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陨落云海

血战！一场旷古绝今的血战。玄冥山观海崖的一场血战持续足有两天两夜，在这个日落黄昏，大地沉寂的时刻，终赴于平息。观海崖，如一座险峻的山峰，突兀的被劈去了一半，一边是山，一边是不知深浅的云海。寻常时刻，均有不少江湖儿女，携手同游，站在这山崖之上，观赏着茫茫云海，感叹着自然的鬼斧神工。今日来此的，不再是江湖情侣。但见观海崖上人声鼎沸，足有不下万人把这个方圆不过里许的崖面站满，挤得水泄不通。这万余人，均是身带兵刃，作江湖人士打扮，他们呼吸悠长，都是江湖好手。这些都是江湖上一方高手，小有名气，此次尽聚于此，乃是围攻他们面前的那浑身浴血的年轻男子，江湖人称天下第一——林月生。“林月生，你现在内力耗尽，体力全失，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还是乖乖的交出藏宝图，免受皮肉之苦。”万人中，一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排众而出，大声说道。那一身血迹倒在地上的林月生淡然的看了他一眼，讽刺般的笑道：“寒飞，自你初出江湖，我见你资质上乘，将你一手培养到现在，成为我观月山庄的二庄主。权势地位，金钱美女，武功秘籍，样样没少你，不想这次来对付我的人中，却是你最积极。”江湖上最重义字，如果由得林月生再说下去，他寒飞将来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他愤然大喝一声：“住口，若非你执迷不悟，怕别人抢走你江湖第一的位置，守着武学宝藏不放，我又怎会大义灭亲，对你出手？”这时，有一位看上去不足三十的男子上前几步，走到林月生面前，将自己那把莹光闪闪的宝剑插在地上，拱手道：“林兄，你我同列十大高手三甲之位，我对你神交已久，不过，林兄拥有两项绝学在身，一身内力已是先天大成，我自知不是对手，今日与人联手围攻林兄，实在是迫不得已。只要林兄肯放下宝图，或开启绝学宝藏于江湖，我无恨愿入山悔过五年，以为赎罪。”“你是无恨？”林月生边说着，边伸手去拾起身旁那把残破不堪的长枪。众江湖人士见得他这个动作，以为他还有力再杀，骇得齐齐后退数步，场面顿时乱了起来。无恨被那些江湖人士吵的皱了皱剑眉，猛的回头，对着混乱的众人厉喝道：“都给我闭嘴！”这一喝之声有如惊雷，威势惊人，立即平息了躁乱起来的众人，上万人变的鸦雀无声。由于刚才大多江湖人士退去，这次行动为首的十数人总算突兀了出来。他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虽然惧怕林月生，却也不会被他一个拾枪的小动作吓倒。林月生抚摩着这把几乎完全报废的银枪，眼角余光瞥了无恨身前那把宝剑一眼，说道：“浩月神剑果然了得，在此神剑面前，我的银枪居然是不堪一击，如果我现在手上还有血色银枪，今天我的结局，怕是要改写。看来，一把好的兵器，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同样必不可少。”寒飞有些羞怒，林月生的成名兵器——血色银枪，此时正在他的兵器库内。这把枪是他从林月生那偷去的。林月生说着，又抬头看了无恨一眼，道：“刚才抵挡我一百三十七招的那个人，可是高手榜第三位人称悲情刀的灭情？”“林兄说的不错，那正是灭情，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再没能力再称什么江湖第三了。”无恨苦笑了一声，答道。寒飞见林月生不交出藏宝图，反而在一旁胡扯，正要表示自己的不满，却有人快了他一步。一身白衣胜雪的雪花仙子东方飘雪盈盈上前，向林月生行了一礼，声音如若仙籁的说道：“飘雪首先感谢林大侠手下留情，放过小女子一回。不过，今日之事，关系着我们中原武林的强盛，飘雪不得不失礼的问林大侠一句，林大侠为何非要守着这绝学宝藏不放？如果说林大侠是怕人夺了您着天下第一的宝座，那大可不必。林大侠得到绝学已有两年，起点上也快了我们两年，两年的时间，足够您拉下我们不少距离了，大侠又有何担心呢？”林月生将长枪插在地上，当作拐杖，想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不想实在太累，伤势太为严重，居然没有站起来。林月生苦笑一声，头也不抬道：“东方飘雪，不愧为绝色榜第五位的奇女子，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在东方飘雪身手的一位绿衣少女见林月生几次站力都没成功，反而因为触动了伤势，嘴角又溢出了鲜血，她心中不忍，连忙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林月生被她扶着，靠着长枪，总算是站了起来。