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南方日报社社长周清流,他又兼任省宣传部副部长。他在岭南的名气很大,作为恢复高考以后首批名校中文系高材生,他一直活跃在岭南媒体界和文艺界。他不仅善于写文章,拥有作家的头衔,而且他还是岭南著名书法家,可不是那种沽名钓誉的书法家,而是被誉为南派草书当代代表人物的享誉全国的书法家。这在官员中很少见。周清流是受传统教育很深的文人,他信仰坚定,更为人称道的是为人和气。平常他在社里面整天一副笑嘻嘻的面孔,即使是文字小编都愿意和他说话,听他的教诲!当然,这一些都只是表面。周清流如果真的不谙官场法则,他也不可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他对官场了解很深,对岭南政坛吃得很透。也正因为如此,岭南省委高层才放心让他执掌影响力遍及全国的南方日报。唐玉今天和副社长汪言平对掐上了。现在报社主编老邱病休,唐玉代理主编的位子,她和汪言平的矛盾,这直接影响整个报社的稳定和大局。周清流过汪言平的办公室,脸上挂着招牌的笑容,道:“怎么了?小唐,汪社长,老邱一生病,咱们报社运转就困难了吗?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还非得动手动脚?”汪言平低头不说话。他脸色很难看,情绪依旧激动。他英俊的脸有些扭曲,影响了他整个形象。而唐玉则神色平静,但是平静中有桀骜,一如既往的流露出好强、不服输的气质。两人像乌眼鸡似的对上了,今天的矛盾到了必须要解决的时候了!平静了一会儿,唐玉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意是说汪言平在报纸的内容方面不征求他的意见。虽然篡改版面,造成不好的影响。汪言平迅速说明原因,他说唐玉可能和海山的某干部有私交,带有个人感情,对有些事情可能没有客观的判断。周清流听两人各执一词,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份报纸递给汪言平道:“你们两人说的是这篇文章吗?”汪言平将报纸接在手中,扫了一眼忙道:“是。是!就是这篇文章,这篇文章写得很客观。写出了海山的实际情况。为什么不能发表?”周清流抿嘴不语,眼睛看向了唐玉。唐玉道:“我从来没说过这样的文章不能发表,只是我作为主编,我认为我有权掌控报纸的内容。如果……”“好了,好了!一点小事情嘛,何必两人都这么较真?文章已经发表了,也改不了。既然这样,我们在组织人去调研。认真细致的了解一下实际情况,亡羊补牢总可以吧!”他顿了顿。道:“谁是谁非,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我们可以深入调查一下嘛!”汪言平一听周清流这么说,他精神一振道:“我支持社长的意见,我马上组织人下去调查,我相信一定会有实事求是的结论。”唐玉抿了抿嘴唇不说话。她感觉出来了,社长看上去是一碗水端平,而实际上还是倾向汪言平的,是在拉偏架。媒体的力量在政治中影响是很大的,海山的问题媒体如果带有倾向性,事情可能就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唐玉不是小女孩,她很懂政治。她知道政治上很多事情是非难说清,唯有东风压西风,哪边风强哪边胜才是真理。现在陈京本身就势单力薄,各方面都将矛头指向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媒体的调查能够客观?一想到这里,唐玉情不自禁的对陈京又有些担心。她端起桌上的杯子细细的喝了一口茶,转念又想,陈京不是有个背景硬得了不得的老婆吗?他老婆是京城名媛,家族的关系广得很,他的事儿用得着自己操心?她脑子里面胡思乱想,情绪便变得不稳定。她轻轻的哼了一声,脸色很难看。周清流笑笑道:“对了,汪社长,关于报纸版面和内容的问题,小唐说得也有道理。报社制度不能践踏,这一次是特殊情况,以后在这方面你还是要照顾小唐的情绪,她作为主编要知情嘛!”汪言平点点头,也轻轻的哼了一声。周清流出事两边不得罪,这是他的一贯手法。下面的人斗得欢,他居中调停,充当裁判,这事周清流的政治谋略。这一点也是汪言平很无奈的地方。