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神将心中的恼怒几乎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真想放一把野火将这片密林给烧个精光。当然,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们仍想在这一片林中行走,若不是如此,说不定他真的会把林子烧光,让那潜在暗处的敌人无所遁迹。这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杀死了自己十余名兄弟,他竟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当然,这不能怪他,同行的五十多人都没有一个人发现凶手的踪迹,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失误,而是这凶手太狡猾太聪明。最先死的两人是中了敌人的暗箭,涂有剧毒的暗箭,中者立死。当白虎神将以最快的速度赶至暗箭所出之地时,那里只有几根树枝在摇晃,根本就没有人迹,若不是众人明明见到箭出之处,还会以为是大白天撞鬼。为这两支暗箭,白虎神将前行的队伍停止了一盏茶时间,也搜寻了许久,但根本就没有发现人迹,倒是在搜寻的过程中又有两人中箭而亡。依然是剧毒之箭,只不过这次没有人看到箭是自什么地方射出来的,只是根据死者倒下的方向和毒箭所刺入的角度,推测出凶手所藏的地方。白虎神将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不得不召回所有兄弟,不能分散而行,免得给敌人可乘之机。但他却知道,凶手一定是个擅于刺杀的高手,是以这一路之上,他们都显得极为小心,遗憾的是这些仍然没有效果。是的,对于白虎神将来说,的确是一个让他心痛的遗憾,他又第二次中伏了。这一次是陷阱,陷阱之中竟有许许多多的毒蛇,那陷阱极为巧妙,分子母连环而设,似乎专门针对一些极为机警的好手。当白虎神将所派之人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极机警地向四周打量时,却忽视了脚下的路面,当最前那人发现脚下有一个极深的陷阱之时,已经迟了,而他身后的人并不能比他聿运多少,在他们的印象中,路旁的草地应该是安全的,因此,他们在身子一沉之时,立刻借着微弱的力道向两边的草地扑去,但他们的结果却是一样的,掉入一个只不过五六尺深的坑产。作为陷阱,这个深度实在太小,但作为杀人,这并排的三个坑却是绰绰有余的,因为他们一落入坑中,那一群饥饿的蛇便以最快的速度缠住了他们的脚,并张口就咬。这是一群含有剧毒的毒蛇,每个坑之中至少有五六十条之多,在这冷冷的深秋中,只要有人将蛇放到这种坑中,就算坑只有一两尺深,它们也不会逃跑,因为外面的气温足以冻僵它们,但在这表面盖土的陷阱之中却不同,但若有人破坏它们温暖的窝,那又当别论了。白虎神将只看得毛骨悚然,那群九黎勇士也看得只想吐,大吐而特吐,同伴的那一声声绝望的惨呼,犹如一根根利针刺入了他们的身体,他们可以肯定,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这种场面,那些掉入坑中的人,只片刻间就已被毒蛇缠得严严实实,那些滑滑的涎水散发出腥腥的怪味,连白虎神将这种杀人如麻的人,也看得心寒至极。而在此时,凶手的踪迹再现,暗箭之下,又有三人丧生,这一次同样是没有发现凶手的模样。白虎神将几乎无法想象凶手的速度,就像是无迹可寻的幽灵,白虎神将几乎连肺都气炸了,但又不知道找谁出气,却明白这凶手似乎知道他所行的路线,而且能在他行走的路上挖下几个大坑。不过,想一时间找出这么多毒蛇来实在极不容易,除非正好找到了一大窝冬眠的毒蛇,然后将它们全都转移到这里。这几个大坑似乎并没有经过太多人工的修挖,乃是利用一个已经陷落的猎兽陷阱改装而成的,这是白虎神将仔细分析得出来的结果,也就是说,凶手并没有很多的时间去布置这个陷阱,只是利用了这群人只顾四周而疏忽脚下的心理,才达到出奇置胜的效果。而凶手乘这群人心神为陷阱所吸引之时,便再以暗箭偷袭,一时之间竟有十人相继不明不白地死去。