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侍卫先前已经领着众人将寨子外围负责守卫的贼匪肃清,此时在夜色的掩护之下,众侍卫在林间小道上飞速往寨子奔去。两座山头,因着他们步履神速,只花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待得到了寨子之外,因为已经对这寨子里的地形大略有了数,所以程侍卫派遣两人直接去寨子里人群最集中的那边守着,另外几人则随他往依书所在的杂物间那儿去。夜色迷蒙,此时就连冯老大他们也已经渐渐熟睡过去。这几年在九枝山都平安无事,不免让他们精神上有所松懈,也过于相信派遣守卫在外的兄弟。到达杂物间那边以后,程侍卫先行看了一下周遭的地形和所有人,确定这边只住了依书和张婶两人以后,方才放下心来,在外面轻敲了敲门。依书虽已是熟睡,但到底心里还有这事儿,并不能完全的对外界无知无觉,在这深夜之中,忽然听见有敲门声,一颗心惶惶然而迅猛的跳起来。她紧张的坐起身子,紧紧的拽住手中的被子,意图给自己增添一些安全感。敲门声又起,依书不由抖颤着嗓子问道:“谁?”程侍卫忙恭声应道:“三小姐,是我,程有志。”依书眉头一拧,过了会子方想起来这程有志是谁,忙欢喜的叫道:“是程侍卫?”程侍卫应道:“正是属下,属下无能,让三小姐受惊了。”因着担心会出事,所以晚上依书休息的时候都没有脱衣裳就寝,而是直接埋在了被窝里,此时确定程侍卫等人已经来搭救她,忙欢喜的翻身下地,直扑门前。但心中仅剩的一丝提防之心还是让她没有冲动的立刻开门,而是就着门缝往外面看了看。月色虽不是很亮堂,并不能确切的看到外面所站之人的长相,但模模糊糊能看到身形和姿势。从这些,依书终于确定,外面站着的几人确实是来搭救她的人。一日一夜的担忧紧张,以为自己就此没有了希望,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却是要过那等悲催的日子,以为从此没有了盼头。就这短暂的一日一夜里,诸般不好的念头都曾经在她心里涌起过。若是不能出去,那便就死去好了。反正这五年多也算是捡来的,她已经过的很幸福了。她已经抱了这种最坏的念头,如今陡然看到程侍卫等人已经寻到这里,不由得喜极而泣。依书抵住门,紧紧的捂住嘴,不想让自己的泣声就这么流传出去,让众人听见。程侍卫久不见依书出来,不由有些紧张的问道:“三小姐,你还好吗?”依书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镇定了一下情绪,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便转身开了门,傲然挺直着背脊,道:“我很好,没事。”程侍卫再次抱拳道:“属下来迟,等属下将这帮贼寇了结以后,自请小姐责罚。”一提到此间事情,依书不由就想到在冯老大手中看到的那个玉佩,心里对秦依画恨得是咬牙切此,“此事不是你的责任,我们现在怎么出去?”依书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女声尖叫起来,“来人呐,救命呐,有人杀到寨子里啦。”依书扭头看去,却是一个侍卫正拿刀抵着张婶的脖子。张婶就住在依书的隔壁,刚才程侍卫敲门的声音已然将张婶吵醒。她本来想趁着外面夜色漆黑,偷偷的去给冯老大那边报信去。倒不是她想助纣为虐,而是冯老大等人实在是太过凶残了一些,若是依书真的被救走,冯老大又是让她看着人的,等明儿一早冯老大知道了这件事,她这条小命肯定休矣。她现在还不想死,还想回去抱孙子呢。却不料她刚刚打开家门走出去,还没走几步远,就被一旁警戒的侍卫给发现。秦府侍卫哪里知道张婶是什么样的人,既然是在这寨子里住着的,那定然就是与这寨子里的匪徒是一伙人。当下毫不犹豫的那手中的刀抵住了张婶的脖子,免得她现在去通风报讯。张婶哪里遇到过这种可怖的形势,吓的惊声尖叫。程侍卫暗道一声不好,只怕这一声一喊,肯定要将冯老大等人惊醒。果不其然,他刚奔至那妇人身前,一掌敲晕了她,寨子东边已然有灯火开始亮起来。程侍卫忙一面簇拥着依书往门口那边走去,一面吩咐其他人,若是待会儿又匪徒冲出,他们一定要顶住,王捕头等人很快就到,而他则要先将依书给安全的护卫出去。依书不知道程侍卫等人能不能斗得过冯老大,只看程侍卫就带了这么几人过来,而冯老大那边却是至少有二三十个人,如此巨大的人数差距,就算程侍卫他们武艺了得,但恐怕扛不住人家人数多吧?虽是如此,依书还是只言未发,程侍卫等人救助她实属本分,再者,刚才程侍卫已经说了,很快就会有捕头接应赶过来,只要他们能抵挡住一时,等救援赶到,那就应是无碍了。强压住心头的惊喜惶恐等诸般情绪,依书紧紧的跟在程侍卫的身后,往外奔去。先前程侍卫已经派遣了两个侍卫在那边外围守着,也因此,那边火光一亮以后,他们二人就当先袭击了那个首先点亮烛火之人。