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不睡?”是御宽睡意朦胧的声音。“你去歇着吧,不用管我。”媛湘说。御宽坐到她身畔,打了个哈欠,“平时我们在军营,也差不多这个时辰起床。”“每天如此?”“嗯。我们必须勤加操练,才有更强壮的体格和战斗能力。”媛湘默默点头。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和信念,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艰辛,她了解。他们一起坐着发呆,偶尔交谈两句。在天大亮后,他去村子一户人家那里买了几个馒头做干粮,然后带着她上山。回去的路,因为有御宽作伴,媛湘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才讶然觉得自己多么勇敢。这丛林野地,杂草丛生的地方不时有蛇出没,而她平平安安地都翻过来了。或者说,当时她为了赶路,根本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草丛里蛰伏的东西。直到现在。有御宽的带领,她们的脚程快许多,午后已经走了大半的路程。坐在大石头上休息的御宽擦了擦额头的汗,“再过一个半时辰就可望到山下了。”“回程你还要再翻山回来。辛苦你了。”“不会。”御宽道,“因为你没有出关通牒,只能走此道。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从水路走。”媛湘应了声“哦”。他们休息了小片刻,又继续上路,果不其然,太阳还未完全西斜,他们已经下了山。御宽道:“我就送你到这里,保重。”“谢谢你。保重。”御宽率先走了,媛湘则步行着前面走去。此去漫漫,是归家之途,媛湘却没有了出行前的万分期待。越接近楚都,她要想的越现实。锦程不在了怎么办!他是生是死,她都要将他找出来给自己一个说法!只要确定他真的不在了,她就可以果决地去陪伴他。她没有害怕死亡,怕的是死了也找不到他。这个念头令她感觉到背脊的森森冷意。在她到达大河镇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这个边陲小镇透露着一股惶恐的气息,往来人迹少得可怜,路旁小店人迹罕,媛湘来到前次落脚的客栈,先要了间客房,见店里几乎没有客人,便问掌柜的道:“今儿生意何以这般冷清?”“咳,”掌柜的愁道,“现在谁还敢来大河呢?都往楚都去了。就怕一开战,倒霉的都是我们。小公子也是要往都城去的吧?”媛湘点点头。“早点去的好,恐怕过几天,我也要去了。”“那您的生意怎么办?”掌柜的叹气道:“顾不上那些了,还是小命重要。”又闲聊了几句,媛湘便回上房歇息。整个客栈恐怕就她一个客人罢,安静得令人渗得慌。媛湘有点害怕,便干脆起来点了油灯,有一点亮光会感觉没那么害怕。也不知躺了多久,媛湘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她仍然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伸手就抽出了放置于枕头边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心,怦怦直跳。有人潜进了上房,并且不止一个人!媛湘听到凌乱的脚步声,神经顿时绷紧了。怎么办!如果只有一个人,趁着人家不妨她或许还可以自卫逃跑,若是两人以上,她怎打得过!她紧紧握住了匕首,贴着床沿,以准备随时滑到床下。忽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抓贼啊!”那在她房里的脚步声瞬间凌乱,她滚下床欲逃跑,一个黑影猛得向她袭来,剑光寒凉,媛湘凭着本能左右闪避,一边喊着救命。或许是她的声音引起了别人注意,敞开的大门外闪进一个紫色的人影,迅速与屋内两个黑衣人过起招来。媛湘趁机跑出大门,腿才迈开,后背蓦地传来一阵锐痛,似乎是剑刃割破了她的皮肤。她咬着唇跑出去,大喊:“来人啊,有贼,救命!”本就已经被惊醒的掌柜和店小二们瞬间拿着铁锹扫帚出现,“贼在哪里?”媛湘指着上房,他们一窝蜂涌进去,媛湘惊魂未定地望着上房,里面乒乓作响,不时有哀号声响起。“叫你敢来我们客栈偷东西,打死你这个没眼色的东西!”“可惜被跑了一个!”“快把偷到的东西拿出来!”各种拷打声不断从上房传出,媛湘凑过去看了看,那个穿紫衣的男子正巧也回过身来,一刹那,只觉得电光火石间,所有的质疑、辛苦都全部涌现在了眼里。她用力地狠狠地瞪着他。他也是一脸惊愕,随即长长地松了口气:“幸好我在这里!不然今晚怎么办?你怎么敢独自一个人从楚都跑大河镇!太任性了!”泪猛得涌进了眼眶,她调头就走。他竟然敢质问她,敢说她任性?她是为了什么来这里的啊!他怎么能说得如此轻松,好像错的根本就是她一样!他好好的,没有缺胳膊没有断腿,他毫无消息地消失了这么久,忽然就成了她最大的讽刺!他瞥见了她后背那道血红色,连忙上前拉住她:“受伤了?”“不要你管!”他真实的站在眼前,媛湘却气得忍不住颤抖。“你可以一声不吭地丢下我,现在为什么要来管我!”她的眼泪强忍着不流下来,眼眶和鼻子却是红红的,极力忍住的模样。杜锦程的心乱了,他一手摸着她的脸颊,那真实的温暖的温度,媛湘闭上眼,眼泪就汹涌了出来。他现在在她面前了,她还什么别扭呢?不管怎么样,他还活着不是吗。她猛得扎进他的怀里,脸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一边捶着他,“你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呜……”杜锦程轻轻拍她的背,“我写的信,你没有收到么?”“什么信?”“我写给你的信。”“哪有信!你根本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大家都担心的要命!有什么要紧的事你不能亲自与我说一说再走?你知不知道再迟一点回来,我就以为你死了,要准备去地底下陪你了!”媛湘一下下捶着他。杜锦程听得眉头紧皱,他用力抱着她,“对不起,等回楚都后,我把送信的驿馆给拆了!”他摸到她的伤口,血湿染了他的手心,“你受伤了,必须止血,走。”他扣住她的手腕,走向他的客栈房间。转身的瞬间,掌柜的和店小二皆面色尴尬地看着他们,目光在他们身上游来移去。杜锦程蓦然发觉,媛湘是做男子打扮,他们恐怕以为眼前上演了一幕活色断袖。他低低一笑,“这是内子,为方便出行,所以做了男装打扮。”他们恍然大悟,随即呵呵笑着退散了。杜锦程掌柜地道:“有劳你拿一壶酒来。”媛湘气呼呼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让她痛彻心菲了将近一个月的男人!他身上穿着紫色长袍,白玉束冠,一张脸衬托得俊朗非凡,一双漆黑的眸子,此时略带歉意的望着她。“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他将她拉到腿上,媛湘挣扎了两下,便堵气不动了,崩着脸不看他,也不理他。杜锦程好言地安抚着她,“不管怎么样,我现在都回来了。你知道,我回到家里,听忠叔说你到大河镇来,还是一个人来的,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往大河镇赶。这些天,我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就怕你在路上出一点什么意外。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够独身一人就远行?难道你就不怕路上出点意外!”“那我能怎么办!”媛湘的委屈一脑儿全化作眼泪,眼眶又噙满了泪,“你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是生是死大家都不知道!连风影楼都查不到任何有关于你的消息!那样的情况下,得知钟习禹在西秦军营,我是不是要去找他追问你的消息?!你竟然还敢怪我……”杜锦程抱紧她,“我不是怪你,是后怕。万一你出点儿什么事,让我怎么办?”“谁让你消失那么久!”媛湘哭着捶他,“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地消失这么久,你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必将休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