道路陷塌,白虎神将所领的篷车也不得不改道而行,而路两边的树极密,在大恼之下,他恨不得弃马而走,却知道车中之人是绝不能疏忽的,虽然只能算是阶下之囚,但其身分却是连他也不敢惹,因为这是少昊大神的客人——两个特殊的客人。路竟显得无比漫长,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等白虎神将追寻一下凶手,再将篷车绕道而行后,又浪费了几近一炷香的时间。当然,对于白虎神将来说,时间根本就不重要,只要能在天黑之前赶回九黎本部就可以了,或者连夜赶路也无所谓,反正到了本部势力范围之内,就会有接应之人,他并不担心。可此刻最让他伤脑筋的是这神秘的杀手,这人似乎无处不在,而又无迹可寻。敌人,越神秘的敌人越可怕,某些人宁可去面对一个绝顶高手,也不想与一个看不见的庸手交手。事物的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对事物本身所生出的想象。当你并不知道与你交手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的话,便很容易以最坏的结局去推断。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死亡之前的等待。白虎神将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他是一个极为自负的人,但他的手下,那群九黎族勇士们却显得极为不安,这也是一种无形的精神压力,这种压力不是来自外在的,而是来自内心对死亡的一种畏惧,因为死亡随时随刻都可能伴随着他们,在这无形无影的敌人箭口之下,他们不敢保证,下一个死去的人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而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去死呢?这些全都是未知的,正因为是未知的,便会存在着无数种猜测,每一种猜测都可增添他们内心的恐惧,那十万种猜测又是多大的恐惧呢?是以,这些人不能不紧张。紧张,使他们行走的速度更慢,这让他们恨这一片古老而原始的森林。因为这些全是帮凶,如果没有这片古老的森林,那么这神秘的杀手便无所遁形了。当然,恨是有的,怒也有的,但所有的表现都像白痴做戏,没有丝毫的作用。神秘人依然存在,就像是消失在空气之中的风,不管白虎神将如何喊,如何激将,这个人都不会出现。※※※狭谷,不宽,不过数丈而已,狭谷的两旁是不高的两块岩石,自谷底到岩顶只不过五六丈高。因此,这个狭谷并不能算是险谷,因为岩顶之上的景物在远处都可看清楚。并没有藏有任何人,也就是说并无凶手存在,是以白虎神将放心地走入狭谷,他要注意的只是谷中的景物。“猿人!”有人忍不住惊呼。白虎神将也发现了,两只猿人见到有大队人马走入狭谷,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迅速向两边的高岩上攀去。“嘿,这两只畜牲也知道怕!”有人打趣道,显然对两只猿人惊惶的样子感到好笑。“这畜牲的肉不好吃,皮毛又不好,倒也没什么用处,既然逃了就不要管他好了!”白虎神将吩咐道,他也想到了,这种猿人一般都是群居的,如果伤了这两只猿人,说不定会引起一群猿人的攻击。猿人可是森林之中极可怕的一个群体,出没无常,更力大无穷,但最可怕的是它会记仇。是以,在森林之中,一般的猎人和各部落之人都不会主动去惹猿人,一个不好惹怒了它们,猿人会将所有家畜全都偷走,甚至偷袭人群。“既然有猿人在这谷中出现,想来不会有敌人藏于谷中了!”一个人自谈高见地道。白虎神将不置可否,但按常理应该是这样,如果这谷中伏有大量的敌人,一定会早就将这两只猿人惊走了,如果谷中所伏之人极少,一定会受到这两只猿人的攻击,因为这里是它们的地盘。所以,按常理推断这里是不会有人埋伏的,不过,他的心神依然绷得极紧。“猿人……”又是一声惊呼,不知道是谁最先抬头仰望,却见两棵被斩断地大树被两只猿人自高岩之上推了下来,不仅如此,两只猿人还举起大石向下狂砸。“轰……轰……”狭谷之中一片阴暗,两棵大树如暗云一般,疯狂下压。