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珊的眼神从明朗渐渐变得虚浮飘渺——难题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阵,盼珊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阵里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在木本水源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受尽宗主和夫人的宠爱,不会有人认为她还会缺什么、需要什么帮助。同龄的孩子总是把她当作小娃儿一般对待,或者,他们看见的都是她的古怪和天赋,从未深究过她心里想的是什么。盼珊不是一个喜欢顾影自怜的人,但不代表她没心没肺只会吃睡。眼下,盼珊最想要弄明白的疑惑有两个:第一个是她现在的赋力级别,第二个是少年组的第十个人到底是谁。赋力这个东西说玄它还真玄,盼珊几次三番地想要弄清楚都一无所获。当初老爷子是这么介绍如何测定赋力级别的:将浑身的赋力运至双手,然后托举至到头顶,让那些赋力如倾盆之水一样由上方灌至背心,这时,聚集所有的意识去感觉骨骼的灼热感,从腹赋童开始,骨骼灼热的依次顺序是——左小臂、右小臂、左小腿、右小腿、左大腿、右大腿、左大臂、右大臂,最后是脊椎骨。在盼珊开始修炼的这大半年中,她曾无数次地尝试感受那所谓的灼热感,但无一例外的是——都失败了。说来也奇怪,盼珊甚至能战胜盼烟、盼月这些实力不俗的人,也发现自己的赋力似乎与她们的不太一样。考虑到盼晰口中的灵兽血统,盼珊认为或许她的赋力诡异之处与那传奇的血统应该也有关系。除此之外,就是那个至今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第十个人了。从木老爷子的口风之严上来看,这第十个人必然要比佟家两兄弟和煜城出彩些,但就冲他那个神神秘秘的劲儿盼珊就浑身难受,又不是未出嫁的大姑娘,还不敢见人了?盼珊坚信生活还是有那么点小公平的,今日自己等待他的出现,他日那厮定当会有等自己的一天!“为了世界和平。”盼珊呼出一口满含憋屈的无奈之气,双手由下至上画圆,诵道:“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我们都知道,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就是它足够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盼珊努力为和谐社会做贡献的时候,不知怎么地,她毫无预料地从窗台上摔了下去,并且是脸朝地!注意,木盼珊同学所在的房间是在三楼,虽然由于工艺的限制每层楼都高不到哪里去,但最可怕的就是以加一等于二的累加效应,从三层楼的高度摔下去也足够她喝一壶的了。盼珊的第一反应是这下完了,接着嘴上才有了反映,大喊道:“完了完了!”多年以后,每当盼珊被熟知的人问起自己为何当时要这样呼救时,她的答案都一样:“我以为楼下没人,当然认为自己小命不保,那不就是完了嘛!”就在盼珊在心中喟叹吾命休矣的悲哀时,有人在她身下一托,盼珊顿时高兴起来,看来她命不当绝啊!刚才就说过,意外总是会在意料之外。盼珊只觉有人在自己身下轻轻一托便被送回到了空中,而且还是比刚才掉下来时还要高的空中!盼珊心中怨念顿生:“居然还有这种人!你不救我可以,大可在一旁观瞻,但你不能嫌我摔得不够狠还要把我扔得这么高吧!”虽然最后盼珊还是被人接住了,但怒火的余炎却未曾就此熄灭。“小家伙,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摔的嘛!我们刚到这里你就正好掉下来。”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满是戏谑。盼珊没有理会那个不曾听见过的声音,抬头端详了一下抱住自己的人,然后利落地跳到了地面上。刚刚接住盼珊的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来到木本水源的佟家大公子——佟修。此时佟修的脸微微泛红,搞的盼珊还以为自己不小心占了人家便宜。而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男孩盼珊却并不认识,不过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说,这男孩应该跟佟修认识或者甚至是交好,不然他们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接着,盼珊突然意识到:对啊!这里只有眼前的两个人,佟修接住了自己,那么刚才把自己重新扔回空中的人不就是这个不知名的男孩么!佟修整了整衣裳,对盼珊道:“你不是和木盼烟一起回放休息了么,怎么从木爷爷的窗台上掉下来了?”盼珊顿时委屈了,她好端端地坐在窗台上赏赏风景、思考人生,谁知道是哪股妖风将她吹下来的!“哦,你说大姐啊,她和另外另外几个姐姐一起上街逛着玩去了。”盼珊避重就轻地回答道。佟修不语,仍旧面色微醺地望着她。盼珊不怕别人讽刺她,也不怕挨打挨骂,就怕别人用不阴不阳的眼神盯着她看,何况眼前这哥们的表情实在诡异!“嗯……我……在窗台上坐着来着,一不小心掉下来了。”没办法,人挫志也短。“没事做到窗台上干什么!不知道危险为何物么?要是今天不是我们两个恰好经过,你就是不死也得弄个半残!”看看看!老大的阵势又来了!此刻的盼珊十分同情佟斯,而且也很同情自己——怎么就好死不死的让这两位给碰上了。而一旁的少年却突然笑了,如百花齐绽般,笑得眉眼弯弯、形神通透,然后道:“佟修,她不会就是那个人称小怪物的木家老幺吧!”