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赵立那儿多了个女子的消息很快就在林府传播开来,并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林母在依书面前话已说出,自然不会再在家人面前表现那些非分的想法。大家在林母那儿讨不到消息,整个儿的又奔去了宁氏那里,既然她也去过赵立那儿,想来也知道那个女子是什么身份。不过让大家失望的是,宁氏对那个女子也所知不多。她知道的不过就是林母告知她的而已。不过,宁氏倒是指出了一条明路,说林思琦是第一个发现那个女子的人。众人在宁氏院子里坐了,又让宁氏遣人去文家,将林思琦给叫回来,好生问道问道那个女子的情况。林思琦正在家里无事,便与家人说了一声,领着莺儿来了林府。可叹,林思琦知道的也不多,众人长吁短叹一阵子之后,都不由决定,干脆明儿个大家一起再去建之那儿一趟,一面看看那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一面也顺道了解那个女子一下。这个想法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同。于是,第二日一早,林府的众女眷,还有林府三少爷林立德,一起去了赵立那儿。却说,那日晚上,赵立与依书二人因为那点事儿,一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再去搭理对方。平常时候,依书一般不到戌时就睡了,赵立也是一般无二,这日却是有些奇怪。依书虽然没有与他说话,但却是下意识的时时的注意着他的动静。眼见得天黑以后,院子外面就燃起了一堆篝火,火光熊熊的照耀天际。刚开始依书还以为外面着火了,她本想唤赵立一声,担心他没看到外面的火势。但转而一想,这么大的火势连她在屋子里面都看到了,赵立不可能看不到,便没有作声。又过了会子,外面火势依旧,既没有被扑熄,也没有再增大,依书方放下心来,兴许是谁在外面有事儿,故意点的篝火吧。赵立先前忙进忙出的动静,依书一直都注意着,不过让她奇怪的是,许久之前赵立出去以后,就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院子门也被他顺手给带了起来。等了许久,依书一颗心不禁慌乱起来,不住的看向外面。可是窗纸糊着,她只能隐约透过窗纸看到外面有火光,却是看不到其他东西。他怎么还没回来?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吧?到底怎么了?还是因为那件事,所以不再理她,兀自将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依书越想越是慌乱,偏她又动弹不得,根本不可能出去寻找赵立。夜色凄迷,外面时不时吹过一阵大风,狂风的呼啸声呼呼的传入室内,更是让她心慌不已。越想越是难受的依书不禁红了眼眶,身体不能行动的无助感加重了她的心思。她哽着声儿,大声唤道:“赵立,赵立……你在不在?赵立……”唤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眼角不自主的沁出泪水,赵立,你在哪儿?泪眼朦胧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而后屋子里的油灯被点了起来。他站在长案前,背对着灯火,灯火的光芒像是给他增了一圈光环。但她却看不到他的神情,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她惶惶然的轻声唤道:“赵立……”那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软软的,小心翼翼的,像是被人遗弃在路边的小猫,渴盼着一丝回应。赵立心头一软,好似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下,软了声音,道:“我在这里,怎么了?”他走至床前,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眸中含着异样的情绪,认真的凝视着她。她这时才能清晰的看到他的面庞,清晰的看到他的神情,清晰的看到他眸中同样复杂沉痛的情绪。“你刚才哪去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她哽着声音说道,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他脸上微微浮上浅笑,柔声接道:“以为我走了?”她点了点头。他笑眯了眼,原来纠结的人不是只有他一个。他侧过身,指着外面依稀能看到的熊熊火势,道:“我在做东西呢,上午你不是嫌吵吗?我就挪到院子外面去弄了。你看,我不是点了篝火嘛,你在屋里也看的到的。”依书微微撅了嘴,“我以为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儿,哪里知道是你在外面忙什么事情?再者,现在都这么晚了,外面又冷,你不能明儿个再做吗?为何非得这么晚还赶着做?”赵立摇了摇头,轻笑道:“还好,我篝火点的大,也不算太冷。后日我就得回府里去了,现在若是不赶着做出来,怕是赶不上。”他站起身,帮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我就在外面呢,你若是有事就大声唤我。”依书虽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但见他坚决,便也不再劝他,只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赵立出去以后,依书一时没有睡的着觉,刚才那一幕一遍遍的在她脑子里回放,还有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想着想着,她不由苦笑一声,好像某些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握,由不得她决定了。