白虎神将神色大变,他最先考虑的却不是自己兄弟的安危,而是篷车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已不可能分出人手来保护这两人的安全。因此,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拖出车中的两人。“哗……唏聿聿……”拖车之马受惊发狂,而篷车被大树砸个正着。白虎神将的脸色有些白,如果再迟一步的话,只怕他无法向少昊大神交代。篷车之中正是圣女风妮和施妙法师,但此时两人显然已昏迷不醒,不过,叶七诸人全都没有见到踪影,并不在这群人的护送范围之中。“放箭,放箭……”被打乱阵形的九黎勇士发狂地喊道,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使他们失去了镇定。那大树的枝杈众多,众人虽然避开了树干的砸压,却无避开树枝所伤,但又随之而来的巨大的石头使得本被两棵大树挤成一团的人,连回避的余地也没有。“嗖……”弦响,两只猿人似乎也知道不妙,忙向后退去,那些箭矢根本就不起作用。当猿人在他们视线中消失之时,又有几块大石自空中抛落下来。四十多名九黎族勇士竟然施展不开手脚,反而因人多挤得太紧而又死伤十多人,这下子可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白虎神将不敢再耽搁,也不知道再呆下去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遂放弃马车,带着昏迷的圣女和施妙法师越过挡路的大树冲了过去,他们必须尽快走出这条诡异的谷地。猿人并不与九黎勇士正面对敌,而是避在九黎族人看不到的地方猛掷大石,也不管是否能够砸伤人。这群九黎勇士心中的窝囊气,那可是真受够了,先是被那秘不知影踪的杀手给要得紧张兮兮的,现在竟被两只畜牲给耍了。不过,要说这两只畜牲与那神秘的杀手无关,只怕谁都不会相信,否则的话,哪有这般巧合?※※※伍老大所说的的确没错,轩辕的吩咐也很及时地到位了。望风崖,高约数十丈,崖下是一片未曾开垦的荒草地,大的树木几乎都已被砍掉,只留下一些小树和长长的茅草。此刻已是深秋,秋末的茅草呈一种枯黄色,如同成熟的麦浪,人置身于其中,似是沉入一个梦幻的大海。这本是一片准备开垦的地,只是因为要赶着修好神堡,这才将开垦的事耽搁了,在这块荒草地与神堡之间有一堵石墙,本是防止奴隶们自望风崖攀崖而逃,也是为了准备有一日施行刀耕火种之时,火势影响到神堡,是以,这也是一个隔离带。有人自望风崖上顺着长藤攀下,并很快潜入茅草之中,而这一切,全都没有逃过早就潜在茅草之中奴隶兄弟们的视线,只是他们一直蛰伏不动,只是稍稍地数了数,竟多达八十多人,但究竟有没有重要的人物,就没有人清楚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无论有没有重要人物赶来,都只能让其有来无回。当最后一人自长藤上攀下之时,劲箭立刻如蝗雨般射出。人虽为箭矢的目标,但更重要的却是以火箭点燃他们身旁的那些干枯茅草。这些枯黄的茅草似乎一点即燃,而百多支火箭,并成一排弧线地射出,这些全都事先预定好的,这些足以在望风崖下迅速布起一个巨大的弧形火圈,而且每支火箭之间的距离只不过八尺远,在火箭所落之处仅仅是茅草,还有预先安排的引火之物,是以,当第一排火箭射出之时,大火很快燃起,风一吹,迅速结成一个巨大的火圈。那些自崖上垂落的长藤也被特殊的箭头给射得破烂不堪,虽未断,但只要有人想借长藤攀上望风崖,只怕已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它已根本就不可能承受太大的力道牵扯。贰负拖着受伤的身子,亲临现场指挥,看着这一场根本就不用花多大力气就能消灭敌人的战斗,心中禁不住对轩辕的英明又多了一层钦佩。那群人的确是自神谷赶来的好手,伍老大的眼力并不坏,依然看清楚了那一张张因变故突起而显得惊慌失措,且在火光辉映之下,变得有些诡异的脸。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伍老大所认识的,只不过,伍老大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当这群自崖顶下来之人发现情况不妙之时,火势已大起,且封锁了所有进攻的路,只有向后退,但退路却是一堵高崖。