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正达和邹正业在吃晚饭前回来了,虽然兄弟俩个看起来风尘仆仆异常劳累,然而心情很好,足见事情被妥善的解决了。吃完饭后,俩兄弟啥都没有说,直接回到内屋休息去了,直到第二天家里的人才知道事情处理的经过。原来黄家一看到邹家送来的信,文林郎便悖然大怒,大骂陈家使黑手。然后又将送信回来的人好好地诘问了一番,最后才弄明白,原来是陈家的人也有在大名府经商的。无意中听到了黄天青在秘密烧窑,所以就暗地里注意,派了人偷偷潜入窑场,偷了一小块碎玻璃渣子。陈家的掌柜一看到这个玻璃渣子便激动起来,这是琉璃,从西域传来的一个小珠子能卖几十贯。难道黄家竟然在暗地里烧制这个,后来又派人一路跟踪这个送信回家的家丁,趁他不注意偷偷打开了他护送的物品,发现里面全是玻璃。到了宛丘之后,跟踪者立刻去禀报陈家的家主,陈家的家主才有了写信的举动。“宛丘城,一共四大家族。陈蔡郑张!若是人人都来伸一脚,哪里还有利润在?”邹正达说道。“二伯,这四家族是怎么回事?”邹晨问道。“小晨还不知道?那我给你讲讲。”原来这陈家乃是西周妫姓陈氏之后,陈国被灭后,放弃妫姓以陈为姓;蔡家乃是春秋时的蔡国,周文王姬发之后,被楚所灭之后王室众人以国为姓;郑家乃是西周的周厉王少子之后,周幽王时期举国迁移到新郑,春秋时被韩国所灭,子孙以国为姓,大批逃到宛丘居住;张家乃是先贤忠定公张咏之后。陈蔡郑三家轮流陪伴姬姓后人共同给太昊陵守陵,所以甚得宛丘众人的拥护。而张家因为忠定公极得治内百姓爱戴,虽非上古国君之后,却被宛丘百姓封为第四家。宛丘若是有任何事情,也必是以这四家人为首。邹晨听了这些话之后,点了点头,原来这陈蔡郑三家均是有来历的家族啊。邹正业说道:“已然说好了,你外祖让我们不要着急,这事自有你张外祖去说合,咱们只管到时拿红利既可。”邹晨挑眉,不安的绞着手指:“阿爹,外祖这话中的意思,以后这作坊都不让我们管了?”“那倒不是,只是此次是以黄家为主,所以作坊要设在黄家坪了。咱们这里到时派个人过去看着就行了!”邹正业笑呵呵地说道。邹晨无语的看着老爹,典型的属于那种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帮人数钱的人。但是转念一想,这个玻璃行业虽然利润大,风险却是更大。以后遇到的阻力不仅是来自地方上的豪绅,还会有来自官府的压力。自己区区邹家,连个秀才都没有,拿什么去保护家财呢?再说了,自家的菜田一年也能挣一两百贯,林蛙今年还没有开始赚钱,等到明年起林蛙能卖了那时赚的只会多而不会少。想到这里便看向邹正达:“二伯,您是个啥意思?”“我没有啥意思,咱家又说不上话,全凭那三家作主便是,……”邹正达叹了口气。邹正业看到二哥和邹晨都面露忧郁之色,便笑道:“多大的事,值当如此?是咱们的,终究是咱们的,不是咱们的,咋着也不来。”邹晨听到这话豁然开朗,笑道:“就是,阿爹说的对,咱们都太在乎这些东西了。其实有没有这个分红对咱家也不算啥?只要勤劳,这天下的钱等着咱们去挣呢,何必愁这个?”“小妹此言极是!”二郎和五郎微微颔首,“范文正公曰,君子行事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所谓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家里人一番讨论后,便把玻璃的事放在了脑后,原本就是意外之财,得之幸不得亦幸,又何必执着?于是便把心放宽,该做什么依旧还做什么。邹正达和邹正业每日早出晚归在田里劳作,柳氏和黄丽娘早上卖豆腐凉粉,下午去菜地整地或者修剪枝条,邹晨则是和美娘呆在了家里天天学些针线和绣活,要不然就是和小姐妹们嬉戏玩耍。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再也没人提起玻璃的事情!倒是柳氏曾私下里和邹正达提了想让娘家的侄子娶邹晨,被邹正达结结实实骂了一顿。邹正达骂道:“你那娘家不过是四等户,你那侄子不说目不识丁,但是斗大的字也识不得几个?还想娶小晨?你快给老子熄了这心思。