天色微亮,依书才再次听到赵立回房的声音,许是以为她睡着了,手脚放的极轻,轻手轻脚的回了西屋。又过了许久,没有听到他再次出门的声音,依书才沉沉的睡了过去。一夜强撑着没有睡觉,此时她也是疲累的很。巳时一刻,睡了一个短觉的赵立起了床,到灶间煮了点粥,而后才去东间叫依书起床。今天的太阳也很是不错,虽是冬日,却依旧热烈的照耀着世间万物。依书被赵立唤醒,看着他浅笑着站在一旁,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进室内,她不由嘴角微翘,甜美的笑了起来,一时竟让他看的呆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像昨天下午那般紧绷,似乎有一些别样的东西在二人之间流转。赵立柔声道:“醒了吧?我现在去打水与你洗脸可好?”她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像以往一样说一声谢谢,似乎此时说谢谢就显得二人分外见外一般。过了会子,他手上端着一个黄铜盆进了屋,拿巾子在热水里浸了浸,而后轻柔的替她擦了擦脸。又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脑后,端水与她漱口。屋子里静的很,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按步就班的,像往常一样,洗脸漱口吃饭。服侍她吃完早饭,赵立将矮桌收拾干净,轻笑着道:“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依书眉尾微挑,不由想到他这几日时时不见的身影,难道就是在为她准备东西?她笑着问道:“是什么?”他竖起一指,摇了摇,嘴角微翘,却是不说是什么东西,只保持着一些神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这句话,他又出了去。又过了两刻钟,他再次进了来,手上拿着一件极大的袍子,应该是他的。站在床边,柔声笑道:“我抱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依书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不是说我不能轻易动弹的吗?出去怎么方便?”再说了,外面又没有躺的地方,总不能让他一直抱着她吧?就算他有力气抱着她一时,又能抱多久?还不如不出去呢。想到他要抱她出去,她脸上又是泛起一阵潮红。赵立站在床边,看着她脸色转红,嘴角翘起的弧度更大,眸光直视着她,问道:“这个不要你担心,我只问你,你想不想出去晒太阳?”依书踟蹰了一番,看着他的目光,那里似乎写满了一句话,要她相信他。她蹙了蹙眉,最后还是坚定的道:“我想。”赵立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外面有些冷,你先前的衣裳大半都破了,我这边也没有女子的衣裳,就先穿着我的袍子可好?”依书看了看那件袍子,里衬似乎也是什么皮毛做的,但这寒冬腊月天的,再暖和的衣裳,也不能只穿这么一件吧?她本来就是病人,要是再冻伤了怎么办?想是如此,但她随之就将这些疑虑都抛到了脑后,既然决定信他,又何必再考虑更多?她点了点头,道:“好。”赵立将她身上的被子掀开一些,而后将袍子盖在她身上,轻柔的拦腰将她抱了起来。随之轻蹙眉头,“我原就知道你瘦,怎么在我这边养了几日,似乎更轻了一些?”依书失笑,“哪里有瘦,整日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没把我养成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瘦了?”赵立摇头,面色颇有些严肃认真,“许是我给你准备的东西差了些,你不习惯,瘦了也是有可能的。这个都是我的错,我疏忽了。”一面说着,他一面就将依书抱了出去,心里却是默默的想到,该去林府拿些好东西回来给依书补补身子了,反正那些千年人参之类的东西林府储存的也不少,况且这类东西每日吃个几片就成,他只回去拿个几根,应该没有人会介意吧?依书先前不晓得赵立会怎么办,待得到了外面一看,顿时掩嘴惊呼,“这躺椅是你做的?”外面的院子里正朝南放着一张躺椅,躺椅的弧度大概是三十度左右,正适合她躺着。躺椅做的极大,上面现在已经铺了好些被褥,简直好似给她特制的小床一般。而在躺椅的东北侧,则有木质屏风立在那儿,说是屏风还好听了一些,实则就是几个木头板子,粗糙的钉在一起,也能起到挡点风的作用。赵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声儿道:“嗯,我也不会做,就随便捣鼓了一下,你先躺下试试,若是觉得哪边不舒服的,我再将你抱进去,回头等我去林府取一张好些的躺椅来。”依书心头沁上甜蜜,没料到他竟然亲手给她做了躺椅,而且还是连夜赶制的。躺椅上的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角,正适合她躺下去。赵立轻柔的将她放在躺椅上,而后又替她盖上被子,蹲身在一旁,笑道:“现在可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躺椅上垫的被子极厚,她一点都感觉不到木板的生硬,身上盖着的被子也很暖和,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似乎比身上那床被子更让她觉得温暖。