这时,这群人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敌人的埋伏之中?进,可能会遭到另一种疯狂的攻击,那便只好退。可是当他们发现才顺藤爬上两丈高之时,长藤便全都断裂,爬崖之人又重跌回来。前有烈火,后无退路,这群人自不甘于就此死去,也有的无畏地冲过薄弱的火圈,但立刻便遭到乱箭穿身之厄,有的却全身着火,惨呼连天,一时之间荒地之上气氛诡异至极,惨嚎之声不绝于耳。不过,望风崖上不知道是谁竟又垂下一根救命绳,于是这群被火烧得快发疯的人则拼命地向上爬,一时间长绳之上犹如蚂蚁上树一般挂了长长的一大串。蓦然之间,“轰……”地一声巨响,杂着许多绝望的惨叫,那根长绳似乎是经不起这么多人的拉扯而绷断。伍老大的脸色变了变,贰负也发现了,这根绳子并不是因不堪负荷而断的,而是因为一个人突然出剑,这一剑便自他的脚下斩出,于是绳子自这出剑之人的脚底下断裂,在他身下的人全都又坠回火海。“巡察使叶帝!”伍老大的脸色极为难看地道。“你是说那人是叶帝?”贰负望着那绳子之上迅速攀上崖顶的三人,声音也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不错,那斩断绳子之人正是叶帝!”伍老大沉重地点点头道。“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段,自己的兄弟也毫不犹豫地杀掉!”贰负自语道,心中又不免有些微微的寒意。不过,他也知道,如果叶帝不斩断绳子的话,这根绳子很可能真的负荷不起而断裂,甚至一个人都别想活着逃离火海。不过如果叫他们挥剑斩去一群自己兄弟的活路,实在不是一个心慈之人所能做到的。只凭叶帝那毫不犹豫的一剑,可看出这人的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绝不会在意他人。“这是一个可怕的敌人!”郎三似深有感触地道。※※※峡谷口,一排弯曲的长竹,呈长弓之状,长竹曲成圆弧的弧尖,是一根削得极尖的碎竹,长达五尺,竹尾在弯曲的长竹尾一根绷得极紧的绳子之上——赫然是一支特大的劲箭。长竹三十根,但却是由一人所牵,这并非人力所拉,而是由一根根绳索所控制,但,在这绳索集中之处,静立着一人。肃杀的秋风之中,那人戴着一顶竹笠,黑色的长风衣之领已经悄然翻起。无法看见他的脸,却知道他的身材极为修长,而且那股浓烈的杀气似在打着旋儿的枯枝败叶之上愈酿愈浓,愈演惫烈。白虎神将乍见此人,顿觉秋意更浓。在他身后那群九黎勇士仍未明白是怎么回事之时,那静立于长竹边的人已经出剑了。九黎族的勇士和白虎神将都只是刚才拐过一个弯,他们奔行的速度实在太快,已至于差点忽视了峡谷口的一切,包括那一排长竹和那神秘得看不见脸的人,遗憾的是,当他们发现这个人的存在时,这人已经出剑了。出剑,好快!九黎族中所有的人都为这绝快的一剑而心惊,还有那神秘人的速度。剑,只是斩在那一串系住长竹的绳子之上,这似乎有些突兀,但白虎神将却狂吼一声:“快闪开!”说话间,他已带着怀中的圣女凤妮倒地一滚。绳断,那一排碎竹贯空而过,其速度竟比强弓所发的劲箭更快。曲着的长竹猛然绷直,那些绳子便成了弦将碎竹射出。“嗖,呼……”异响之中,惨嚎不断,那些见机得快的人也学白虎神将躺地而躲,而见机得慢的人却成了活靶子,所幸的是,这些削尖的碎竹并没有太好的准头,只是一气乱射,不过,由于其形极巨,杀伤面广。林中伤者也近二十,但只有三个倒霉鬼被射死。一阵混乱过后,再抬头,峡谷口却空空如也,只有一根根倒下去的长竹和一截截绳子,没有规律地躺着,血淋淋的现实告诉人们,这一切并不是一场梦,那躺在血泊中呻吟的人以一种不可言喻的方式告诉人们,这绝不是一场梦。白虎神将迅速跃起,放下圣女凤妮,如发了疯似地赶到那一堆倒地的长竹边,刚才那穿黑披风的人影竟如鬼魅一般消失了。能够活动自如且未受伤的,只有十余人。峡谷之中,除了呻吟之声,便只有急促的呼吸之声,显得无比的空寂,连心跳之声也显得那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