官大一级压死人,社长拥有社长的权威。汪言平虽然主持日常工作,手上有实权,但是这样的权利周清流一句话就可以收回去,这也是汪言平不得不对周清流俯首帖耳的原因。“叮,叮!”几人谈话的时候,周清流腰上的手机响起。他取手机接听,慢慢的踱步出了办公室。大约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重新返回来,脸上的笑容却淡了……汪言平察言观色,敏锐的洞察到了周清流的情绪变化,他凑过去道:“社长,什么事儿?”周清流缓缓从桌上拿起报纸,用手指着那篇《基层官员的政绩之殇,标杆被质疑的急速褪变》,他欲言又止,过了很长时间,他皱眉道:“这东西是谁写的?”汪言平愣了愣,沉吟了半晌道:“是海山我们一个特约记者写的,社长……”周清流叹了一口气,指着文章道:“这样的文章很**,不是社里人写的我们要特别慎重的对待。我们作为权威媒体,我一直强调要以我为主,不要不小心被别人当枪使!”一直情绪低落的唐玉一听周清流这么说,她猛然抬头。她很敏锐的意识到,周清流刚才接的电话可能有问题。因为他态度转变很明显,前后差别这么大就是一通电话的功夫,电话是谁打的?一念及此,她又想陈京果然还是很有能量,竟然能够让人打电话打到社长的手机上,怎么?是他老婆的家族发挥作用了?想到这里,她心中那种酸酸涩涩的味儿怎么也抹不掉,刚才她还在为陈京担心呢,现在……现在她心中的感觉很复杂。而汪言平心中的感觉更复杂,他下意识的问周清流道:“社长,刚才谁来电话?”周清流道:“省委宣传部鲁部长亲自来电话,问我们发表的文章是否有足够的调研……”“我们有调研啊,没有调研我们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文章?海山的实际情况就是如此,这我都了解过,这文章写得还是保守的。实际情况可能……”汪言平插言道,他神色很激动。周清流打断他的话,神情变得严厉,道:“那要不你自己给鲁部长打电话解释?”周清流这一说,汪言平像一只被人遽然捏住了喉咙的雄鸡,声音戛然而止了。周清流瞪了他一眼,嘴里蹦出一句话:“马上想办法挽救,要想办法!”周清流从未这么严厉过,他这么一说,汪言平真紧张了。文章都刊登出去了,不知多少人看过,现在要挽救,怎么挽救?汪言平最近一段时间听到的海山的风声多,据他了解,在粤州就有一帮子厉害的人物在活动,目的就是要搞垮陈京。这些人包括他熟悉的陆涛在内。还有据说是京城的贵人,而且他们找的人也非同凡响,都是省里有面子,有重要影响力的人。如不然汪言平怎么敢让这样针对性强的文章上报纸?可是现在,一篇文章捅出了篓子,这事……唐玉已经站起身来了,周清流扭头要和她说话,她淡淡的道:“行了,这事我没有负责,一切责任有人承担,这话我有言在先!今天我累了,去休息了!”她说话径直出门,撂下两个社长在屋里面发愣。周清流其实从未认真读过这篇文章,他坐下来仔细的把文章读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凝重。这篇文章很犀利。但是站在周清流专业的角度来看,东西并不专业。一篇以客观事实为依据的文章,一般不具有煽动性,这篇文章矛头处处不离海山邻角区陈京的后脑勺,懂得新闻的人看,一眼就看出这写文章的人是带有很强烈的情绪的。这一点是大忌!周清流一拍桌子,脸愈发难看,这是怎么挽救?他瞟了一眼汪言平,汪言平的神色早没有先前那般自若了,显然他可能也意识到事情的复杂。请动他发表文章的人了不得,那只能说明其相对的一方也很强。人家是神仙打架,自己怎么就搀和进去了?这样级别的政治博弈是自己这点三脚猫能进去搅合的?周清流瞅到他的样子,心中就颇有些失望,他忽然觉得让汪言平全权负责报社的日常工作,这个决定可能太冒险了。这一次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下一次他还能干出多少出格的事儿?他深吸一口气,眼睛盯着报纸一语不发。海山的陈京究竟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一个人一个小区委书记而已,怎么就一下牵动了这么多人的神经?也许这一次报社真被人当枪使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