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老小几个正说话间,外面就乱了。远处一阵鸣笛声远远传来,虽然已近中午,但现在是浓雾天,乡下湿气重,汽车的鸣笛声显得很厚重,声音在村庄间来回碰撞,一直传出去好远。黑色的高级轿车,有**辆的样子,看不出车牌号,因为全都用绿色的军用布给蒙起来了,虽然没有鸣号,却把危险警告灯全开起来了,村道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这会儿全都被挡下来了,车队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般缓缓前行,极为壮观。这种场面对别家来说,那是没有的,可是对老林家来说,却很平常,因为林晓强还没出事的时候,矫车,跑车,吉谱车,可是三五天就有数辆停在老林家门前的,因此村民们也知道了什么是宝马,什么是奔驰,什么又是雷克萨斯只不过这一次有些意外,村民只知道这些矫车很高级,却没几个能叫出什么牌子,眼尖的林晓强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种牌子的矫车,并不是谁都可以坐的。“我爹和外阿公们来了!”林晓玉那一排正往自己家开来的矫车欣喜的道。林晓强很是好奇,她爹夏军他不是没有见过,官有多大他不知道,却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出行自己驾车,从不带随从,现在却弄得这么大的阵状,搞什么飞机呢?“姐,你阿公是什么身份啊?”林晓强疑惑问。林晓玉摇摇头,含含糊糊的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爹说,老人家的官比他的大很多很多,至于有多大,我也不晓得,这次来南方看我们,属于个人行为,所以谢绝了方方面面的接待,而且还再三的叮嘱,要严格保密,不能泄露老人的身份呢!可我现在连他到底是个什么官都不知道,又怎么泄露嘛!”林晓强对级别概念很模糊,不过这会儿他总算明白林老爹刚才说什么吓死他的话,并非虚言了,林晓玉的阿公,肯定是个大人物啊!如果是大人物的话,那么林晓强迅速的在心头计较了起来。林老爹这时也出来了,站在门口,领着三个儿女迎接。车队终于到了门前,在第三辆矫车里,林晓玉的亲爹夏军掺着一个老者走了下来。老人个头很猛,上身穿了件灰色夹克,下身是一条水洗布的灰色休闲裤,脚上一双棕色的软底皮鞋,浑身洋溢的那种不张不扬、从容淡定的安详,一点都不显得老态。老人很有意思,下了车便急忙挣脱夏军的搀扶,他似乎不习惯被人搀扶。林老爹赶紧带着儿女们迎了上去,夏军介绍起来:“老哥,这位是我的父亲。”老人见了林老爹,情绪多少有点激动:“老林,辛苦和委屈你了!咱家的丫头可多亏你了!”“没什么,没什么!”林老爹不善言辞,只好敦厚的笑笑。“爹,这就是你的孙女,夏雨!”夏军指着林晓玉道。林晓玉倒也乖巧,上前挽住了老人的手,甜甜的唤了一声:“阿公!”“哎!”夏老重重的应了一声,情绪已经是很激动了:“我的乖孙啊!你今年几岁了?”“阿公,我今年二十四了。”“呵呵”夏老莞尔道:“我八十四了。这两位呢?给阿公介绍一下吧!”`夏老指的是林晓强与林老三。“阿公,这个是我的三哥!”林晓玉指了指林老三,然后把林晓强扯到近前道:“阿公,这是我的对相,叫欧阳力!”夏军听了这话有点惊奇,可是看了看女儿所指的那个年轻男人,眉宇轩昂,双目有神,其貌不凡,确实要比原来揍自己的那个丑小子要强多了。“哦?”夏老听了孙女的介绍,却是用意外的眼神打量起林晓强,看了好一会儿才笑着道:“呵呵,小伙子可以,长得够精神的!我孙女好眼光啊!”“阿公,他可是医生呢!”林晓玉得意的道。“救死扶伤,呵呵,好!”夏老伸出大手,拍了拍林晓强肩膀道。众人说笑间,缓缓的走了进去!林家经过林晓玉的精心打扫布置,院子里已经一尘不染,一进院子树影婆娑、花香四溢,极是清新宜人。安排好夏老坐下,林晓强一回头才发现后面竟一直跟随着七八个西装革履的汉子,到了家门前之后,就自动的分开了,守大门,看院子,有的甚至上了楼,到楼顶上去了,外面在车里的几个汉子,也纷纷下了车,找了不起眼的地方站了起来。