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雨点,敲打着茂密的树叶,响成一片,溪流边的深绿色阔叶在潮湿的气流中不停摇曳,小鸟的叫声和昆虫的鸣唱早已绝迹,只有雨声风声在统治者这个隐秘阴森的世界。雨水顺着头盔上的迷彩布条潺潺流入康宁的脖子里,此刻的康宁沐浴在磅礴大雨中,和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别无二致,隐藏得就像林中的一小块存在多年的植被,前方针状叶片弹起的水珠在他脸上的油彩上快速滚落,但他一动不动警惕地盯着自己的方向。袁正罡爬到康宁身边低声说道:“这场雨来得快,看样子却不会走得快,非常少见,这个季节下这样的暴雨不多,再下几个小时便水流汇集,很多地方就会形成山洪,不过雨停后很快就过去了。”康宁轻轻转过头:“按照你的说法,这条溪流正常情况下应该水深过膝的,为何现在只有这么点深?其中又是什么原因呢?”“不知道,我顺流而上走得最深就是在五公里外看到过出云顶城堡的轮廓,后面那段再也不敢走了,深怕惊动叛匪,让他们发觉这条密道不安全了。”袁正罡低声解释:“不过这现象真的很反常,这条斜谷沿途虽然有不少支流,但水量都很小,主要源头应该是出云顶方向的高山和山顶上的积雪,干季时的水量也很充沛,不应该骤然变得这么小才对。”康宁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地质不稳定,突然来个轻微地震或者滑坡,在上游某个地方堵住水道,形成了堰塞湖?”“有这个可能,再看看吧,也许很快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袁正罡抠了抠后脑勺,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在这人迹罕至、步步艰险的野人山里,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康宁摇了摇头。在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耐心地等下去。他舔了舔嘴边的雨水,刚要说点儿什么。突然听到一阵悠长的闷雷声响从西北方向传来,要不是他感知超凡,听觉过人,还真难以在“哗啦啦”的大雨声中辨别出来:“听,好像是闷雷发出的声音,西北方向……奇怪啊,这个闷雷的声音怎么这么长?好像距离咱们越来越近了一样……”袁正罡疑惑地看了看康宁。扒开身边地厚厚枯叶,挖出个碗状的凹坑,侧过身子将耳朵贴在了上面,闭上眼睛凝神倾听了足足半分钟之久,只见他像被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一把拉起康宁,急切地说道:“不好了!山洪冲下来了,很可怕的阵势,快逃啊!往东面地隘口逃,我立刻通知全体弟兄。晚了就没命了……全体注意:可能是上方的湖泊崩塌了,由此而形成的特大山洪急速地冲了下来,距离我们大约还有三五公里左右。眨眼即到,快撤,全都撤到东面的山隘上去,快!快快!”飞快跳起的康宁已经听出了山洪冲破一切发出的骇人轰隆声,那种沉如雷鸣**的澎湃气势,吓得他嘴唇发抖。康宁斜背起枪。紧随着大喊大叫地袁正罡,飞快地爬上了身后的山岗,只感觉狂风凌厉,山摇地动,轰鸣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整个山岗上的树林在猛烈的气流冲击下,剧烈地摇摆倾覆,“噼噼啪啪”的树木断裂声不时响起。站在高处地山隘上。气喘吁吁地康宁和袁正罡被上方一公里处急泻而下地黄褐色山洪吓得目瞪口呆:在奔如巨蛇、快似闪电地巨大山洪冲击下。半山上草木四溅。浊浪排空。伴随着连续不断地轰隆隆巨响。二三十米高地大树在飞速下坠地巨流撞击下像脆弱地枯枝般纷纷断裂或者被连根拔起。山洪所过之处。一片片乔木植被像羽毛般荡起。那种一往无前地强大气势和巨大地毁灭力量。使得康宁和袁正罡深深地感受到人类在它面前是那么地脆弱渺小。“快快快----快----”十五名从方圆五百米各阻击点拔身而起逃向山隘地队员飞快地冲向山隘方向。康宁和袁正罡紧张地注视着毫无队形手足并用地弟兄们。嘴里禁不住大声地督促鼓劲。跑在半坡地刘毅不时发出虎狼般地吼声。激励着队员们向前。“不好了----”袁正罡看到跑在最后面地一名队员在湿漉漉地岩石突兀处突然滑到。大声惊呼。由于奔跑速度过快体力消耗巨大。那名队员还来不及做出保护地动作。就猛然摔倒在地上。戴着软边宽沿丛林帽地脑袋重重地撞上地面地岩石。再次猛然弹起。带着身体摔下高坎。而此时地洪水如暴怒地巨龙即将压顶。激荡地气流夹杂着碎石断木漫天而至。康宁飞快解下枪支,如疯子一般飞越而下,在众弟兄地一片惊呼声中,几个起落掠过二十余米地乱石杂草,跳下高坎,抄起昏倒在地的队员,飞快地扛到肩上,大吼一声拔身而起,穿过铺天盖地地碎片和泥浆,呼啸着全速向上冲刺,犹如巨浪中被荡起的一叶扁舟般摇摆蹒跚,堪堪在没顶之灾到来的一刹那冲上隘口,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匍匐地上的刘毅和袁正罡不顾漫天落下的泥浆和残枝断木,迅速地扑到康宁和受伤的队员身上,在激射飞溅遮天蔽日的浊浪和杂物袭击下一动也不动,听天由命。