却不料那人平日里就是这寨中众头目之一,不仅武艺甚高,时常担着一颗提防之心,而且身边刀剑从不离左右。三人便打了起来。其他人等也被慢慢惊喜,开始有人围攻而上。正此时,程侍卫身边的另外几人也赶到了这边,与其他人等交上了手。程侍卫尽量掩住身形,好能将依书安然的送出去。那边却有一人眼睛贼亮,一下子看到了正猫腰前行的程侍卫与依书,当下就怒吼道:“老大,有人来抢嫂子了。”冯老大闻言,顺着指示看去,果然发现后面跟着的是依书,不由怒从心头起。就这么几个人,竟然就敢到他的寨子里面来,哼,若是今日不将他们留下来,岂不是真以为他冯老大这么些年在九枝山是白混的?冯老大当下领着三人往程侍卫这边杀来。当然,冯老大是不可能让人去围杀依书的,四人团团围住了程侍卫,一时打得不可开交。依书眼看着冯老大等四人围过来,惊慌不已,她当然知道程侍卫的武艺不错,可现在四个人围上来,程侍卫还能顾得上她吗?她要是一不小心被哪只刀剑给碰到了,岂不是小命休矣?她是死过一次,也想过若是不能从这贼窝里出去,大不了再死一次,可是现在程侍卫等人已经找到了这里,并且眼看着可以将她救出去。原本已经抱了生的希望,可是忽然之间一切情势斗转,饶是依书一直自夸自己这几年已经安然淡定了很多,一时却也有些不能接受。程侍卫牢牢的将依书护在身后,手中一柄剑将冯老大他们的攻击全部接下,只是却是再无余力去攻击冯老大等人。寨子的大门此时离依书不过半里远处,她不时的往那边看去,期望王捕头等人迅速赶到,也好解这危急的情势。王捕头等人此时已经赶到了寨子外围不远处,寨子里如今火光熊熊,他们便知,定然是程侍卫等人已经被发现了,因此赶紧加快步伐,往寨子里赶去。秦依画悬着一颗心,生怕依书真的被搭救出来,最严重的就是当日那个小贼已经告发她,众人已经知道依书的失踪跟她不无关系,若是此时上禀蔡氏,那她可就完了。也因此,秦依画强忍住骑马奔波的不适,命那个侍卫直接骑马从寨中赶去,反正现在寨子里已经是火光熊熊,也不用在担心马蹄声会吵醒谁。虽然此举不妥,但秦依画毕竟也是王府的四小姐,是他们的主子,那个带秦依画往这边赶来的侍卫只得遵命,策马向寨中奔去。如此一来,秦依画竟然是在王捕头等人先进了寨中,王捕头比他们却是慢了一步。待得到了门口,秦依画方才看到寨子里危急的形式,如今都是好几人围着一个侍卫强打,各人都是应接不暇,根本完全顾及不到他人。此时她方才有些惶恐,这岂不是自己将自己送到这狼嘴里来了?那侍卫将马停在了门口,不再踏进一步,显然他也已经看到了里面的形势,若是再将秦依画搭进去,再给他几条命,那也是不够陪的。在火光的照耀之下,秦依画很快就看到了依书所在的地方,心脏猛然狂跳起来,指着依书那处,与身后的侍卫道:“快,我三姐姐就在那边,我们赶紧去将她救过来。”那侍卫有些犹豫,王捕头等人就在身后,很快就到,若是现在冒然进去,将他们二人也搭进去怎么办?秦依画此时哪里顾得了那许多,厉声朝那侍卫喝道:“你若是再不去,我三姐姐出了事儿,你有几条命够赔的?”那侍卫眉头一蹙,想到依书在秦府的地位,当下一咬牙,在马肚子上狠狠踢了一下,策马朝依书那儿飞奔而去。短短的距离很快就到,那侍卫手中提剑,狠狠的刺在了一个贼匪的身上,撞翻了另一个贼匪,朝程侍卫叫道:“侍卫长。”程侍卫趁隙朝那侍卫点了点头,一面与冯老大及另一贼匪缠斗,一面护着依书往秦依画那儿退去。冯老大眼看依书要被救走,哪里能甘心,厉声叫道:“他娘的,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兄弟们,给我杀啊。”随着冯老大的叫声,另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奔来,秦依画情急之下,推着那护卫道:“你赶紧下去救我三姐姐,让她上马呀。”眼看着更多的贼匪往这边奔来,那侍卫只得翻身下马,一面将依书扶至马上,道:“两位小姐赶紧先走,只要看到王捕头等人,便是无碍了。”说完,那侍卫便提剑与程侍卫一道挡着意图阻止他们出寨的匪徒。秦依画坐在前面,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面勒紧了缰绳,一面对坐在身后的依书叫道:“三姐姐你赶紧抱紧我,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秦依画并未学过骑马,此时不过是情急之下而为罢了。依书诧异的看着秦依画,惊叫道:“依画,竟然是你,你怎么来了?你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秦依画一面狠狠的踢着马腹,让那马儿掉头往寨子外奔去,一面道:“三姐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姐姐,你生死不知我,我当然要来营救你,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带出去的。”