看着像是随意,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硬是把夏老保护得密不透风,林晓强看得暗暗心惊,因为这些人走路的步态与架势,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的,十来个人,一色都是微微的内八字脚,走起路来脚尖扣地敏捷有力,这是长期站桩蹲马步形成的,他们的站姿也很特别,并不像阅兵场上那种挺胸收腹腆肚似的站立,而是含胸收腹,膝盖微曲,脚尖紧紧的抓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一根压缩的弹簧一样,好像随时都准备闪电般的弹出去一般。再看眉目间,都是那种气字轩昂、鹰雄直视的神态,和特种兵一样都是那种虎猛龙威的架口。这阵状,可比美国的FB爱还戒备森严呢!林晓强突然被自己的一个想法吓了一跳,该不是,真的碰上了什么大首长了吧,不过看这了阵状,像,极像!林晓强偿试着上去搭讪,:“‘各位大哥,外面太阳太晒了,请里边坐。“其中一个大汉微微笑道,“不用管我们,这是我们的工作!”另外的几人也朝他点点头,威严的脸上多少现出点和气!“小鬼,你过来。”夏老就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子下,语气和蔼的向林晓强招手!这声小鬼叫得也够贴切,人家八十四了,他才二十四还不到呢!林晓强只好乖乖走了过去。“你不用管他们,我不让他们来,他们非要跟着来,走到哪儿我还要招呼他们几个。”夏老朝那几个汉子看了看道。汉子们没说话,只是笑笑,但笑容仅仅一闪而逝,随后就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小鬼,听说你是个医生,你看的是西医,还是中医啊?”夏老和气的笑着问。“学的是西医,不过祖下了中医针法,现在给人看病,有时候用中医,有时候用西医,治来治去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一派了!”林晓强挠着脑门道,倒显得十分敦厚的样子。“呵呵,这不是很好嘛,这是中西结合了。”夏老莞尔失笑!林老爹听了两人的对话,却是哭笑不得,你祖上传下鬼门子的中医哟,你爹我连草头药都不认识几味呢!“小鬼,既然你是医生,又是我孙女的对相,那就给老头瞧瞧吧!”夏老语气仍是很平淡,可是任谁都知道,这是考究起林晓强来了。林晓强有点为难,因为他好像有些日子没给别人看病了,再说了,这人如果是大首长的话,身边还缺名医国手吗?要万一瞧得不准,闹了笑话事小,丢人可是事大啊!林老爹听得此言,心里也是大急,拿眼猛瞪小儿子,叫你吹牛,现在好了吧,吹出大头佛来了!“弟,怕什么啊,给老先生看一下吧!”林老三却大大咧咧的怂恿着道,弟弟的医术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想他残废瘫痪之身都能治好,给一个老头检查一下,那不是小菜一碟吗?林晓强心里直发苦,但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顶着头皮硬上了,收敛心神,装模作样的伸出了手,给老人把起了脉,甚至连眼睛都闭起来。这一刻,众人全都不敢出声打扰,整个院子里静得落针可闻。好一会,林晓强睁开了眼睛,缓缓的放开了老人的手。“怎么样?瞧出什么来了吗?”夏老问。“嗯,这个嘛,您老的身子骨还是挺结实的,从我个人的角度看,除了腿脚不太利索之外,气色精神上有些减耗,其他的倒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这话让夏老眉头直皱,夏军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林家之人看到两人的表情,心里也是叫苦不迭,这会儿好了,穿梆了穿梆了,什么中西医结合嘛,明明就是蒙古大夫。林晓强见众人如此表情,心里不免偷笑,缓缓的接着道:“不过嘛,大问题虽然没有,可是小问题还是有一些的,您老的脉像弦滑,轻不受力,是以肝脾两虚,心神不宁之兆,说白一点吧,那就是口淡没有食欲,腹胀气饱,胃部和两肋都感觉有些不适,这叫肝脏轻度损伤,脾湿不化之症!不知道我说得对否?”“对,对极了!”夏军忙不迭的点头,“父亲这样子有好几天了,昨天医生开了药之后,今天已经稍好一些了。”“呵呵,果然英雄出少年,丫头,你的眼光不错啊!”夏老大喜,赞孙女的同时,把林晓强也捎带上了。一家人正说笑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外面守门的一个汉子进来悄声在夏军耳朵边上低语几句,听得他直皱眉头。“什么事啊?”夏老和气的问。“说是这里的镇长和书记,要找我老哥!”