这一站，马上给了在场所有江湖人士一股无形的压力，一些人甚至不自觉的退了半步。他站起来后，轻轻推开绿衣少女，对她笑道：“看来，我真的不行了，居然连站立都得有人扶着，我认识你，你好象是百灵阁的阁主慕容纱吧，呵呵，真想不到，居然还是个小姑娘。”面对天下高手围攻，落得如此下场。一身鲜血，怕是即将丧命的他这一个笑容，让慕容纱觉得他又凄凉又无助，这个江湖第一，今天就要陨落于此，令人忍不住想要为他落泪。只是她不敢，她现在是江湖十大帮派之一的百灵阁阁主，她不能当着众多江湖人士面前落泪。“林兄，因为这个藏宝图，死在你手上的人已经够多了，恐怕现在，就连整张宝图都被鲜血所染红，你不把他交出来，莫非还要让它的颜色更深一分吗？”无恨严肃的说着，语气坚决，表示了他此时的决心。林月生冷漠的看着他，说道：“为了这张藏宝图，至少已经有数千人死在我手上了，十大高手来了的五位，已去其二，是不应该死人了，再这样下去，中原武林，武术道统就要没落了。”无恨以为林月生已经想通了，欣慰的正了正脸色道：“林兄，你能这样想，实在再好不过了。西域、南疆、海外传言都已经找到了绝学宝藏，如果我们中原的绝学宝藏再不开启的话，将来异域入侵，怕是无人能够抵挡，到时候，中原大地生灵涂炭，我们都将是国家的罪人。”林月生冷笑道：“异域入侵？笑话，中原大地人口不下数十亿，岂会沦落为任异域高手欺负的地步？四大区域，唯海外武者可称威胁，但有大海相隔，他们就是来了，只是少数，成不了气候。”说了这么久，林月生还没交出藏宝图，寒飞已经呆不住了，他大声道：“林月生，你别想拖延时间，妄图恢复功力，我们这么多人在，今天你插翅难飞，还是乖乖把宝图交出来吧。无恨兄，不要再和他废话了，万一他又恢复了些许功力，又会有不少英雄豪杰遭他屠戮。”众人一听，林月生废话这么久，居然是在拖延时间，暗中恢复功力，顿时一个个害怕了起来，纷纷嚷嚷道：“无恨前辈，不要再和他废话了，赶快收拾了他，再从他身上搜出藏宝图来不就得了。”“就是就是，他现在已经没了反抗之力，杀了就是，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无恨面有怒容，回过头看着众人，眼中凶机一闪而过，乱嚷的众人立即没了声音，再次静了下来，无恨的实力之强刚才已经能够证明，他们谁敢再招惹他的怒火。林月生对着站在他声旁的慕容纱，轻声道：“慕容姑娘，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你们百灵阁受我的连累。”“可是……”慕容纱张开小嘴想说什么，却被林月生一挥手阻止道：“别可是了，你代表的是整个百灵阁，而不是你自己，好了，过去吧。”慕容纱身在大家族，事事都得为家族考虑，虽然她很想这么陪着林月生，好让他不孤单，但为了家族，她还是在林月生的劝说下，慢慢的走了回去。无恨的耐心很好，他对林月生了解不多，所以不明白他的为人。眼下见他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也能这般为她着想，心里敬佩，觉得他未必是那种为保地位，而守着宝藏不放的人了。慕容纱一离开，无恨马上问道：“林兄，你不肯拿出藏宝图，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林月生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丈外崖下那茫茫云海，悠悠问道：“你可知道江湖上，每天有多少人身死？”无恨大多数时间都在武当山静修，对于江湖上的事了解的不是很清楚。倒是他身后的东方飘雪回答了：“据我师姐飘零统计，江湖上若论大小撕杀，多不胜数，上百人的规模战斗，每天也至少发生万起，平均每天丧生的江湖人士，怕是多达近十万！”“十万！”无恨听了这个数字，心中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平静的江湖，每天居然有这么多人身死。“不错，十万，据我长时间的调查，江湖上这一年内，平均每天死亡的人数已经多达十一万三千八百八十余人，一年下来，就有接近四千万人身死。随着众人功力的提升，战斗会更惨烈，死亡的人数只会越来越多。一旦绝学现世，江湖人士的实力猛增一个台阶，每天死亡的人数，怕是要以百万来计算了。”无恨从来没想过，江湖每天死亡的人数会这么庞大，四千万人，四千万是多少？就是站着不动给他无恨来杀，他几十年也杀不完。如果绝学现世后，伤亡真的会增加到每天百万，那实在是江湖上的灾难。无恨隐约明白了林月生不肯交出藏宝图的原因了。