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到现在,日阳已经在东方冒出了头,外面的温度也高了不少。终于出了薛宅的大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依书很想趁着这个时候,大大的伸一个懒腰。可是瞅了瞅一旁在薛宅与祠堂之间来回不断的人群,还是断了那个心思。依书一面走着,一面问一旁的薛宁立,“我们先去哪儿?”薛宁立一笑,却不直接告诉她,只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依书朝她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继续追问,反正确实如薛宁立所说,既然已经出来了,肯定待会儿就知道了。三人又行了一刻钟,走出了薛宅附近的林子。薛宁立在路旁站定,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头道:“看到那座山头没?”依书顺着薛宁立的指示望过去,点了点头,“怎的?我们去爬山?”薛宁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是爬山,不过也不完全是。你别看那座山头不高,实则是跟远处的那些大山都通着的,因此那座小山头上也有不少的野物,更有一些乡民在里面或砍柴,或打猎,也有几分意思。”依书有些惊喜又有些担忧的道:“既是跟远处那些大山连在一起的,那山头上不会有什么老虎之类的东西吧。”说完又低头瞅了瞅薛宁立的身板儿,她可不觉得以薛宁立的小身板能打得过老虎,又不是喝醉酒的武松。薛宁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是怕死啊,放心啦,这么一座小山头,至多也就有几只野猪跑跑,不会有那些个老虎黑熊之类的东西的。你若是想看,那大山里面肯定有,但能不能碰到还要看你的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那么好的运道,一上山就碰见老虎的。”依书这才放心,想想也是,那些食肉的大型动物要觅食也不会来这么小的山头。三人复又继续前行,那小山头看着离得不远,走起来才发现着实是有段距离。依书累的一手扶着树干,一面第四次问薛宁立道:“还要多久啊?可累死我了,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其实走的路倒也不算是远,只刚走了半个时辰而已,只是依书这具身子本来就弱,坚持走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到了她的极限。薛宁立早知依书不能走太久,也不心急,背靠着另一颗大树,道:“那我们先歇歇,不远了,再走一刻钟便得。那山脚下也有几户人家,你若是坚持的住,咱们不如到那边再歇。兴许有些米酒与野味可吃。”依书揉了揉有些泛酸的小腿,真是对自个儿这副弱的可以的身板无语,若是搁在前世,逛个一天街都不带累的。估量了一下自个儿剩下的力气,又看了一下这遍地的枯枝败叶,实在不是个休息的好所在,便对薛宁立道:“那好吧,我们继续往前走,等看到人家了再休息,这边也没地方坐。”现在依书算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至少要让夏荷带一块粗布的嘛,起码现在还能铺了在地上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儿。薛宁立说是还有一刻钟的路,不过依书实在是提不起力气走路,一刻钟的路硬是又多走了半刻钟,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一个小小的村落。待走近一看,发现几户人家的房子都是树干并一个泥土茅草搭的,每户人家院子外面还围着一道篱笆。依书好奇的四处转看,她前世就听说过茅草屋,不过还真是第一次真个的见到茅草屋,不由傻傻的问薛宁立道:“宁立,你说这泥糊的房子安全吗?若是下大雨的时候,化了怎么办?”薛宁立好笑的看着依书,道:“怎么不安全了?这几户人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也一直住的都是这样的房子,至多成亲的时候搭座新的屋子,可不会每次下大雨后,就搭新屋子哩,你说安全不安全?”依书点了点头,想想也是,这种茅草屋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搭建方法,若是不安全,也不会一传就是上千年了。薛宁立熟门熟路的往一户人家走去,也不朝主人家招呼,在篱笆围栏外面朝里看了一眼,见无人在外面,便径直推了门,走了进去,一面大声叫道:“李婶,在不在家?”