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珠欲言又止的道:“小姐,其实……”依书蹙眉朝她看去,“其实什么?还有什么事情是你没有跟我说的?”银珠为难的看着依书,就是因为了解依书的性子,才为难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跟她讲,她想说已经很久了。依书似是看懂了银珠的意思,沉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有些事情就算是现在能瞒住了我,以后也总会晓得的,你不如现在一下子跟我讲了。”银珠倒不这样以为,例如蔡氏跟三姨娘之间的纠葛,她不就是今儿个才知道吗?银珠又踟蹰了会子,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不忍心依书日后晓得了,该是有何等的失望失落,倒不如现在就跟她讲了。银珠低着头,声如蚊呐的道:“奴婢听说,夫人之所以将三少爷送去安亲王府,就是因为上次因为三少爷的调皮,导致小姐腿上受了伤。”依书一怔,眉头拧紧,似有些不太相信银珠的话,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又问道:“你说什么?给我声音大一些。”银珠心脏狂跳,一面担心若是被蔡氏晓得了,这些事情是她跟依书说的,会如何责罚她,又担心依书一直被蒙在鼓里,又是何等的无辜。思忖良久,银珠右脚在地上重重跺了一下,索性横下了心,将刚才那句话在依书耳边大声讲了一遍,只是她的话,似乎还是没有说尽。依书不是傻子,只消这一件事情,便能联想到其他,秦智幸都这个样子了,那薛宁立呢?李叔一家人呢?还有这期间跟她接触的那些人呢?难道蔡氏得知她下落不明的时候,就拿这些人出了气?依书怔愣的摇了摇头,实在是难以相信蔡氏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她无神的问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吗?”银珠实是不忍看依书这个样子,以前就是因为晓得依书重情重义,极为珍视秦智幸,所以才一直将那件事情给瞒了下来,生怕依书晓得以后伤心。只是,如今三姨娘已是命不久矣,依书定然迟早会想到这其中的关联。银珠点了点头。依书发了好一阵子愣,迟迟回不过神来,原来三姨娘变成如今的样子,说到最后,竟然都是因为她?她摇了摇头,随之长叹一声,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她现在这种心情。上一辈的爱恨情仇影响到下一辈,从而更加剧了上一辈之间的嫌隙。依书默默的坐了好一会子,今日她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时都让她觉得难以转过弯来。想到小小年纪便乖巧懂事的秦智幸,依书不由心头一疼。若是秦智幸晓得自家姨娘是病死的,而且是因为她而受牵连病死的,会是何等的伤心失望?许久,依书低着头,轻声问道:“银珠,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银珠看到依书落寞的样子,心下不忍,但依书既然主动问了,她也只能是有问必答,“小姐,您问吧,奴婢晓得小姐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奴婢希望您能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要伤了身子。”依书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她身边的人都很是关心她呢。“你既是知道智幸这是因为我,那你可知有没有其他人受到了牵连?”依书紧张的看着银珠,打心底里希望银珠的答案是没有。可是,银珠略显不舍和同情的眼光再再告诉她,还有,还有其他人受到了牵连。依书眼眶转红,近乎崩溃的朝银珠吼道:“你说啊,还有谁!”银珠被依书突然的变化吓了一大跳,忙结结巴巴的道:“还……还有薛小姐和……和不知道谁。”依书浑身止不住的哆嗦着,三姨娘都这个样子了,那宁立到底如何了?一峰呢?李婶呢?这些用真心对待她的人,到底如何了?蔡氏远在京师,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依书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蔡氏会怎么样对待他们。毕竟三姨娘是在秦府,是在蔡氏的眼皮底下,想对她怎么样还是轻而易举。但薛宁立等人远在薛家老宅,实在是太远了。难道,在她出事以后,蔡氏又回去过老宅?依秦子明在家族中的身份地位,想折辱一下薛宁立一家,还是有可能的。依书紧张的抓着银珠的衣衫,复又问道:“银珠,你告诉我,母亲到底拿她们如何了?是不是我出事以后,母亲又回了一趟老宅?”银珠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夫人之后没有回老宅,至于到底怎么样了,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好些人都受了牵累。”依书颓然倒在椅子上,一颗心惶惶然的悬在半空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就是因为她的出事,蔡氏就可以这样迁怒于众人吗?况且这些都是真心待她的人。她转而一想,蔡氏这样做,也只是因为太爱她,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不由苦笑一声,当日跟宁立走在路上,她二人说着趣事儿,秦智幸开心的在一旁奔跑着。那时的她,绝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她不能因此就苛责蔡氏残暴不仁,她也只是一个担心疼爱小女儿的母亲而已,那是一种母性的本能,当知道自己失去小女儿以后,极度悲伤的她肯定要找出其中的凶手,找出所有陷依书如此境地的人。只是,那个真正的凶手,那个一次次害她的人,如今还在府里安然的睡着。依书两只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低沉着声音问银珠道:“银珠,现在什么时辰了?”银珠忙出去看了看更漏,回禀道:“回小姐,已经快丑时了。”依书站起身子,脸上悲伤的表情已经不复见,此时充溢着一股冷漠的气息,冷沉着声音道:“帮我取件厚些的衣裳来,我要去依画那儿一趟。”银珠一愣,微有诧异的道:“小姐,现在已经丑时了,四小姐肯定已经睡了,我看……要不我们还是明儿个再去吧。”依书深冷的眼光在银珠身上扫了一记,沉声道:“我让你去收拾,你就去收拾,还愣着做什么?”银珠一吓,赶忙去橱柜中取出两件厚衣裳,将依书身上的薄衫给换下,又拿了一件狐皮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依书由着银珠帮她换衣服,一面冷声嘱咐道:“待会儿你先出去看看,看看今夜是哪些人守夜的,嘱咐她们一声,若是待会儿见到我出去,任何人都不许往外说一声,只当做没有看见。不然,休得怪我辣手无情,让她们吃不了好果子。”银珠听出依书声音里的异样,虽然不解其中缘由,但依书如此剧变,肯定跟刚才她说的那些事情有关。对于依书言语中的认真和冷酷,不由心中一慌,似乎这才发现,原来小姐也是有脾气的,狠起来也是非常狠的。银珠忙出去嘱咐那些守门的婆子,好在现在夜色已深,只两个婆子坐在那里,银珠言语恐吓了一番,又特意嘱咐她们,谁都不能讲,尤其是夫人那边的人。不然,她们只是下人,三小姐有的是办法折腾她们。两个婆子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自然早已都是人精一个,皆点头应诺,就说自己是什么也没看见,三小姐一直在屋子里睡着呢。银珠吩咐妥当,便又连忙去了屋子里,将依书给接了出来。夜深露重,主仆两个悄声往秦依画的院子行去。银珠虽然不晓得依书要做些什么,但看到依书紧绷着的侧脸,便猜着事情定然不简单。虽说因为三小姐的事情,四小姐也受了责罚,但冥冥中,她还是认为三小姐绝不是去探望四小姐好不好的。毕竟现在夜色都这么黑了,若是想探望,明儿个有的是功夫,何必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