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的日头高悬空中,那炙热的温度却让人觉着它近在咫尺。荷叶萎蔫在池中,游鱼深潜,也看不见了那活蹦乱跳的青蛙。“奶奶,我晚饭前回来!”盼珊迈着方步,咂了咂油渍麻花的小嘴,正好借去赴约溜溜食儿。说到去找盼晰,盼珊还真不知道上哪里找她,昨天是在训练场,今天最好先去那里看看。今日的训练场一如昨天一般热闹,盼珊一进去就被众人的视线裹挟的寸步难行。盼珊远远望见盼晰仍旧独自在修练场的一脚进行她的外家之术,便一刻也不敢停留地奔上前去。其实,木家的孩子们甚至有些大人们,对盼珊一直格外的好奇。在他们眼中,她就是被木老宗主养在亭台楼阁之间的一只贵重的金丝雀,永远裹挟着一层揭不开的神秘面纱。而对于那些曾亲眼看到她李漠当面对峙的人来说,她直接面对凶神一般的人的勇气和从容应对的镇定,都令他们心悦诚服。她就是一本看不尽的故事书,时不时的会有一两个不可思议的情节跃然眼前,虽然跳脱,却毫不生硬。仿佛,整个故事就是因为她这个变数的存在而精彩。木盼晰也看到了一路落荒而逃的的盼珊,停下自己的动作,迎着盼珊走去。“走吧,我带你去个不会被人盯着的地方。”冷淡的语调,一如昨日。“哦,好啊!”盼珊习惯性地去拉她的手。盼晰一怔,她被盼珊的动作吓到了,接着,是被她掌心的温度烫到了。感觉到盼晰姿态的僵硬,盼珊才发觉自己的行为鲁莽了,有些人是不愿意轻易被人触碰的。可是,拉都拉了,再松开反而更尴尬。盼珊心中一横——我是小孩我怕谁!有些人之常情的东西不懂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她脸皮够厚就没问题。盼晰或许是被盼珊掌心的温度融化了心中的芥蒂一般,微微范谅的手指握紧了盼珊的小手。文昊站在不远处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两人刚刚的互动,温润如玉的眸子再次蒙上了不解的光芒。大概十来分钟后,盼晰将盼珊领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园中还有不少生长着的新鲜蔬菜。盼晰驾轻就熟地来到一块平滑的石头旁,与盼珊一并坐在了上面。“盼珊,是么?”盼晰双眼犹豫地看着某处,并不直视盼珊的眼睛。“喔,我是叫盼珊,姐姐你还真是不关心我呢,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盼珊一厢情愿地撒娇,奈何对方不解风情。“盼珊,你说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盼珊愣了愣,望着木盼晰,不知该不该问自己想问的事。“蓝色,姐姐的眼睛是蓝色的。”盼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真的么?”“千真万确!”盼珊的心跳在这一刻猛然加快,噗通噗通的声音震得她不住颤抖。还好盼晰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一旁盼珊的变化。突然,盼晰将盼珊搂在了怀里,楼得很紧。就在盼珊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累死了的时候,盼晰才松开了她,映入盼珊眼帘的,是盼晰已然梨花带雨的脸。盼晰虽然只有十岁,却又一张精致得不像样的脸。两道清泪挂在脸颊上,长且浓密的睫毛上还带着未滴落的泪珠,幸亏盼珊是个女孩,不然她认为自己一定会爱上盼晰的。盼珊真的很想问问她,有没有人看到过她哭的样子。但是,非常显然的,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盼晰自知失态,娇*喘着开口道:“我终于等到你了,终于,终于……”她一连说了三个终于,盼珊都快觉得自己让她等了三生三世一般。“姐姐,你说你在等我?”盼珊抬手擦了擦她的泪水。“对,我在等你。”盼晰也不阻止盼珊的动作,人有眼前小小的丫头伸直了手为自己擦泪。“为什么等我?嗯,或者……是你认错人了,其实你要等的人根本不是我?要不就是,就是……”盼珊一开口就后悔了,一般让人等了很久的一个孩子,身后都背着血海深仇,人家是在等待他抛头颅洒热血地为家族报仇,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不巧的是,盼珊至今还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没错的,只有拥有灵兽血统才能感知其他拥有灵兽血统之人的特别之处,比如说,我蓝色的眼睛。”盼珊简直不敢相信,盼晰居然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可是,也有很奇怪的事。”盼晰突然想到了什么,却犹犹豫豫的没有说。“嗯?