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朦胧。倩影婀娜。甫入殿门,燕煌曦看见的,便是如此销魂的景象。**,这是,**裸的**。极致大胆的**。燕煌曦是男人,而且是个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对于美人,男人通常都难以抵御。燕煌曦走了过去,目光坦荡地看着对方。美人儿轻浅一笑,撩开了眼前的薄沙:“燕煌曦,我们,又见面了。”“是。”燕煌曦唇角微勾,眸中魅光流转,吐出的话语,却冰冷似铁,“可是我,却并不想见到你。”黎凤妍面色微变,差点当场发作,好容易才稳住心神,戾声道:“燕煌曦,你不要不识好歹!”“瞧,”燕煌曦竖起右手食指,轻轻勾了勾,“不过一句玩笑而已,就如此嗔怒,也不怕,折损了你的丰姿?”黎凤妍笑了,拖曳着长长的裙裾,一步步踏下玉阶,直至燕煌曦跟前,大胆地伸手,挑起他的下颔,风情万种地望进他的眼底:“这里,是黎国,这里,是我的栖凤宫……所以我,希望你做个知情识趣之人。”“知情?识趣?”燕煌曦冷哂,“如何识趣法?”“让我开心,”女子攀住他的肩膀,娇躯慢慢偎入他的怀中,贴在他耳际,吐气如兰,“我会给你,最急于得到的一切。”“哦,”燕煌曦屹立不动,既不推却,也不迎合,“公主,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么?”“当然,”黎凤妍妩媚一笑,“《天途谱》。”燕煌曦的身体,猛然僵冷。是的,是僵冷,不是僵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他把黎凤妍从怀中推了出去,双眸冰冷地逼视着她,连嗓音都变了:“……你,都知道些什么?”“燕煌曦,不要急,”黎凤妍眸中满是志在必得,一把拉起燕煌曦的手,“跟我来,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像是失去自主意识一般,燕煌曦迈着僵直的步伐,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进帏幕重重的内殿。飞扬的轻纱,无声遮掩了所有的一切……落宏天抬头看了看天空。日头缓缓朝西移去。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燕煌曦还是没有出来。他的心,开始慢慢收紧。后方,马车中全无动静,仿佛那个婉约的少女,从来不曾存在。她安静地守在这里,等着自己心爱的人儿,再度出现。她很有耐心。她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他。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怀疑。放开手中缰绳,落宏天翻身跳下马背,大步流星地,朝栖凤宫走去。“呛啷啷——”数杆长枪横出,挡住他的去路。落宏天一声不吭,目不斜视,仍然迈步向前。空气,刹那变得紧窒。“宏天——”后方,忽然响起一声轻喊,“我相信他,也请你,相信他。”一句话,成功绊住了落宏天刚硬的步伐。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那他何必搀和?只要安心看好戏,不就成了?慢慢地,落宏天退了回去。依然立于马车旁,安静地等待。明丽的天色,渐渐,黯淡了下去。风,呜咽着吹去,像是谁的低泣,隐含着淡淡的忧伤和哀愁……当那扇屏风在眼前缓缓滑开,燕煌曦整个儿失去了心魂,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后方石壁上的那幅画。不错,是它,就是它。它是各国皇室的秘传,也是皇室中人的美梦,抑或噩梦。近四百年来,无数的人追逐着它,向往着它,传说着它,却始终无人,窥知其中的真相。他很想镇定,很想无视这突然到来的巨变,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他的定力,还是不够。或许是因为,这冲击来得太大太大,大得让他目眩神迷,失去了常智。“怎么样?燕煌曦,我给你的这个答案,满意么?”女子柔美的声音,像潺潺幽泉,漫进他的耳里,直达心扉。燕煌曦久久地沉默着。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真的是很大,非常之大。比之除掉燕煌暄,重登大燕皇位,还要大。这个秘密,他必须要解开,不仅仅是为了心中的宏图大志,还有——瑶儿,他的瑶儿,他的瑶儿跟面前这幅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必须完全破解这画中之谜,他才能彻彻底底地拥有她,无所顾虑地爱她,否则,这个秘密会成为他们之间的定时炸弹,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让他们俩,粉身碎骨。而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粉身碎骨。