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卫门内,无为境,桃林。团子懒洋洋地躺在土坡上,黑黢黢的眼睛眯缝着,穷尽享受而恣意之态。不远处是正在打坐的盼珊,一身水绿色的夹袄小裤,梳着两个小辫子,甚是可爱。圆子卧在一颗离团子不远的桃树上,望着树下的团子和盼珊,不知是在发呆还是在养神儿。微风拂过,树上花瓣纷纷扬扬地洒落,将那一团银白和水绿映得鲜亮。突然,圆子和团子都睁开了眼,紧紧地盯着一动不动的盼珊。此时,盼珊两颊通红,小脸上满是汗水,又齐又厚的刘海之下的双眼艰难地皱在了一起,整个人好似经受着高温炙烤一般。如果仔细观察不难发现,盼珊的周身发散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非常非常不明显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盼珊,停下!”团子突然喝到。圆子一个纵身从树上跳到了盼珊的身侧,前爪轻轻抬起,似乎是时刻准备出手阻止的样子。盼珊紧闭着的双眼有要睁开的征兆,可是那浓密宛如蝶翼的睫毛颤动了半天也不见睁开。团子急了,抬起一爪就往盼珊的脸上拍去,可还没碰到就被一道蓝光弹开了。圆子眸子里闪现出了然的神色,拖着团子往后走了几步,对其道:“没用的,你还是别费事的好。”“怎么回事?”团子扭头看向圆子,问道。圆子索性放下了已经举起的爪子,狭长的狐狸眼眨了几眨,回道:“她在淬骨。”团子偏了偏脑袋,不解,又问:“那是什么?”圆子扭着风情万种的火色身躯卧在了盼珊的另一边,懒懒地开了口:“老头子白落这么一个天姿骄人的徒弟,怎么可能让她身上存在缺陷?盼珊大概是因为血脉的关系,这副小身子长得极慢,虽然对一般人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平白比别人可以多活好多年谁不愿意。可问题也来了,她这副小身板儿在修炼初期还受得住,一旦修炼到了一定程度,那可就不行了。她的身体好比水瓢,赋力如水,多了会溢出,想要积攒更多的赋力,当然要换成大水瓢。”团子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圆子的时候一瞬不瞬,认真地小摸样让回过神来的圆子心下一荡。“如此说来,盼珊这副身子不够使了?”圆子早已偏过脑袋看向盼珊,笑了,然后点头道:“聪明!”“可是,”团子伸出小小的爪子在圆子眼前晃了晃,粉粉的小肉垫在圆子眼前绘出几道粉色的影子,“我们也长得慢,怎么不见赋力溢出?”圆子被团子无心的逗弄弄得心痒难耐,突然朝团子圆圆的脸上一顶自己尖尖的嘴巴,“啪嗒!”然后转身飞奔,一边道:“灵兽的躯体比人类的占优势,对赋力的承受能力极大,所以我们没关系!”团子想了片刻,突然发现那狡猾的狐狸占了自己便宜,于是撒腿就追,嘴中喝道:“死狐狸,色狐狸,你竟敢占姑奶奶的便宜,还不快快停下上前受死!”狐狸回身给了它一个自认为风华无限的小脸,腆着脸回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有什么便宜可占?”然后专拣桃林的犄角旮旯处跑,让身后的团子叫苦不迭。一白一红两道小身影在桃红树绿的林子里上窜下跳,没有发现那还坐在原地的盼珊已经行了过来。“唔……”盼珊略张小嘴,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她不是再进行什么“淬骨”,而是想要具体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圆子比盼珊和团子更早成为智者的徒弟,知道淬骨是什么并不奇怪,刚才一狐一兽的对话她自是听了个真切,只是在这番折腾之后她对此的感悟更深罢了。那是盼珊拜智者为师的第二日,智者将盼珊唤至身前,道:“你本是不应生在这天地之间的异数,怎奈当初你父母坚持,我没能阻止他们的结合,不然你也不必受今日之苦。”盼珊起初听得云里雾里,哪里知道他老人家在打什么哑谜,但鉴于自己刚刚拜人家为师怎么好造次,于是在心中犯了个白眼却没有敢表现在脸上,只是问道:“老师说的盼珊不太明白,还请老师明示。”智者脸上古井不波,仿佛早已超脱六道无情无欲,看向盼珊的连神色的波动的不曾有过,他只是问道:“你可知自己身上的缺陷?”盼珊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这才发现他跟木老爷子是有本质上的区别,木老爷子的威严只在人前,是撑出来的,而智者对人的威压却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根本无懈可击。自嘲地笑了笑,盼珊回答道:“个子小,还长不大!”智者又问:“你可知自己为何如此?”盼珊心道:“我要是知道还要你干嘛?”而面上却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极尽尊崇诚恳之状。智者伸出一指点在盼珊的眉心,道:“兽血人心,妖灵人形,帝子仙命,混沌生,灭清明,属异数之中的异数,怎会没有一丝表现?!”