众江湖高手也被林月生说出来的这个数字吓到了，交头接耳，打听着这个数字的真实性。无恨和众多江湖人士的动摇，寒飞当然看在眼里。如果这次被林月生逃出去了，他伤势一好，肯定会来报复自己。寒飞连忙大喊道：“大家不要听他乱说，其他地区不也是有了绝学了么？你们想想，如果别人习得绝学武功，而你们没有，那不是走到哪都会被人欺负么，他这么说，只是在吓唬你们，原因就是想保住他的性命。”寒飞喊了几句，没有什么人搭理他，心里暗暗焦急。无恨看着林月生的双眼，一字一句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林月生目光平和，没有一丝说慌者应有的慌张。他点了点头，正要答话，却听得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声：“大家千万不要信他，他所说的一切，只是在为他自己开脱，他想要独吞了绝学，继续做自己的天下第一，永远的骑在你们头上。”众人寻声望去，同时，让出一条路来，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丽女子排众而出，渐渐的走了出来。众人当然认得这个女子是谁，连她也指证林月生，那么林月生肯定是在胡说了。林月生略有惊讶的看着这美艳绝伦的女子，再看看因为受骗，一脸愤怒之色的众江湖高手，突然轻笑了起来。众江湖高手见他居然笑，以为他是在笑自己的愚昧和无知，顿时愤怒的喊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不要再和他罗嗦了，杀了他抢回藏宝图！”林月生不顾众人愤怒的目光，笑了片刻，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就这样站着，一个个往那十数为首之人看去，每看到一个人，那人必定移开目光，或带着怒色与他对视。直到目光落到无恨身上，他才在无恨眼中看到一丝愧意。无恨是个聪明人，他自然知道该相信谁，眼下众命难违，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林月生又看了眼慕容纱，她却是捂着脸，转过身去了。“林月生，如今你已经众判亲离，连你妻子也出来指证你的不是，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寒飞找回了住动，气焰立刻嚣张了起来。林月生从怀中拿出藏宝图，他一切都明白。这个女子是寒飞的妹妹寒月，一年前在寒飞的撮合下，两人才结成夫妻的，现在看来，却是他自己布的局，来设计自己。好在林月生自小对情之一物看得很淡，被她背叛，也不怎么难过，只是感到些许惋惜。藏宝图一出现在林月生手上，无数双贪婪的眼睛全落到了上面，那种目光，让他感到深深的悲哀。自己为了这些人而拼死拼活，却落得如此下场。由得他们自生自灭，自己还讨个逍遥。林月生将藏宝图往寒飞身上一丢，道：“你既然要这东西，拿去罢。”寒飞接了藏宝图，连忙把它收了起来。众江湖武者见他把藏宝图收了起来，连忙起哄。寒飞一摆手，将众人的声音压了压说：“各位放心，我以我的名誉担保，这份绝学藏宝图肯定与大家共同分享。”林月生一刻未死，就一直是他内心的隐患。他马上又指了指林月生道：“藏宝图少不了各位，不过眼下，我们还是先商量商量，如何处置他的好。”藏宝图已经得手，他们哪里还有顾忌，一个个大喊着：“杀了他，为死去的数千兄弟们报仇。”“对，这小子杀了我们帮主，我非得用他的血来祭帮主的宝刀！”“我们老大也是死在这小子手上，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就是，这小子杀了这么多人，如果不处置他，就太没天理了。”……他们之所以喊的这么积极，就是怕林月生不死，养好伤后，找他们报仇，打的都是和寒飞一样的想法。林月生受够了这些人厌恶的嘴脸，冷哼一声：“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取我的性命！”他的虽然是一声冷哼，声音不大，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自然听了明白。别看他们一个个喊的这么响亮，真正要动手了，却没一人敢于上前。林月生嘲讽的轻哼了一声，提起自己那把残破的长枪，转过身，头也不会的往观海崖那茫茫云海而去。夕阳的余辉洒落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件金黄色的纱衣。轻轻一步，流星陨落。只见云海翻腾，渺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