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尔战争开始之前,荷兰人移民南非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荷兰在16世纪末从暴虐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室手中赢得独立,并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她凭借背靠欧洲内地,面临欧洲纵横交汇的两条古老航线的优势,以及独有的造价低、货舱大的三桅平底大帆船,在17世纪发展为世界商业霸主。当时英、法和汉萨同盟的商船总吨位为23万吨,而荷兰一国的商船即有22万吨。由于1585年从西班牙手中夺取了当时欧洲的经济中心——安特卫普,荷兰更成为当时欧洲独一无二的海上霸主,海运、渔业、工场手工业的规模超过其他国家,首都阿姆斯特丹成为世界的贸易中心。1595年,第一支身兼商人、海盗、探险家任务的荷兰商船队到达西非的几内亚湾。荷兰这个新崛起的资本主义“海上马车夫”迅速取代了不断衰落的葡萄牙人,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便在今天的塞拉利昂、利比里亚、加纳等地建立了殖民据点网络,在西非完全排挤葡萄牙人的优势。与此同时,荷兰人把注意力转到了当时尚不为人注意的南非。1602年,六十家荷兰商行合伙成立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荷兰联合省议会赋予它垄断东印度贸易的专利权。公司总资本为350万荷兰盾,实权掌握在17个大老板的手里,号称“十七绅士”。根据联合省议会的授权,东印度公司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组建自己的船队、可以自由地对外缔结条约协议,甚至可以对外宣战、媾和。荷兰东印度公司迅速垄断了西欧和香料群岛之间的往来贸易,络绎不绝的荷兰商船往返于荷兰和巴达维亚(今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之间,经营东印度群岛的胡椒、肉桂、豆蔻、丁香等商品,以及中国和日本的茶叶、丝绸、瓷器、漆器。荷兰商船队的单次航程通常需要八九个月,穿越印度洋和大西洋两个大洋。为了在中途给商船补给淡水、蔬菜、水果和新鲜肉类等给养,需要在中途建立若干供应站。1598年,荷兰人占领了西印度洋一个湿热的火山岛,以当时的尼德兰联省共和国执政官——毛里茨·奥兰治亲王的名字,将其命名为毛里求斯岛。荷兰人在这里建立了东印度公司最大的商船供应站。但是只过了四十年,由于岛上鼠害猖獗,以及偏离当时的主要航线,毛里求斯岛的生产和供给能力已嫌不足,荷兰人迫切需要一个更大规模的中途补给站。他们的目光,转向了商船来往两大洋的必经之地——好望角。葡萄牙航海家早在1487年就发现了好望角,但是因为那里的恶劣天气象恶魔一般变幻莫测,所以习惯了南欧温暖宜人气候的葡萄牙人一直没有在这里定居。荷兰人在西欧同大自然作了几百年的斗争,对北海的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习以为常,所以忍受好望角地区恶劣的天气对他们来说不在话下。要在好望角建立补给基地,就必然要派遣移民放牧牲畜、种植蔬果。由于从事远东和南洋贸易多年,同中国、日本等国也打过很多交道,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对中国人的吃苦耐劳深有体会。他们本来曾经想从中国贩卖华工,在南非开荒种田,建立补给基地,但是由于清朝的锁国政策,东印度公司最终决定派遣本国移民开发南非。1652年4月,一艘荷兰船的船长扬·范·里贝克(JanVanRiebeeck)载着第一批153名荷兰移民抵达好望角的桌湾,建立了南非的第一个荷兰殖民地——开普敦。这些移民都是东印度公司的雇员,根据东印度公司下达的指令来种植作物、饲养牲畜,产品由东印度公司定价收购。不久,一些荷兰雇员为了摆脱东印度公司对他们的控制,开始向内地移民。很快,粗犷、空旷的南非便吸引了更多的荷兰人和受迫害的法国胡格诺教徒前来定居。他们以开普敦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很快便将小小的商船补给站扩大为开普殖民地。开普敦取代了毛里求斯,成为来往于两大洋的船只最重要的中途补给基地,1710年,荷兰人正式抛弃了毛里求斯岛,全力经营开普殖民地。为了建立向商船供应产品的农场和牧场,荷兰移民从好望角向内地迁移扩张,任意圈占土著人的大片土地,驱赶当地的土著黑人劳动,自己成为奴隶主。荷兰移民和少数被同化的法国胡格诺教徒的后裔被称为布尔人(Boer,意为“农民”)。到19世纪中叶,西方列强对非洲的瓜分浪潮开始之前,定居在南非的荷兰移民后裔数量已经达两万一千人,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欧洲白人定居者中达24%。1795年,法国革命军入侵荷兰,在这里成立了巴达维亚共和国,成为法国的一个附庸国。英国利用这个天赐良机,占领了法国和荷兰的众多海外殖民地。在流亡英国的荷兰政府同意下,开普殖民地也被英军占领。1802年,因拿破仑在马仑哥战役中获胜,奥地利被迫同法国签订和约,反法联盟瓦解。