接着,那双没有神色变化的眼睛突然紧紧闭上,智者竟就此抿嘴不语了。盼珊心中大急,前面的话她听得一知半解也就罢了,重点是这老头跟人说话只说一半,吊得人抓耳挠腮不得结果。“老师,您就直说吧,我水平低听不明白您的禅宗道语呀!”盼珊死皮赖脸地央求。终于,在盼珊“殷切”的眼光下,智者睁开了眼,依旧无法从中看到任何的情绪,说道:“你这般修炼下去没有结果,必须要历经淬骨塑身才能继续。”盼珊知道了结果,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心思自然没有刚才那般兴奋和急切,摊手耸肩道:“那就淬骨塑身好了,我又不怕。”智者回眸,定定地望着盼珊,仿佛要将她看透,“你真的不怕?”盼珊点头,道:“自是不怕!修炼之路要是一帆风顺又怎会如此引人入胜?当然要历经劫难才能有所成就,天下万事皆是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的!”智者见盼珊言辞镇定,且可见其对时间万事皆有自己的看法,心中更为满意,只是脸色却愈发冷硬。“好!”智者点在盼珊眉心的手指突然红光大胜,丝丝缕缕地透进了盼珊的额头。“这是启动淬骨天劫的方法,你若有勇气独自面对噬骨蚀心的痛楚,尽可用它开启那道天劫!”言罢,智者化作一道青烟没有踪影。盼珊抬手摸了摸自己被点过的眉心,只觉得那里有一个圆圆的凸起,可眼下没有镜子也没有水潭所以没发看个究竟。突然,盼珊的心脏猛烈地跳动开来,就像是要跳出那小小的胸膛一般不住狂跳,盼珊的小脸顿时变得惨白,就连向来红润的嘴唇上也没有了一丝血色。接着,天旋地转般地感觉如洪水般侵入了盼珊的脑海。这是盼珊刚刚想要用精神力感知智者给自己点入的东西时触发的,她还没有感受到那东西的内容心脏就做出了这样的反应,可见那东西不是霸道无比就是绝非善物。可盼珊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此时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将自己最后的一点力气用在了精神力的深入上。“唰……”盼珊的脑海宛如被海水冲击过一般发出了一阵响声,然后一道月白色的古老卷轴在她脑海出现,上面的符文极其复杂,更为奇怪的是——盼珊发现自己竟然识得那些字!就在盼珊将其通读了一边以后,那卷轴便开始燃烧,一丁点灰烬都没有地烧了个干净。此时,盼珊的神志也从自己的脑海境况中醒了过来。“呀!”盼珊一睁眼便发现了问题,她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刚才古卷上的记载,就连刚才识得那符文的事情也变得扑朔迷离似真似幻。就在她踌躇迟疑之际,盼珊感觉有些热,是那种从身体里往外灼烧的那总热。心中暗叹这事儿蹊跷,盼珊赶忙叫喊团子和圆子。可还没等团子和圆子来到她身前,就眼前一黑跌坐到了地上,努力将自己的双腿盘起,那仿佛千万蚂蚁啃食骨头的感觉已经从她的脊柱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就这样,盼珊开始了暗无天日的淬骨,一波又一波,每次都是在盼珊感觉自己总算逃过一劫的时候再次袭来,无休无止。一连三天,她总算在今日靠自己的意志睁开了眼睛,朦胧间听到了圆子的解释,心下也有不少感悟。此时她的神志在浑身游走了个遍,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与之前比较并无太大的变化,于是心中大骂智者老头不地道,她经受了这般难以承受的折磨却没有什么收益,这么亏本的买卖她小宝儿还是第一次!单手撑地,就要起身的盼珊突然想起自己眉心的凸起,于是朝远处的圆子叫道:“圆子,圆子!”圆子还在被团子“追杀”,抽空道:“干啥?没看我忙着么?”盼珊浑身脱力,但还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因为力气供应不足,所以这个白眼格外悠长还差点翻不回来,盼珊确定了自己的眼睛珠子还是可以视物之后道:“你要是带我找个地方洗澡,我就想办法让团子放弃报非礼之仇。”圆子早就被团子追累了,不由有些动摇,道:“什么办法?”盼珊朝它招手,意思是到近前说话。圆子纵身一跃便来到盼珊肩膀上,只听“噗嗵”盼珊便跌坐在地,嘴上哼哼唧唧道:“快下去,我吃不住你的体重!”圆子来到她对面,狭长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眯缝着,笑道:“快说!”盼珊给了它一个“看我的!”的眼神,然后对追来的圆子使了个眼神,意思是我来帮你出气。团子便停了下来,盼珊费力地俯身来到它耳边,悄声道:“这次先记着,等到哪天咱非礼回去!”结果圆子气哼哼地道:“你怎么和那个色胚成了一派,叛徒!”然后扭着小屁股走掉了。盼珊嘿嘿地干笑了两声,对一旁大眼瞪小眼的圆子道:“还愣着干啥?带路!”圆子不知道的是,盼珊除了刚才说的那句它也听到的嘱咐,还用精神力向团子说了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