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出去的几个小组陆续返回。带回来的消息都不怎么好,这些年,楚江的路子走得偏了,各市自治州问题很多。首先,在经济发展方面缺乏有效办法,过度依赖投资,各市自治州的负债都相当的高,可以说是债台高筑。过度的投资,硬件建设上去了,却忽视的民生。有一部分人通过国家的投资致富,有相当部分官员在政府投资的项目中违规违纪,中饱私囊。而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和整个社会的经济水平却没有明显改善。贫富分化被进一步的拉大,经济数据漂亮的背后是畸形的发展。各地方对目前下一步的规划存在分歧比较大,班子内部意见不统一,领导干部思想不稳定,全省范围内的矛盾正在日益激化。这一次各小组每个小组都至少提交了十几份报告。报告涉及到的具体事件都是问题事件,四个小组累积的报告超过了七十份。如果把七十份报告都向上汇报,无疑是对整个楚江工作的否定。陈京不敢想象这样做会带来的后果。陈京早知道楚江的问题比较多,但是能发现这么多问题,而且问题如此尖锐,他还是估计不足。现任的省委班子的主要领导,都是长期在楚江工作的领导。楚江的局面呈现这样的态势,他们作为在楚江长期工作的干部,责无旁贷。这一点是陈京不愿面对的地方。伍大鸣和徐自清都是他的老领导,陈京在内心深处对两人都是充分尊重的。现在他们两人搭班子的楚江,竟然是这样的局面,陈京不得不想,这是为什么?尤其是伍大鸣。伍大鸣本应该是务实的人,他在省委工作好多年了,难道他就没有发现楚江的问题?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一直都没想去妥善解决,到现在还没悬崖勒马,任由局势这样恶化下去?陈京觉得这个现实他难以接受,这样的情况和他脑子里面想象的伍大鸣实在是相差太远了。楚江是个六千万人口的大省,在中原地区举足轻重,作为省主要领导,治理这么大的一个省,没有强烈的责任感和正确的政绩导向。严重一点说这是一种犯罪,对人民的犯罪!陈京组织工作组开了两个半天会,将所有的问题归拢,然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周海东汇报情况。周海东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才道:“陈京,你个人的意见是怎样的?”陈京如实的道:“周部长,现在为觉得很为难。如果我们纠风室把这一次所有的问题统统往上报,这可能远远的超越了我们的职责。这可能会成为全面否定楚江的局面,我没有胆量轻易决定。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我什么都不作,发现了问题也不如实向上反馈,这又是我的失职。所以,我恳请周部长能够给予我指点!”周海东沉吟了一下,道:“陈京啊,我们纠风工作重点在一个“纠正”,发现了问题,你可以把工作做细致一些,深入一些,如果能够让下面的同志们认识到问题,并且有决心纠正问题,这才是最重要的。批评和否定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批评和否定也不能滥用。楚江是一个六千万人口的大省,我不认为这样一个大省各级领导都不能正确的认识问题。我们作为国务|院的纠风室,可以引导他们及时的发现问题,这是我们的职责!”陈京沉默不语。周海东说得轻松,可是这项工作实施又有多难?难不成自己真就是工作方法单一,处理不了复杂的问题吗?就在陈京默然不语的时候,周海东又道:“陈京啊,最近关于楚江的传言比较多。在这个时候是特别**的。我们纠风室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引发一系列的反应。马上省人大会议召开,新任代省长是否能够通过人大正式任命,楚江省的人大代表,他们是什么心声?如果我们多用心,我相信也可以掌握一部分。我知道,具体工作对你来说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没有困难,很简单的工作,部里也不会派你亲自去,你要想办法克服!”和周海东通电话,陈京没有任何收获。不!他收获了一点,那就是他从周海东的口中明白,楚江高层可能不稳。代省长是否能通过省人大的正式任命都存在变数,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楚江派系的倾轧已然非常严重了。