依书心中不由震撼,她当然知道秦依画是什么样的人。趋炎附势不说,要说秦府里最怕死的,她肯定要算的上是其中一个。可就算是这样,她明知这匪窝来不得,还是来了。难道那冯老大说的话都是骗她的?秦依画并没有想要她的命?紧紧的抱着秦依画不羸一握的腰肢,看着她娇嫩饿的双手紧紧的握住马缰,再看她坚定的侧脸,依书不由怀疑,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想想也是,不管怎么样,她们都是亲姊妹,秦依画如何能狠得下心,生出那等歹意来?秦依画适时的说道:“三姐姐,你在这里有没有被欺负?我早上发现屋子里的行李都被人翻过了,方才知道客栈里出了贼,然后才发现你没了,让你受惊了。”秦依画此话倒是间接解了依书的疑惑,为何那玉佩竟会出现在冯老大手中。那玉佩价值连城,既然有贼曾经出入秦依画的房间,想来那玉佩定是被冯老大手下的人偷过去的。依书慢慢的安下心来,真心的道:“没事,依画,谢谢你。”秦依画嘴角浮上笑意,道:“你我是亲姊妹,何来谢字?妹妹以前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姐姐原谅我便好。”依书忙道:“你们姐妹二人哪里有什么事情。”马匹颠簸而行,说话间,已是奔到了门外。依书扭头朝后看去,却见有三个匪徒正提剑朝她们二人追来。秦依画并不会骑马,也因此马儿跑得不快,竟似乎要被那三人追上。依书忙惊叫道:“依画,快点儿,后面有人追上来了。”秦依画也怕死的很,刚才被胸中一口气撑着,此时听依书说后面有人要追上来了,而现在程侍卫等人都被人缠斗着,根本分不出人手来搭救她们,不由紧张起来,颤抖的说道:“怎么办?我也不会骑马。”依书咬咬牙,随手将发中的银簪拿下,一下子刺在了马儿的屁股上。马儿吃痛,当下撒蹄狂奔起来。如此一来,那三个匪徒一时倒是追不上她们二人,而且距离越来越远。只不过,也因此,马儿失控,秦依画完全控制不住马势,忍不住惊叫起来。她越是惊叫,马儿越是惊惶,奔波的速度也越发的快起来。很快她们就遇到了王捕头一行人,只是马儿撒蹄狂奔,哪里有人敢将这马给拦下来,只怕马还没有拦下来,拦马之人倒是会倒在马蹄之下。准瞬间,马儿就奔出了王捕头等人的视野。秦依画一面惊慌尖叫,脸上却是露出了喜色。她刚刚还在忧心怎么办,现在却是有了解决之法,而且似乎依书现在还很是信任于她。夏荷与落禾也在王捕头一行人中,二人见马上竟然坐着依书与依画二人,连个控马之人都没有,那两位小姐哪里会骑马,忙朝王捕头喝道:“赶紧派人去拦马呀,两位小姐都在马上呢。”王捕头额上冒出冷汗,怎么两个祖宗跑到一个马上去了?那些侍卫又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可以让那两个祖宗单独骑马?王捕头忙命身后的十个衙役去追那匹马,而剩下的人则随他攻进寨中。看到那两位小姐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就这么消失在夜色之中,惊叫道:“王捕头,你应该让所有人都去追马,若是两位小姐出了事儿,你担待得起吗?”王捕头眉头微蹙,在他看来,派遣十个衙役去追那马,已是足够,因为那边毕竟已经没有什么匪徒围追堵截,关键还是那匹马,只要能拦住马就好,那并不是人数多不多就能解决的。而现在寨中程侍卫等人正被围困,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得看着他们出事?况且,他带了这么多人来,本来就是想趁此时机,一举将这匪窝给端了。王捕头沉声道:“落禾姑娘,那些人足以,你且放心吧。”说完,王捕头就朝身后剩余的那些衙役和民兵喝道:“大家都给我一起冲进去,誓要将这些匪徒都给灭了,再也不能在这九枝山上兴风作浪。”众人尽皆迎合,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往寨中奔去。等的众人分头行事,原地竟就只剩下夏荷跟落禾二人站在原地。落禾咬着牙,看着王捕头领着众人往寨中奔去,心里不由怒道:哼……你最好期盼两位小姐都无事,不然你这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夏荷扯了扯落禾的衣裳,问道:“落禾,我们现在怎么办?”落禾狠瞪了夏荷一眼,怒道:“怎么办?自然是去追小姐,你还想怎么办?”说完,落禾回想了一下刚才马匹消失的方向,就提步往那儿跑去。夏荷此时是一点儿主张都没有,见落禾追着去了,急忙也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