那少年怪声问道。方才盼珊因为他的恶作剧而故意忽视他的存在,被佟修一顿狠骂后怒火竟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被他的笑问声吸引,不由开始打量起他来。只见那少年身着紫红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镶有七颗不规则形状白玉的黑色缎质腰带,紫袍上领口袖口还有下摆处的做工都十分考究,翻卷而出的云纹中绕着大红的牡丹,其它大面积的地方则是由黑色绣线绣出的连近看都不怎么明显的纹样。盼珊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小旋儿:好家伙,这哥们儿家里是开制衣坊的吧!不然就是已经钱多到可以用来烧火的地步了,这样的一套衣裳,无论古今那都是相当昂贵奢侈的!再看看那少年长相,盼珊顿觉世界真的是很不公平:他都已经有那么好的家世了,怎么可以还长得这么高!那少年撑死了跟文昊一般大,可个头却高出最为年长的佟修小半头!身材欣长却不显瘦弱,小麦色的肤质倒是有些超出盼珊的意料。因为盼珊熟识的人肤色都很白皙,这样的肤质倒还真不多见。“小怪物,别看了,我问你话呢!”少年见盼珊只是不做声地盯着他看,便走到她跟前,弯腰在其眼前挥挥手以示回魂。盼珊只觉眼前似乎有什么有黑又亮的东西闪过,凭直觉断定那是个好东西。“我不是怪物。”盼珊语气中带着不容否认的坚持,亮亮地眸子毫不掩饰地望向少年的眼睛。盼珊惊愕于男孩宛如琉璃般漂亮异常的双眼,少年也因盼珊那无念无畏的眼神而呆滞。只是相视,一眼,却仿若已过千年。盼珊笑了,和往常一样的眉眼弯弯,道:“这么漂亮的眼睛还真不多见!”少年也笑了,由于肤色的关系,笑容阳光而温暖,就连刀刻般的眉毛此刻也柔和了许多,回答道:“这么干净的眸子也不多见呢!”“不过,”少年一边的眉毛翘了翘,转了神色,一本正经地继续,“你的的确确是个小怪物,用这个词来形容你再合适不过。”盼珊叹了口气,懒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便转了话题:“你是谁?”“我?”少年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一边还探询地扭头看向佟修。以为手抬高的缘故,宽大的袖子落下,随即露出了他所佩戴的黑金护腕。盼珊装作没看到那让她心动不已的的护腕,也看向了佟修。佟修拂了拂衣袖,对少年道:“自己说。”完全不给面子再次闭上了尊口。少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以盼珊的角度看过去,那一刻少年只剩下眼白……“我叫越荣轩,木宗少年组里的第十个出战者。”此时,刚刚盼珊跌下来的屋子里,木老爷子神色不明地站在窗前,看着窗下三个孩子的一举一动。“你们说,那孩子如何?”木老爷子头也不扭一下地问道,好像在对着空气讲话一般。“哪个孩子?什么如不如何?”正对着窗户有一张圆桌,桌旁传来了这样的问话,那声音苍老地不像话,就好像言者随时会死去一样缺乏生命力。如果盼珊听得到屋里的对话,她一定会发现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声音。“他还能问谁!现在估计整个鸾天都快知道他把他家那个小娃娃宠上天了。”佟老的声音传来,语气中不乏浓重的笑意。“我宠我孙女,你吃什么味?”木老爷子的一张利嘴也就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过过瘾,平时在一干小辈面前总得端着点儿,今天终于有了机会,会放过两个老伙计才怪。“我吃什么味?我是替那些天赋不弱却不受宠的木家子孙们鸣不平,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偏心眼儿。”佟老故意激他,把话题越带越远。“天赋不弱,举止乖巧,言谈怪异。”那个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不准备鸣金收兵的两人。“好,还是不好?痛快点!”木老爷子坐回了桌边最后一个椅子,朝着那个人问道。“我看不错!”佟老爷子端起杯子,并没有饮下去,而是转头看向那个人。那人沉默,好像思考得很艰难。“老越。”木、佟二老同时催促道。原来,这位声音听上去命不久矣的老人就是越荣轩的爷爷,木、佟二老的老伙计,越老。“好。”越老的指甲磕了磕桌面,终于做出了回答。“诶呀,这下难办了,我家老幺该许给哪家的小子呢?”木江浩佯装思考的模样,拿眼偷瞄其余两人的表情。“诶,我说老木,这三岁孩子玩的把戏就别拿出来现眼了,咱哥仨都是年已近百的老东西了,这样没意思,啊!”佟老实在受不了木老爷子在没人的时候就返老还童的现象,干脆直接把话撩明了。“何不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呢?”越老嘶哑着提出了建议。“那不行。”木老爷子赶忙摇头,“就文昊对他妹妹的宝贝劲儿,保不齐谁都不让老幺选。”佟老神色怪异地看着木老,没说话。而一旁的越老也停下了手上敲桌子的动作,继续沉思。“诶呀,你们两个老不死的想到哪里去了!这两个孩子爹娘不在身边,老大护那小的跟护犊子似的,谁欺负他妹妹跟谁急,你们说这事儿我能跟他们提吗?”“不然就把荣轩和老佟家的两个一齐叫来,看看哪个更稀罕你家的老幺。”越老对参考当事人意见一事很是坚持。“老越,你还不如直接说这个孙媳妇你定了呢!”佟老揶揄道。“嘿嘿,我觉得也是!”木老爷子朝着佟老一眨眼,语气同样揶揄。其实,这件事早在盼珊摔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