夏军道。林老爹听得脸上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往屋里躲,林晓强却赶紧握住他的手,笑着道:“爹,镇长既然来了,过门也是客,请他们进来喝两杯吧!”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倒是闯进来了哈!嘿嘿,这回我要叫你们通通吃不了兜也兜不走!林晓强在心里暗道。林老爹听得心里直发急,你小子真是不知轻重,你是想着请他们喝两杯,可是他们却是想请我喝上一壶呢!“小鬼说得对,过门也是客,让他们进来吧!”夏老温和的道。夏军没话说,让汉子照办了。林标胜带着林仲立很快就进来了,至于那些带枪的警察,自然是被格在了门外,正与那些汉子理论呢!林标胜阴沉着脸用眼睛在院子里漫扫了一圈,然后板起脸训斥林老爹:“老鬼,不是说你去省亲了吗?”在林标胜的逼视下,林老爹显然有点畏缩,缩着脖子扎着双手低声解释道:“我刚回来!”林标胜一挥手,很是威风的道:“既然回来了,那就赶紧吧,城里的人正等着呢!”这个时候,林晓强站了起来,作出低声下气的样子:“镇长,你看,我们家正有贵客呢!你看是不是通融一下!”“不行!必须得去!”林标胜冷冷的道,心里却是冷笑,九万块我都花了你们家的,这三十万还能跑吗?林晓强咽了口唾沫,尽量很委婉的说:“镇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爹现在确实是抽不开身,要不我跟你们去行不行?”林标胜尖笑道:“你,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除了林老鬼,谁都代替不了!”林晓强压低声音道:“今天有贵客在,我爹实在走不开!”林标胜看眼前的只是一个外姓人,而且如此低声下气,显然是怕得罪自己,原本做了镇长就飘飘然的他,自然不会对这样的人客气,更何况还有三十万的利益作前提呢!大手一挥,很不耐烦的道:“什么贵宾不贵宾的?我可不管这一套,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林老汉都必须去!”林晓强听了这样的话,心里就冷笑起来了,林标胜啊林标胜,我出门之前你也只是个跳梁小丑,现在爬上了镇长之位就作威作福,敲诈勒索样样都敢来,看来你看的是不想混了!凭你现在说的话,你这个镇长,应该是做到头了!确实,他说的这些话对林家不算什么,可是对夏家来说,那可就是不得了了!夏军首先不乐意了,相对来说,他更喜欢从前那个敢怒敢言还敢揍的瘦削男,于是对林晓强扬了扬手,“欧阳力,别管他,过来坐!”这位夏军先生以前虽然是个热爱艺术的文人,可是回城之后,却是参了军,做了官,温顺的性子硬是火爆起来,所以这个林标胜,已经激起了他的愠意!林晓强故意畏畏缩缩的看了一眼林标胜与林仲立,两人也怒冲冲看着他。夏军更看不下去了,他大声叫道:“孩子,过来,怕什么,有我在,他们还能吃了你吗?”林晓强听了这话,心里就快乐疯了,暗道:镇长啊镇长,我可是给足你机会了,识趣的话赶紧滚蛋,否则你今天要载大跟头了。于是他愈发装出一副失魂落魄胆战心惊的样子,夹着尾巴迟迟疑疑拉着林老爹往夏军身边溜。林标胜其实早就瞧出了这位不简单,单是看到外面的矫车与保镖就晓得了,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所谓他的地盘听他的,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盘着,想要在这里作威作福,门都没有!所以他摆出一副官腔道:“这位,我想你不太了解状况,我们是国家干部,这次城里有人来,说要带林老汉去问话,我们也只是协助上面办事罢了!”夏军的性格峭拔甑硬,刚强了一辈子,最见不得仗势欺人之人,更看不上林标胜与林仲立那种盛气凌人目空一切的嘴脸。他连脖子都没动一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说道:“你这种做事的态度,也好意思称为国家干部?”林标胜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却是很蛮横的说:“我什么态度,我就这个态度,别以为你们有几个钱就很了不起,我告诉你,在这里,谁说了都不算,只有我说了才算!”到这会儿为止,林标胜也没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大人物,他仅仅是以为来了几位有点臭钱的外乡人罢了。