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柔软舒适的大**,燕煌曦久久难以成眠。这里是远离中国的旧金山,有着全世界最漂亮的港湾,可优美的风景,却并不能淡去他心中的烦闷。最难以忍受的是,他不知道这烦闷因何而起。再次撑身坐起,他摸出最后一根雪伽点燃,放在口中狠狠抽着。“我要飞得更高——”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燕煌曦一把抓过来,摁下接听键,有些焦躁地吼道:“谁?”“我啊。”听筒里响起纳兰照羽依旧温文尔雅的嗓音,“你这小子怎么回事,说不见就不见?”“到底有什么事儿?”燕煌曦近乎粗暴地打断他。“煌曦?”纳兰照羽的声音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没怎么,”燕煌曦闷闷地答道,稍稍摁下火气,“你说。”“就是咱们俩正在做的那个项目,近期准备启动了,你不回来看看吗?”“你拿主意就成。”“可是合资方说,不看到你本人,他们不放心……”“去他妈的!”纳兰照羽的话还没说完,燕煌曦便脱口骂道。话筒里一下子没了声儿。遥远的大西洋彼岸,纳兰照羽将自己与手机的距离拉开四尺有余,免得被燕煌曦强大的气场震到——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小子百分之百是进入“台风警报”期,真不知到底是谁招惹了他。“在跟谁打电话呢?”刚刚沐浴完毕的殷玉瑶,裹着一身清馨的香气,走了进来。转头看见她火爆的身材,纳兰照羽某个部位起了反应,脸上蹿起丝微红,竟忘记了回答。很不给面子地白他一眼,殷玉瑶顺手抓过丝被披在身上,慵懒地一摆手:“你继续。”但纳兰照羽的心思,显然已经离开了刚才正在谈的事情上,就在他准备挂机之时,听筒里却又响起燕煌曦的声音:“喂!”“喂。”“你,你跟谁在一起?”“当然是我老婆了。”纳兰照羽很自然地答。“你们……同居了?”“算是吧。”话筒里一下子沉寂了。燕煌曦主动挂断了电话。默然半晌后,他忽然像一头豹子似的跳起来,冲出别墅,跑到沙滩上,一直朝前跑,直到腥咸的海水将自己整个包围……为什么心里的感觉会那样奇怪?为什么每每一听到那个女人的声音,情绪就会莫明其妙地大起大落?为什么总是忍不住要去揣想关于她的一切?不能想……不要想……他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可是,没有用,她的影子仿佛是一道千年的诅咒,将他牢牢困住。诅咒?还是千年诅咒?脑海里莫明闪过那个古怪的祭坛,还有那个身穿黄袍,模样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子,他叫自己“父皇”,而他也曾问过,他的母亲是谁……是谁?飓风将最后几个字绞得支离破碎,他并没能听见,可却感觉那对自己无比重要。用力摇摇头,燕煌曦眸中浮起苦涩的笑——他一定是中魔了,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有着某种宿世的纠葛。罢了。自己本来就不喜欢她。更何况,她是别人的老婆,他燕煌曦再贱,再饥不择食,也绝对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天下间的女人何其多,为什么偏偏要那一个?只要他开着法拉利在长街上一转,凭他的样貌财势,能够拉回一车漂亮的女人。一个猛子扎入海水中,燕煌曦往前游出一长段,再折回沙滩上,就那样静静地躺着,看着星光烂漫的天空,陷入无限美好的梦中…………“怎么?你那哥们儿还摆臭架子呢?”“你不要这样说他,好不好?”“切,”殷玉瑶冷哼,“我这样还算是看你的面子,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这样一个花花公子称兄道弟。”“他……他不是。”纳兰照羽苦笑,却不知该怎么替自己的铁哥们辩驳,因为燕煌曦在圈子里的名声确实不太好,四处招蜂引蝶,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这世间大概只有他知道,他的本性其实一点都不坏,只是爱玩爱闹,外加……对女性有点偏见而已。至于那偏见是如何形成的,大概是来自于——他亲爹亲妈之间长期闹矛盾分居的缘故。但这是燕家内部的事情,他这个外人是不好置喙的。撇下燕煌曦,纳兰照羽坐到殷玉瑶身边,肉麻兮兮地看着她:“瑶儿,我们还是,谈谈咱们的事儿吧。”“咱们的事儿?”殷玉瑶很警惕地瞅了他一眼,“咱们有啥事儿?”“那个,”纳兰照羽的神态近乎低声下气,“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这事儿啊……不是说好了先订婚吗?”“那……结婚呢?”“看你的表现喽。”殷玉瑶说罢,拉开身上的被子放到一旁,站了起来。“你……还是要走吗?”纳兰照羽伸手扣住她的纤腕,“其实,你完全可以留下来……”“不要忘了,”殷玉瑶微微俯下身子,像大灰狼瞅小白兔一般细细打量着他,“约法一章。”纳兰照羽顿时蔫了。