除了殷玉瑶之外,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有太多的牵挂,还有太多的责任。他不能死。更不能仅仅为了一个女人去死。燕煌曦在挣扎着,在颤抖着,在犹豫着。是妥协,还是暂时屈从?他茫然了。时离永霄宫血变后的数个月中,他再一次,深深地茫然了。“怎么样?”黎凤妍蔓草般的胳膊从身后绕过来,抚上燕煌曦的胸膛,“答应我……?”一声低吼,燕煌曦蓦地转身,打横抱起黎凤妍,大踏步朝旁边铺着天蚕丝绒被的锦榻走去。殿外的风,更猛了,檐下的铁铃,当当地鸣响,一声声,震颤了谁的心。噼啪——长空一声霹雳,闪电,如利剑一般,划破苍天。不过是顷刻间,无边乌云滚滚而至。九月末。快入秋了。居然还有如此声势浩大的雷雨。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啪啪地响。很急,像是战场之上,猛然擂响的鼓。倾盆大雨中,落宏天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石雕,双眸黑沉如夜,死死地盯着那似启未启,似阖未阖的殿门。钢牙咬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地——愤怒。的确是愤怒。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这是场实在与他无干的战斗,谁输谁赢,谁成谁败,对他而言,着实没有半分影响。可他却情不自禁地愤怒了。甚至汹涌起想杀人的冲动。车厢之中。殷玉瑶靠壁而坐。面色,一片惨白。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很乱很乱。却始终构不成任何图景。只有一丝绝望,悄悄然弥漫开来……双眼微微有些发黑。她想自己要倒下去了。也许这场大雨,会终止所有的一切。包括她仅仅开始了三个月的……情感。或许这样,很好。她闭上了眼,任由泪水无声坠下。和着唇角渗出的血。她以为她可以不在意的。甚至在他走出来之后,她还可以对着他笑。可是此时,她才明白,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她怯懦了,她后退了。她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她要回去。回燕云湖去。她要回去,忘掉曾经发生过的,不曾发生过的一切。这是她此时此刻,脑海里最为疯狂的念头。掀开车帘,她真的跳了下去。扑通掉在地面上,溅起无数的水花。可她却顾不得了,顾不得从口中涌出的股股鲜血,顾不得胸膛里乱蹿的剜心之痛,她强撑着站起,转身奔进茫茫雨雾之中……一道铁塔般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颤巍巍地,殷玉瑶抬起了头。对上一双清寒深湛的眸子。“你又不听话了。”男子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煌曦……”猛烈地,殷玉瑶哭出声来,扑上去紧紧将他抱住,说什么,也不肯再松手。他亦抱着她,浑身惊颤。那是害怕。源于灵魂深处的害怕。差一点点,他们就失去了彼此,错过了彼此。他知道的。那幅画对他们而言,都很重要。可是在灵魂最后遭到出卖的刹那,他终是醒悟了。也害怕了。那种强烈的害怕,让他毅然推开了唾手可得的“目标”,破萤而出,完成了一次新生。感情的新生。自我的新生。灵魂的新生。是的,若是他接受了黎凤妍,他顷刻间可以掌握那个为数国皇室追踪了数百年的秘密。可是他终究放弃了。不仅仅是因为殷玉瑶。还为了他自己。不能背叛自己。为了这一次放弃,他或许会付出沉重千倍的代价,可是他不后悔。反而深深地庆幸。很多年后,燕煌曦回头再看时,才赫然发现,自己当初的抉择,是多么多么地正确。瓢泼的大雨中,他们那么紧密地拥抱着彼此,就像是一个人,再不留任何一丝缝隙,给这世间的万丈红尘。伫立在远处的落宏天,唇角慢慢扯出一丝浅淡的笑漪。几乎看不见,却是那样地温暖。他冰冷的心,因为这一场大雨,开始悄然地融化。——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权位,比名利更重要的东西。只是他以前,不曾相信过。而如今,他会试着去相信。因为一个叫殷玉瑶的女人,和一个叫燕煌曦的男人。“燕——煌——曦!”尖锐的嘶喊声惊碎漫天的雨,一个披头散发,毫无仪态风度的女人,从栖凤宫中狂飚而出,直至燕煌曦跟前,双眸中喷射出炽烈的火焰,“好!燕煌曦,你——很好!你等着!你给我等着!”“三公主,”燕煌曦转身将殷玉瑶掩到身后,定定地直视着她,“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不起,我想要的东西,你亦同样,给不起。”“啪——!”回答他的,是一个响亮至极的耳光。垂下手臂,黎凤妍眸中的怒火,忽然间就散了,唇角扬起一丝幽冷的笑:“燕煌曦,你记着,今番之债,他朝有日,我黎凤妍,必千倍讨还!”“我等着。”燕煌曦毫不迟疑地答,“尊贵的公主殿下,我现在,可以走了么?”“滚!立刻滚!”黎凤妍怫然拂袖,满脸决绝地调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