薛宁立话音刚落,屋子里面就传来了一个爽朗的女声,“是宁立来啦,我在屋子里呢,你进来坐吧。”薛宁立往屋子里走去,依书却还四处转看着这院子里的东西。地方看起来倒是不小,茅草房搭了三间,另有一间灶房,外面还有一个鸡舍,院中的空地上还种了一些小菜。薛宁立循着声音去了东屋,她刚才叫的那个李婶子正坐在炕上,手中拿着一件青色的粗布衣裳在缝补。依书进了大门,方看清这屋子的详细。原来里面全是用巨木搭制,用木板筑了墙面,只是外面糊了一层烂泥茅草而已。依书不免猜测,真是好奇怪的人家。在她印象中,似乎茅草屋并不是如此的搭建方式。再细看屋内,靠着最里面,放着一条长案,长案上方的墙面上贴着一张菩萨像,岸上摆着香炉。屋内东侧放着一张方桌,并着五六个方凳和两把竹椅。西侧靠墙放着一个上下两层的碗橱,碗橱旁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陶罐。依书猜测里面兴许是腌制了什么东西。整个外间看起来极为的干净清明,一点都没有她预料中的破败邋遢之感。她又往东间走去,站在房间门口,探头朝里面看去,屋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简单,一个土炕,炕上铺着棉絮,上罩一张红色条纹的床单,显得很是干净整齐。土炕上放着一个矮桌,屋内另有两个木橱,三个大木箱子不一的摞在木橱上方。还有一个简陋的梳妆台,妆台上也别无长物,只一把木梳,一个铜镜。那铜镜打磨的极为光洁,一看便知肯定照的很是清晰。依书眸子微眯,对这户人家的出身却是有了点怀疑。要么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是个极为勤奋,极为爱干净的女子,要么就有其他的原因。毕竟一个上好的铜镜价格也是不菲的,若是他们真个的是祖辈上传下来的猎户,能攒钱或者说是愿意花那么多的银子去买这么一个铜镜?依书一站在房间门口,李婶就瞧见她了。见她皮肤白嫩,眼神清亮,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极好,身后又跟着一个看起来似乎是丫鬟的人,便极客气的招呼道:“进来坐吧。”却是没有丝毫的自卑之态。依书依言进屋,薛宁立站在李婶身旁,指了指一旁的一个矮凳道:“坐下歇着吧,累的紧了吧?”李婶忙扭身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布垫来,递予依书,笑道:“凳子凉,这个拿着垫上吧,许能暖和些。”依书接过,笑道:“多谢。”李婶一面缝补着手中的衣裳,一面上下打量着依书,朝薛宁立问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薛宁立一抬腿在炕上坐下,又指了另一张凳子与夏荷道:“夏荷,你也坐吧,估摸着你也该累了。”又对李婶笑道:“你叫她依书就行了,我远房的一个亲戚。”李婶知道薛家最近在祭祖,想是薛家的族人。而既然薛宁立能将这女子带到自个儿这边来,想来也是个知礼识大体的女子,她最是讨厌看到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人。不过从依书的眼中,她看到的只有新奇,却是半点鄙薄也无的。薛宅祭祖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件大事,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也是薛宁立没有跟李婶说出依书全名的原因。毕竟秦姓在薛家实在是太有名了。虽她与李婶家关系一向交好,但也没必要特意将依书的身份表明出来。薛宁立拽了拽李婶手中的青布衣裳,翻了一下,笑道:“一峰又把衣裳弄破了?”李婶脸上现出满足而幸福的神色来,“可不是那个皮猴,一整天就知道在林子里耍,衣服弄破了也不知晓,还是我昨日帮他洗衣服的时候才看到的。这不,昨天一天晒干了,我今天就拿来给他补起来,免得他下次没得穿。”薛宁立笑着附和道:“一峰是不能穿什么好衣裳,再好的衣裳到他那里不到几日也得破了,这缝缝补补给他穿穿也好。”李婶手上针线一绕,打了个结,拿过身旁的一个小剪刀,将线头剪下,又拿过身旁的一个线筒,将没用完的针线插了上去。而后才拿起腿上的衣裳,抖了两下,细看了一番刚才补的地方。因着蔡氏宠爱依书近乎达到溺爱的程度,因此依书对于女红实则并不是很擅长,但远远的看到那李婶缝补的衣裳,那针脚却极是细密,看起来就是下过一番苦功练过的。不过她却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穷苦人家的女子,哪个不是从小就被自家娘亲教导裁布缝衣之类的东西的,买外面的成衣还要多花个手工费呢,不如自个儿缝缝补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