陈京也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在楚城,省里各方领导个个都忙,自己想找机会拜访他们,他们都难以安排出时间来,原来这里面还真有原因。现在楚江省省长是徐自清。但是徐自清这个省长前面还有一个“代”字。而省常务副省长又刚刚出问题被纪委调查,政府不稳是必然。陈京仰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仔细的琢磨楚江现在的微妙局面。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现在是唐剑平,代省长是徐自清,书记是伍大鸣。这三个人都熟悉。如果这次省人大会议真的出现问题,这可能真意味着楚江需要前所未有的大洗牌了,想来这样的局面定然凶险。而这个险局,涉及到的各方博弈,陈京也很难看得透。事情究竟该如何处理?……省委,伍大鸣书记埋头批阅着桌上厚厚的文件。秘书肇易轻轻的将一杯茶放在他的案头,轻声道:“秘书长来了?”伍大鸣没有抬头,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省委秘书长冯博毓慢慢的走进来。过了良久,伍大鸣才抬头,他扫了一眼冯博毓,将手中的笔放下,道:“博毓来了?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汇报?”冯博毓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道:“书记,您让我关注纠风室工作的情况,好像他们有一定进展了。陈京把人手分四个小组撒下去,目前他们陆续返回了。听说他们下去收获很大,发现的问题很多。我担心……”伍大鸣抬头道:“担心什么?担心陈京将我们楚江来个全盘否定吗?你还是担心陈京会把楚江搅个底朝天?”冯博毓讪讪一笑,道:“书记,这我都有担心。说句心里话,陈京做事的风格我可了解的。不讲人情,敢做敢干,在岭南有人送了他一个‘陈阎王’的称号,在前不久他去岭南临港,他也是大打出手,搅得岭南局势变化很大呢!”伍大鸣叹了一口气,道:“博毓啊,咱们现在的问题这么多,虱子多了不怕咬。让他陈京搅搅局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陈京是纠风室的干部,咱们楚江自身不正,他才有发挥的空间。如果我们工作都做得好,他来都不会来!”伍大鸣把文件一扔,道:“楚江的问题是到了动大手术的时候了。如果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干工作浅尝辄止,处理问题畏首畏尾,用不了几年,我整个楚江就会全部出问题。到时候,我伍大鸣就没有颜面面对六千万楚江子弟!话说回来,这些年我责任重大,楚江到现在这样局面,我责无旁贷。这次进京,李总给予我的批评可以说是当头棒喝,让我感到很羞愧,很无地自容啊!”冯博毓道:“书记,您也不要太自责。楚江之所以在发展中遇到困难,我认为原因复杂。主要原因出现在我们干部队伍建设上面。长期以来,我们队伍建设思路僵化,民主集中制的执政方式执行存在严重问题。个别地方一把手独断专横,下面怨气十足,干部队伍团结存在巨大问题。这一些工作都不是您主抓的,都是长期积弊造成的。现在您接手了这么大一摊子事,想一时就把问题都处理好,我认为不现实!您需要时间……”伍大鸣皱皱眉头,冷冷的笑了笑,道:“找个机会你给陈京打个电话。想来楚江的局面他弄了这么久,也看得比较清楚了。我和他谈谈,听听他的逆耳之言,也算是出出汗,红红脸吧!”“是!”冯博毓神色十分古怪。陈京和伍大鸣的关系,人尽皆知,现在看来,陈京和伍大鸣的关系比想象的还要深得多。陈京比伍大鸣低了好几个级别,他有能力让伍大鸣出出汗,红红脸,那需要多大的勇气?敢于直接对省委|书记出逆耳之言,放眼楚江也没几个人,哪怕是徐自清也不敢在伍大鸣面前说太过分的话,陈京真就有这么大胆量?“无人可用!现在我们最严重的局面就在这里。我们干部需要新老交替,我们需要有新鲜血液充斥进来,这是我们楚江最严峻的问题!”伍大鸣大声道。他站起身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情绪变得无比的低落。作为楚江的老领导,楚江的局面成了这样,他心中的苦痛可想而知。而更让他情绪低落的是,现在他心中所想,难以一一的贯彻。尤其是这次常务毛副省长出问题,对他打击尤其大,这是他执掌楚江以来,遭遇的严重挫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