近一年没有弹过琴了。拨弄琴弦,试听调子。这琴是舒沁惯用的,音律极准。媛湘问他,“要听什么?”“凤凰于飞。”媛湘停在琴弦的手,震了一震。她想起一年前离开相府,她让舒沁弹的就是这首曲子。仅仅一年时间,恍若隔世。她的琴技不如舒沁,可是舒沁听得很认真。媛湘没有看他,也知道他的一双眼睛天胶着在她身上。低沉的曲调中,媛湘听到他的声音很轻:“这辈子,我做了两件错事。第一,将你买回来。第二,没有在你求我娶你时娶你,和你远走高飞。”媛湘的心一震。琴声嘎然而止。回去的路上,媛湘依靠在杜锦程怀抱里,默默地不言不语。他能感觉到她情绪低落,所以也保持着沉默,不打扰她。媛湘往他怀里靠深了些,双手搂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广阔的胸膛。他吻一吻她的发顶,“舒沁可还好?”媛湘摇摇头。杜锦程了然地拥紧她。媛湘的脑海里是舒沁苍白的脸和他冰凉彻骨的手。他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如果当时他没有将她买回府,媛湘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如果当时他带着她远走高飞,现今又是怎样场景?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别这样,”杜锦程终于出声,“我想他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媛湘的眼睛蓦然湿了,声音带着哭意:“我觉得他会死掉。”“那你要过得更好。他希望你过得好。”他抬起她的脸,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珠。媛湘的睫毛颤抖着。她曾经以为,舒沁终将变成一个比陌生人不陌生一点的人她对他的感情已经无关风月,却没有想到,在面对即将失去他的时候,心会如此疼痛。舒沁躺回**的时候,媛湘就坐在床畔看着他。他催她回去:“别让他在外面等太久。”媛湘说:“不要紧。我陪陪你。”他没有再说什么,合眼,很快就睡了。以前的舒沁睡眠很糟,而且睡觉警醒,身边有谁出现,他就算在深睡眠中也会惊醒。但他现在一会儿就睡着了。是因为非常疲累了吧?还是……媛湘心惊地望着他,直到确认他的胸口有起伏,媛湘才放心了。望着他依然俊秀的面容,媛湘只感觉到恍忽。她离开之后和沈绢莹聊了几句。沈绢莹的眼里有着复杂的光芒:“对于他来说,你是个特别的存在。你看,你一来,他就能起身了,还能听你弹琴。”媛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望着沈绢莹突起的肚子,心中祈祷着,但愿舒沁可以平平安安地,看到孩子出生。马车轱辘,将他们带离得越来越远。媛湘好一阵子,情绪才稍稍恢复。她拽着锦程的手,“你一辈子都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好不好?”“当然好。”媛湘滑溜地攀上他的身体,热烈地亲吻他的嘴唇。杜锦程火热地回应她,知道她此时需要他强硬地存在。离开被他辗吮得微肿的唇,他抵着她的额头:“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总是在你身边。”媛湘点点头,搂着他的脖子,像个撒娇的孩子挂在他身上。车子辗到巷子口,杜锦程拉着媛湘下马车,与她携手回家。因为舒沁,媛湘更加珍惜她得之不易的幸福,她要好好地过下半生,不管发生什么事。在接下来几天,媛湘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但凡妙铃姐妹来喊她,她就忍不住吓一跳。生怕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妙言都说:“媛湘姐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她还没等到媛湘回答,便突发奇想地说,“该不会是有宝宝了吧?”妙铃红着脸说她:“一个姑娘家,知道什么!”她朝着媛湘说,“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不如请大夫来看看?”媛湘摇摇头,笑道:“谢你们关心。我只是心里记挂着些事情。”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对不对?舒沁情况虽然不好,但或者能撑得过去呢。他的身体孱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可不是依然平安地长到了现在这么大吗?