听了这话,夏军懒再理他了,连看也不想再看他一眼,端起酒给林老爹斟了一杯,又给老爷子斟满了杯,“爹,老哥,咱们喝酒。”夏老一辈子戎马,和北洋军、中央军、滇军、桂军、湘军、奉军、日军、美军都交过手打过仗,是那种扎扎实实一刀一枪从血火博杀出来的铁血军人,既指挥过七八条枪,也指挥过千军万马,半生的戳杀养就了悍勇豪爽的个性底子,后来又在北方某大区任副职,坐镇国家的北大门,麾下数十万虎之师、帐下猛将如云,所以,他的个性中既有血火中铸就的无所畏惧,又有虎帐行辕中历练出的渊停岳峙,外表看上去从容不迫,内心中却是一团烈火。一开始林标胜的那种在老百姓面前指手画脚和颐指气使让他有一点点不舒服,但他绝不会因此而动气,就像一只卧虎绝不会和一只在自己脸前蹦达的蟋蟀生气一样,仅仅有点小小不舒服而己“来,老林,我敬你一杯,感谢你替我夏家养大了一个这么乖巧伶俐的孙女!”夏老说着端起酒杯,敬林老爹。林老爹惴惴不安的端起酒杯,眼光却仍不时的看着旁边那吹胡子瞪眼的两位。按理来说,如果林标胜与林仲立识得轻重,这会应该灰溜溜的退出去,这是再合适不过了,脸虽丢了,可是芝麻顶带留住了,可是他们偏不,那就谁也怨不得了!人家一家人自顾喝酒,把自己这个堂堂镇长晾到一边,弄得自己好像店里的小二似的。加上刚刚还低声下气的林晓强,这会儿竟然冲他们不停挤眉弄眼,气得他恨不能冲上去对着那张皮里皮气的脸上扇上一巴掌。林标胜站在一边,越看越气也越觉得这几个外乡人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往上窜。夏军耳聪目明,眼睛随便一扫便看瞥了标胜咬牙切齿恶狠狠的表情。他很不高兴,原本很和谐的亲人团聚,被他们这一搅,有点扫兴了!他是夏军,并不是夏老,可没有那种将军胳膊上能跑马的涵养,一生快意恩仇,草莽习气颇重,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于是他便强忍着怒火对林标胜挥挥手,语含不屑的说道:“大镇长,从哪来赶紧回哪去,别惹恼了我!?”此时林标胜要是愿意走,那还是可以的,虽然脸丢大了,可一切都没变嘛,可他偏偏咽不下这口气,嘿嘿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是哪里?这可是乌乡镇,这是我的地盘,轮不到你们这帮外乡人在这里指手划脚!”夏老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表情已经开始不悦了!林晓强瞧着这位的表情,心里乐了,暗道:镇长大人,你再来几句吧,要是让这位老爷都忍不住了,那你的戏可就好看了!“你们全都给我省省,这里是乌乡镇,我是镇长,我说了算,来人,把林老汉给我带走!”林标胜已经急了,软的不行,开始硬来了,猛地一个冲上前,把桌上摆着的美酒佳宴,一股脑的扫到了地上。随着“乒铃嘭冷”的响声,碗碗碟碟碎了一地。这下好了,林标胜敢这样做,林晓强心理踏实了,因为夏军震怒了,夏老头满心欢喜的打亲热情被扫了。该出手时就出手,林晓强真的想趁这个机会冲上去,把这两丫的揍成残废,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轮不到他,所以他只是握着林晓玉的手站到一边,用温柔的眼神示意她别慌,等着看戏吧。果然,夏老的脸刷一下便拉了下来,沉声喝道:“给我拿下!”话音刚落,那些各自守着自己岗位的汉子们刷地一下就窜了过来!其中一个汉子虎步三冲,猛地跃起,弹腿横扫,一记快如施风般的踢腿落到林标胜的胸膛上。“嘭!”一声闷响,林标胜的身子迅即倒飞了出去,犹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落到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之后,便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林晓强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一看这种伤情就知道,肋骨最少断了三四根,肺部肯定有血肿,搞不到还有脾破裂。这一脚踢得阴狠,冷血,毫不留情,实在是有够利害。林晓强有些震憾,却幸灾乐祸的在心里惊呼:好残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