在这种局势下,英国也不得不与法国签订《亚眠和约》,英国撤出马耳他,不干涉荷兰、德意志、意大利的內政,承认法国在欧洲占领的领土,撤出在海外占领的殖民地。开普殖民地也归还给巴达维亚共和国。不久,英国重新同法国开战,于1806年卷土重来,再次占领了开普殖民地。19世纪最初的几十年,是英国资本主义发展最迅速的时期。产业革命所释放的巨大生产力使英国成为全世界的工厂,英国的工业迫切需要世界各地为它提供广大的商品销售市场和廉价原料。这时,英国已经认识到了开普殖民地控制两大洋交通要道的特殊战略地位,所以在1814—1815年的维也纳和会上,英国在向荷兰支付了六百万英镑的补偿款后,把开普地区据为己有。此后,英国便着手将这块殖民地建设成同加拿大和澳大利亚一样的商业—移民殖民地。在拿破仑战争结束后,英国有三十多万复员的士兵和水手涌入国内的劳力市场,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为了缓解国内的就业压力,英国决定向地广人稀的澳大利亚、加拿大和南非组织移民。移民到开普的英国人很快便在数量上压倒了已经移民到这里一百多年的南非荷兰人。这时的英国在全世界实行自由贸易政策,要将帝国的所有殖民地变成英国工业品的销售市场和原料产地。而开普殖民地的经济基础,是建立在布尔人牧场主免费获得大片土地、并对当地黑人实行奴隶制度这种落后的经济形态下的,显然不符合英国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政策。19世纪30年代,英国人宣布开普殖民地的土地为“皇家土地”,不再允许布尔人农场主们免费占据、开发,而实行土地拍卖制度,同时限制布尔人向奥兰治河以北移居,此外,英国还在1834年宣布废除开普殖民地的奴隶制度,并用严格的殖民地官吏任用制度取代了布尔人的传统自治议会。英国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在南非所鼓吹的“人人平等”,触动了渗透着浓厚的种族主义思想的布尔农场主的最**的神经。他们忿懑地表示:“如果让奴隶享有与基督徒平等的地位”,那么“我们宁愿离开。”“Laager”——布尔人大迁徙中所使用的牛车1836年,许多对英国统治不满的布尔人终于选择了离开。从那年的春天(第四季度)开始,大批对英国殖民政策感到不安和不满的布尔人农场主们抛弃了自己的牧场、房子,驾着牛车,赶着牲口,带着全部家当和奴隶,离开富庶肥沃的赫克斯河谷和布立德河谷,涌出开普殖民地,开始了向只有沙土和矮灌木的南非内陆地区的大迁徙。大迁徙断断续续持续了四年,参加大迁徙的布尔家庭组成一个个自卫民团,坐在牛车上,风尘仆仆地向着北方,朝着无人知晓的内地长途跋涉。对于他们来说,牛车既是运输工具,又是家,又是礼拜堂。到了晚上,迁徙者把牛车围成首尾相接的圆阵,组成防御工事,提防当地的祖鲁人和科萨人的进攻。放哨的人在车阵里点起一盏小灯,每当遭到袭击,妇女们便迅速点起火把,借助火把的亮光为男人装填燧发步枪子弹。在这之后的一百多年当中,牛车在南非荷兰人心目中一直有一种神圣的地位,后来还将牛车的图案画入了南非共和国的国徽中。1932-2000年南非共和国的国徽,右下角即为牛车图案涌出开普的布尔人迁徙者分为两路,一路向东北的纳塔尔地区前进,在民团司令官安德列斯·比勒陀利乌斯(Andries.W.J.Pretorius,老比勒陀利乌斯)的指挥下,战胜了当地的祖鲁人,于1840年在纳塔尔地区成立了纳塔利亚共和国,首都为彼得马里茨堡。但是在1842年,有着永不满足的征服欲望的英国人接踵而至,以布尔人同受英国保护的土著酋长国交战为由,在德班港登陆,于1843年包围了彼得马里茨堡,吞并了纳塔利亚共和国。当地的布尔人不愿意接受英国的统治,在老比勒陀利乌斯的带领下,再次向西边的内陆高原地带迁移。布尔人的牛车圆阵第二路布尔人迁徙大军则向北,一部分越过瓦尔河,与从纳塔尔向西迁徙的布尔人会合,建立了几个名为“共和国”的小殖民区,如莱登堡共和国、温堡共和国。通过同当地部落和土著王国的战斗,这些小殖民区最终在1849年合并,建立了南非共和国(ZuidAfrikaanscheRepublik),又称为德兰士瓦共和国,德兰士瓦的意思为“越过瓦尔河”(为了不与现代的南非共和国混淆,下文中将1849—1877年和1880—1902年的两个南非共和国称为德兰士瓦共和国)。其首都被命名为比勒陀利亚,以纪念带领布尔人摆脱英国统治的老比勒陀利乌斯。老比勒陀利乌斯以布尔人的代表自居,出面和英国人谈判,德兰士瓦共和国在1852年获得了英国的承认。一年之后,老比勒陀利乌斯去世,其子马蒂乌斯·比勒陀利乌斯(MartiusPretorius,小比勒陀利乌斯)出任德兰士瓦首届总统,最终建立了现代意义上的德兰士瓦国家。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另外一部分布尔人没有迁移到这么远的地方,而是留在了奥兰治河以北、瓦尔河以南的地区,他们建立了自治政府,接受纳塔利亚共和国的领导,在纳塔利亚共和国灭亡后,这里的布尔人于1844年宣布独立,并在1854年同英国签订《布隆方丹协定》,建立了独立的奥兰治自由邦共和国(RepublikVanDieOranjeVrijstaat),首都布隆方丹。野心勃勃的小比勒陀利乌斯几次试图吞并奥兰治自由邦,统一布尔人国家,但是因德兰士瓦内部的权利斗争而未能实现,所以南非得以维持两个布尔人国家长时间并存的局面。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