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时让她觉得似乎好久没有见到太阳一般,更好像是焕然重生,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是啊,怎么会一样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她怎么可能还是以前那个与世无争的她?她做不到了,做不到所谓的眼不见为净,做不到以前那个淡然的她了。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但当目光转到他脸上的时候,那丝苦涩转瞬就消失不见,只余一丝微不可察的甜蜜与幸福。至少,那次阴谋让她遇到了他,也许她该感谢秦依画才是。若不是她,她怎么可能会遇上他?赵立从小跟在林母的身边,也算是会察言观色之辈,察觉她的神色变化,心中不知怎的一凛。她现在对他的很多情况都知道,而他却对她知之不多,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能留住她?就像娘说的那样,他不该耽误她?二人一时又静默了下来,赵立心中有疑问,却不发问,似乎倔强的在等着依书跟他直言。而依书却不愿将那些事情与他讲,若是他知道她不想留在这里,只是为了回去报复,会不会觉得她是一个瑕疵必报的小气之人?她不想冒那个险,也不想有人打乱她的决定。她再也不相信他们了。他们既然能害她一次两次,又怎么知道他们在秦府里不会再害其他人呢?他们可以不视她为亲手足,她却是拿另几个人当亲戚看的,断不能再留他们在秦府里放肆。赵立进屋去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依书的躺椅旁边,身子微微靠在躺椅上,也在那边晒着太阳。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晒的她有些慵懒,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前世的一首歌来。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摇她嘴角微翘,现在的情形是不是就像歌词里写的,两个人坐在一起,晒着太阳,聊着年轻时候的事儿?当然,他们现在没有说话,但却一样的让人感觉甜蜜浪漫。如果……如果他们现在一下子都白了头发,是不是就算是白头偕老了?依书想着竟笑了出来,脑子里想象着二人转瞬白头的场景,一定一点都不甜蜜浪漫,肯定还恐怖的很。又没发生什么大事儿,怎么可能会一息白头?赵立眉头微挑,诧异的看着她,轻笑着问道:“在想什么呢?怎么笑出声儿来了?”依书朝他望去一眼,越发笑不可抑,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道:“在想以前的一些事情,不告诉你。”赵立眸中划过一丝黯然,转瞬消失,再细看去,眸中却只余宠溺的微笑,也不多问,兀自继续眯眼晒太阳。依书见他不作声,又朝他看去一眼,看到的便是他极度慵懒的神情。他长相本就偏阴柔,玉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晶莹,真是比女子的肌肤都要好。因为眯着而显得狭长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心情很好。阳光照在他脸上,更添了几分光彩,一时让她看呆了眼。他回过头,见她愣愣的盯着他看,失笑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东西?”依书忙回过神,脸上浮上郝然的笑意,转过头道:“没有。”赵立也不揭破她,嘴角翘起的弧度却是更大了,喜滋滋的倚在躺椅上。二人正晒太阳晒的欢实,院门外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而后大门就被人砰砰砰的擂响了。赵立眉头微蹙,他在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多,应该没有人来找他。而林母昨日明明跟他说是明日再派人过来的,应该不可能今天就让那丫鬟婆子过来。再者,就算是她们过来,也不敢这么没大没小的擂门,该极小心才是。赵立猜不到是谁来了,干脆还坐在那儿,扬声问道:“谁啊?”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我,你大妹。”这是林思琦的声音。而后跟着又有人陆续道:“还有我,你大嫂。”这是宁氏的声音。“你二嫂也在。”这是他表二哥家媳妇的声音。“二哥,快些开门呐。”这个却是他二妹的声音。“二哥,我也来了。”这是林府三少爷林立德的声音。赵立额头浮上冷汗,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今日怎么凑到一起去了?看着被摆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以及躺椅后侧的屏风,赵立不由一阵苦笑,若是被他们看到这些东西,肯定会狠狠的笑话他吧?可是,现在人都到门口了,也没有提前知会他一声,让他现在就算是有心想把东西都收起来,也赶不上。依书也是一脸的尴尬,现在这种情况,若是只有两个人在的话,那就是难得的甜蜜浪漫,若是有多余的旁人在的话,那可就是笑话了。赵立苦笑着对依书道:“你做好准备,现在抱你回去也赶不上了,不过我嫂子妹妹她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不用担心。”依书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