数分钟后,轰鸣声逐渐远去,势如奔雷的浊流以摧毁性的暴虐,一路冲向远方,流水的声音这才在呼啸的山风中隐隐传来,而此刻山隘上早已污泥横流,一片狼藉,原本苍莽翠绿的山下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片片残缺的树根和**的岩石,斜谷两侧数十米地表上的所有的植被和泥土,早已被荡涤干净。康宁推开身上的袁正罡,抱过受伤的弟兄探寻脉搏,发现他脉动微弱,双眼紧闭,立刻用袖子擦去他脸上的血污和淤泥。仔细检查完毕后才放心地出了口粗气,一面擦去自己脸上地污垢,一面低声埋怨:“刘大哥。你实在太粗心了,这位兄弟已经染上了病毒,为什么还让他参加行动?怪不得脚步虚浮爬不上那个坎,差点儿就完蛋了。”刘毅难过地摇了摇头:“这是朱明少校,神龙老A基地的出名教官,病倒的副队长曾对我说,朱明是从列兵一步步走到今天地。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听他说过一声累,话语不多坚毅倔强,从来不愿意输给别人,是出了名的飞毛腿,要不是染病,根本就不可能跑在最后,唉……还是怪我大意了,出发前应该好好地检查一下每一个人……”“没事,死不了。”袁正罡坐在泥浆里。小心地举起不知何时掏出的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远方,逐渐把视野往回拉。突然站了起来,如标枪般笔直,一动不动地将望远镜对准三百米外的溪流弯道:“老大,你看看十一点钟方向,倾角约三十五度距离三百五十米左右,快看!”康宁一惊。将伤员推到了刘毅怀中,快速站起来立即掏出腰间的测距望远镜凝神观看,不远处那棵高达十余米的巨大断树,孤孤单单苍凉屹立,残存的粗大枝桠上竟然挂着一条乌黑地死猪,猪腹已经被残枝刺破,垂下杂乱的内脏;另一根断枝上,一条残缺的人腿在风中不停摇晃。康宁眼睛瞪得大大的,极度震惊地叫了起来:“老天……他们竟然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竟然把感染病毒的死猪死人扔到水里去……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洪水是个恶毒的阴谋!十有八九是恶意堵上上游河流而制造的。他们一定是想要让整条流域飘满病毒,使得瘟疫流行祸害千百万人。如此丧心病狂断子绝孙的罪恶勾当竟然也做得出来……”袁正罡突然大叫一声,面向康宁:“不好了,老大,溪流地出口就是流经密支那西面的塔奈河上游啊!溪流与塔奈河的交汇处,正是延年陪那帮洋鬼子考察取证地几个寨子,这下可怎么办……”康宁和逐渐围拢上来的弟兄们大惊失色,康宁收起望远镜,两步走到通讯尖兵身边,命令道:“快!立刻呼叫营地的艾美处长!”“是!”康宁接过尖兵递来的话筒,问清是艾美后大声命令:“你立刻与丁延年取得联系,告诉他不管有什么疑问,立即把他所在地方的所有人员紧急撤离到密支那去,这是我以西北战区最高长官身份发布的特急命令,如有怠慢,军法处置!”“明白!”艾美地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袁正罡摇摇头,上前一步:“老大,说句灰心点儿的话,恐怕时间上来不及了,二十几公里的距离,山洪转眼就到,就算延年和那些洋鬼子及时撤走,那么多的贫民怎么办?哪里来那么些运输工具?走水路更危险,这会儿不知道有多少染病的人畜尸体冲下去了。”康宁痛苦地摇摇头:“撤吧,就算叛匪冒着九死一生通过这条斜谷逃出来,也走不远,我们留在此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严守外围各条通道和大小水道即可,这匪……估计不用剿也没几个活着的了。”“这样吧,能多拦下一些是一些,否则这群瘟神祸害无穷,河口那边丁英部不一定能及时布阵拦截,你先领着刘毅的人送这位受伤的弟兄撤回营地去,他们都需要详细检查检查。我们继续留在此地潜伏,如果能把你地卫队调过来帮忙就更好了,小段那些人可都是和我们山魈有得一拼地狠人。眼看着这场大雨几个小时内停不了,我估计残匪会充分利用这个时机突围出去。回去你替我联系陆航团分队,明天天亮之前我要两架直升机,亲自带一队弟兄赶赴出云顶去看看,不去我不放心。”袁正罡低声说道。康宁点点头:“行,这里你是军事主官,一切你拿主意就行了。记住,实在不行的话千万别勉强,要是残匪从这里过就打他狗娘养地,这群畜牲死不足惜,留一两个活着的作证就行了,其余的人任你处理,做得干净利落一些。”“明白了!”这群军中万里挑一的俊杰,背负着受伤的弟兄沿来路返回,尽管仍保持着标准的特种兵行进队形,面面俱到有条不紊,但与来时的迅猛截然不同,个个脚步沉重,神色疲惫,显得格外的沮丧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