自他们的感情关系建立到现在,殷玉瑶什么都好,就只一条——非得等到结婚后两人才能正式在一起,据说这是殷家的规矩——而且,在此之前,殷家还得为女儿,举行一个挺神秘的仪式。纳兰照羽多次去殷家探访,闪烁其辞旁敲侧击,就是想弄明白这事儿,但每一次都栽在老奸巨滑的未来岳父手上。他感觉未来岳父似乎掌握了什么巨大的秘密,就是不肯告诉他,亦不肯告诉殷玉瑶,而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这种感觉让纳兰照羽异常难受——明明大伙儿都知道,这个女人是自己名下的,而且他们两个彼此对眼,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却偏偏滞住了,似乎极难再前进分寸。到底是什么阻碍了他们?纳兰照羽苦闷地思索,任凭他想破脑袋,还是找不到原因。无奈地叹口气,他终究站起身来,履行一个男友的职责——送殷玉瑶下楼,然后看着她坐上加长版宾利,悠然离去。回到卧室里,纳兰照羽不禁又拿起手机来,下意识地拨通燕煌曦的电话——男人遇到这种事儿,还是很想找个人倾吐,尤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电话通了,却始终没有人接听,纳兰照羽反反复复打了N遍,依然如故,没奈何,只得放弃这个念头,仰面躺上床,抓过被褥抱在怀中,开始遐思翩翩…………黎明第一缕晨光投射到男子脸上,在阵阵轻柔的涛声中,燕煌曦睁开了眼——美丽的自然风光暂时平息了心中的痛苦,他又一次恢复了生机与活力。拍掉身上的沙子,燕煌曦站起身来,在沙滩上跑了几个来回,方才走向别墅。床头柜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跳动着好几个未接电话。纳兰照羽?胸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涌上来,燕煌曦想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喂,阿羽。”“嗯——”“昨天晚上,我情绪有些失控,对不起。”“噢……”纳兰照羽这才从朦胧睡意中清醒过来,“没,没事……你这人,我还不了解么?”“合作项目的事,你真的没办法顶下来?”“主要的问题不是我,是尚瑞集团的老总,希望看到你在启动仪式上出席,否则,他会减少百分之五十的投入资金。”“百分之五十?!”燕煌曦的声音再次起了波动,“想不到我如此值钱。”纳兰照羽沉默。“你怎么不说话了?”“只怕事情,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什么意思?”“因为,尚瑞集团最近换了新老总,最高决策层也有极大的变动,所以,原来谈好的很多事,到了临头,却生出不少变故。”“那么,”燕煌曦嗓音冷凝,“能找另一个合作投资方吗?”“不行,合约已经签署完毕,前期宣传工作也基本到位,倘若此时中止,损失将无法估计,所以,煌曦,为了项目,你能委屈下自己吗?”燕煌曦不作声了。其实,他哪里是不能委屈自己,而是——再也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如果现在回国,又长期与纳兰照羽合作,那么,他与殷玉瑶见面的机会将成倍增加,只怕那时,他将无法控制自己心中疯狂的想法——可是这样的原因,他又怎能向纳兰照羽启齿?“你有什么难处吗?”“没有。”燕煌曦机械地答道。“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两天吧,两天后。”“我去机场接你?”“不必了,你在公司等我就是。”简短地交待完毕,燕煌曦挂断了电话。重新躺回**,燕煌曦紧绷的心莫明安稳下来,甚至生出丝隐隐的期待……仿佛非常非常地,想回去……想回去……想回去…………走出候机大厅,嗅到清新而朗冽的空气,看到从身边走过的,黄皮肤黑头发的男男女女,燕煌曦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好。加大脚步,他向前方走去,直到的士站,招手拦下一辆车,他简洁有力地吐出四个字:“恒天大厦。”车辆启动,绿化树带如河流般从明亮的玻璃窗外闪过,前方已经能隐约看见城市的轮廓。越是靠近那里,心脏愈是跳动得厉害,温热的血流阵阵撞击着胸膛,陌生的情愫像一张帆,被热情的风扬起。司机打开收音机,优婉却带几分伤感的旋律响起:不是不懂爱只是曾经沧海不是不知情只是我已经没有了心那么爱那么爱那么深沉而挚烈的爱就算全世界都离开我还是会握紧你的手闯过那刀山火海……“这是,什么歌?”燕煌曦眸中闪过丝眩惑。“《曾经沧海》啊。”司机很随意地答道。曾经沧海?这四个字落入胸中,却如一道旱天惊雷,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剧痛……曾经沧海,曾经沧海,所以生生世世,都不能将你忘怀,是吗?是吗?是吗?他的心疯狂地叫嚣着,呐喊着,却找不到答案,或许,他想要的答案,就在那一座繁华的都市里,就在另一颗,并未达到真爱彼岸的,女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