也许,会没事的。媛湘拈着针的手在衣服里子上下穿扬,身边放着一个竹筐,装着针线剪刀等等物件。媛湘除了白天去浣彩楼帮一会儿忙,便是在家做衣裳、刺绣,杜锦程回家后,她就和他一起画画,下棋,玩耍。将最后一针缝好,媛湘将宽大的深棕色织锦料质的直裾甩了甩,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做男子的直裾,也不知合不合身。杜锦程傍晚时分才从浣彩楼回来。媛湘就拉着他回房,杜锦程含笑:“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做什么?”他眼里有几许使坏的笑意,媛湘脸蛋一红,“你想到哪儿去了?”杜锦程含笑望着她,“难道我所想,不正是你想的吗?”媛湘跺了跺脚,“你臊不臊啦!过来,我给你做了新衣裳,试试。”她把衣服展开在他面前,“好看吗?”“好看。”杜锦程夸赞她,“没想到我家夫人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针线女红也做得如此好。”“穿上试试看。”媛湘侍候着他把衣裳穿上,暗棕色的颜色显得他看起来气质沉稳内敛,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英姿。他深如夜空的眸子望着她的脸,“怪不得这几天白天不愿意去浣彩楼,原来躲在家里做衣服。我不缺衣服穿,你不要累到自己。”“不累。”媛湘替他整理衣带,“你从小到大,过得不甚宽裕,想必也没有谁费心为你做衣裳。反正现在我很闲,不妨做几件给你。”“真贤惠。”他顺势拥住她,“只要别累着自己,你乐意做什么,我都没意见。”媛湘微笑点点头。日子在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二月有余,天气逐渐开暖,媛湘心里的大石也渐渐放下。也许舒沁已经康复了吧?没有人给她带来不好的消息,也许是他已经康复了。虽不能见面,知道他是好的,媛湘也感觉到欣慰。算算日子,或许沈绢莹要生了呢?只是他们在皇宫中,就算生产了,也必不会与她通报。但,只要知道他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和她一般幸福,就算不联系,又有什么关系?让媛湘还有一丝纠结的,是她成亲了将近半年,还没有喜讯传来。虽说她年纪还青,不急着生孩子,但一想到兰姐的敦敦教诲,就有些担忧。倘若她不能生可怎么办?夜里她热情如火地扑过杜锦程,将他按到**。杜锦程啼笑皆非,“夫人今日何以这般?为夫平日渎职了?”媛湘眼睛晶亮,“没有。只是我还得加把劲。”“哦?”他翻个身,反将她压在身下,“怎么突然想在**加把劲?”“都成亲这些时日了还没有身孕啊,难道不是该努力些?”“哦。”杜锦程呵呵一笑,“着急着想要孩子了?”媛湘将自己的隐忧告诉他。杜锦程低头吻了吻她,“傻丫头。好好的,怎会不能生。再者,我们都还年青,不急。不过……”他的黑眸燃起一簇火光,“夫人的热情,我该好好消受才是。”媛湘正要说话,已没入他口中,他在她唇齿间流连,炽热如火;媛湘早已身软如绵,沉沦在他的激吻中。次日一早,杜锦程去浣彩楼后,媛湘就在家里的书房画画。近来生活惬意,她又闲来无事,便想画一些画,有遇到喜欢的,还可以绣成绢子。她凭着印象,画杜锦程的肖像。第一次白天见到他时,他慵懒的模样。白色宽大的长衫,乌黑的轻束在后,如夜一般的眸子深遂又迷人地望着好。、简单地勾勒完毕,媛湘望着沾沾自喜。她完全将他的神韵勾画出来了。正准备上色,妙言敲敲敞开的门:“媛湘姐,有人拿了这个给你。”媛湘抬眼望去,妙言怀中抱着个深色木箱子,想必很沉,她抱得颇为费力。媛湘将笔架好,走向妙言,“谁拿的?”“是一个男子。”妙言道,“看着眼生,以前不曾来过的。”“人呢?”“只交待我将箱子交给你,人就走了。”媛湘先出大门去看了看,窄窄的巷子里已没有谁的踪影。是谁送来的东西,也许打开箱子就有答案。她将箱子抱回书房,将箱子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些书本,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最上面那一张,是一封信,上面写着“媛湘亲启”,是陌生的字体,字迹清秀。媛湘一边纳闷着是谁寄来的东西,一边打开了信笺。她习惯性地先看了看右下角,落款是沈绢莹。媛湘的心猛得一惊,方才画画的那沾沾自喜的情绪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沈绢莹寄信来,肯定不会是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