什么奇怪的事?我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拥有灵兽血统不够奇怪吗?我突然由纯正的人类变成了其他动物甚至杂交产品不奇怪吗?我……”看的出来,盼珊强大的心理还是承受不了如此的冲击。“我说的奇怪,是我没有发现你身上特别的地方!”盼晰及时的打断了某只的胡搅蛮缠,干脆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啊?我特别的地方?”盼珊想了想,中规中矩地举手发言道:“个子小算不算?”盼晰一脸看见疯子的表情看着盼珊,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怪了。可扫视到她纤尘不染的眼神时,盼晰就像是被谁摄取了意识,喃喃道:“你几岁了?”盼珊回答的很认真:“差不了几天就十岁了。”“这也不是不可能……”盼晰再看看盼珊四五岁的个头,觉得这也算是特别之处了。然后道:“以后,我会保你平安的。”顿了顿,又道:“虽然我是个无赋者,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丝毫的伤害!”“无赋者?和奶奶一样的无赋者?所以你才练习外家之术对不对?”她瞬间想起的就是与自己心意相同的花奶奶。“是,也不是。宗主夫人和我表面上都是天生的无赋者,但是在内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是因为在赋力积攒不到天赋要求的程度而无法开启天赋,而宗主夫人却是根本没有天赋。”盼珊点点头,理解道:“也就是说,你是有机会进行修炼的,而奶奶是完全没有机会。”“对。”盼晰渐渐回复到平常的样子,这让盼珊大感失望。她在有感情起伏的时候是很美的,就像是失落凡间的仙子,一颦一蹙都有着别人没有的韵味。忽然一阵凉风袭过,树叶飒飒作响,盼珊额前碎碎的头发帘也四散飞扬。或许刚刚的盼珊的表现并没有盼晰来得分明,再加上不断的插科打诨,任谁也不会认为这件事对她的影响会有多大。可事实上,并不如此。只不过,这一阵风的突然到访,将她的忧思一并洗去,不留痕迹。盼珊跳下石头,朗声道:“放心吧,我也会尽力保护好自己不让你操心的,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我们一起来保护彼此好不好?”隐含的语意是——我相信你,相信到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你。盼晰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盼珊笑了笑,挥挥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咱俩这是真情告白么?弄得这么煽情。好了,你要问的问了,我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唉,真是的,我知道的太多了,这样很不安全的!”盼晰看着盼珊小小的脑袋晃来晃去,嘴里不停地嘟囔着那些她听不太懂的话,只觉得眼前的盼珊越来越让她想要亲近——她从未对别人有过的想法。木老爷子给盼珊放了三天的假,她是一丁点儿都没浪费:第一天,她给所有木家孩子放了假,结果街头“巧遇”李家的孩子,就此引发了一场当众斗殴,最后由两家约定一场半年之后的比试结局。第二天,她去赴了自己和木盼晰定下的约,结果捅出了自己拥有灵兽血统的惊天秘密。第三天,她把烟波浩淼里所有的青蛙赶进了一小片水域,众青蛙一同震耳欲聋的叫喊声把正在午休的老爷子吵醒了,结果是她领到连续七天站墙根一个时辰的惩罚。此时,是她假期后的第一天,她正在完成老爷子留下的不能不完成的“任务”——站墙根。因为昨天已经站过,今天盼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叫嚣着,又酸又乏的感觉一次又一次提醒着她:以后千万甭再干那么缺心眼儿的事了,要干也得拉一个替罪羊,不然多可惜——这大好时光只能干在太阳底下站着!盼珊想起了当年上中学时要背诵的名篇: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现在她才明白,这一千古名言的前半段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悲夫!有志者,经受着非人的折磨。无知者,享受着愚蠢的快乐。有志而无知者,痛并快乐着!此时,那些平日里受尽盼珊驱赶把玩折磨的青蛙,都活蹦乱跳的在她面前咕咕吟唱。盼珊咬牙:这是对权威的挑战,绝对是!下一次爷爷不在的时候,就是她收复河山的大好时机!盼珊脑中浮现出各种用青蛙来做实验的图片,聊以安慰仍旧在炎炎烈日下被炙烤着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