不要和老三亲家没做成倒把我们兄弟情谊给坏了!将来她的亲事,轮不到你做主,我估摸着,就连老三都做不得主。将来,还得落到她那个舅舅身上。”柳氏被骂的差点抬不起头,自此以后再也不敢提这事了。五郎他们几个如今在邹正文那里已经读了二年书了,虽然是进学的晚了,然而二郎刻苦,四郎认真,五郎努力,六郎聪明,四个小兄弟成了邹正文学馆中成绩最好的四个。邹正文这一日等到上完了课,让四个兄弟留下说了一番话。原来他准备明年秋闱去府城赶考,所以过一段时间学馆便不再来了,以后要在家中认真攻读。希望四个小兄弟能像他在的时候,听两个老学究的话,认真读书,莫要贪玩。若是遇到有不懂的地方,只管去问老学究或者去家中寻他。五郎他们几个回家之后在吃饭的时候和家里人说了一下,家人听到后喜不自胜,若是族中能出一个举人,那乃是得天之幸啊。就象黄天青,中举之后殿试得了赏识立马放了一个知县之职。从此之后,在宛丘黄家也算得上一个大家族了,说不得过了几年,宛丘要有五大家族了。邹老爷子捻着胡须笑道:“若是明年去应试,我看不如咱家把他应试的费用全部包了吧!这两年咱家多番受族里照顾,此次正是出力之时啊。”“这哪成?”邹正达不同意,“他乃是读书人,岂肯白受我们馈赠?那个不是说啥不能吃白食吗?”二郎他们捂嘴笑了一下,六郎却嘿嘿笑道:“是君子不食嗟来之食。”邹正达点头,“对,就是这句!读书人不吃接来的食物。……这不对吧?这接来的食物,为啥不吃呢?嫌脏?”小兄弟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着笑没人敢出声。小七忍不住了,炫耀道:“二伯,是君子不吃白食。”“说的好!我看啊,这家里几个小子,也就小七聪明了!啊不,是阳阳,阳阳最聪明。”邹正达嘭的一拍案几,倒把小七吓了一跳,听到最后一句在表扬自己又扬起头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小兄弟四个则是强忍着笑意,一起夸小七厉害。五郎笑道:“还是阳阳厉害,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嗟来之食是白食!”“干啥呢?干啥呢?你们四个欺负他一个?还有没有天理了?他一个小屁孩子懂啥嗟来之食啊?能解释成白食就不错了。”邹晨站起来报打不平,兄弟几个一看小妹发怒了,都纷纷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邹晨白了他们一眼,然后才开始说正事:“我看不如以四个哥哥的名义,置办一身考试的行头,再买一些书籍啥的。只是咱们不知道都买啥啊?”邹正业听了女儿的话,放下碗筷说道:“有现成的人物,你不去求,却偏在这里自己犯愁?”邹晨啊了一下,笑嘻嘻地对黄丽娘说道:“对啊,我真是笨。阿娘,此事就得阿娘出面才行呢!”黄丽娘笑着点了点邹晨的小脑袋,嗔道:“就你鬼精灵!成,哪天闲了我回娘家一趟,问问都需要些啥东西!”这时,百里外的黄家坪,则是一片草木皆兵,鹤唳风声!族中的小辈都小心翼翼的缩到了自家屋子里不敢出来,生怕被风暴波及。昨日旁支的几位长辈结伴来了大宅,不知是为了甚事,竟在祖屋内大吵了起来,最后摔了几个茶碗,然后旁支的长辈气极而去。原来的黄里正,现在的黄文林郎黄祥英坐在祖屋内,正和大哥商量玻璃的事情。“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冷哼道。他的目光落在了供奉族谱的案几之上,那里是黄家历代的祖先名讳,若干年后,自己也会永远的留在族谱上,变成一个名字。“文章治世升云正,永安兴旺美春林,德承其祥天宏顺,俊德敏睿启玉庭。”他在心里默默背诵着族谱,脑子里在不断的思考着玻璃作坊接下来要如何去做。“祥英呢。也不知那些人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眼见得我们与陈张邹联合,竟是个个都跑来想要往里掺一脚!”黄天青大伯愁道。黄天青的大伯名唤祥芮,是邹家唯一考上秀才的人,原本是应该他继承里正之职,由黄祥英去考秀才,然而他第一次考试便中了最后一名的秀才。黄父一看长子已中秀才,那次子肯定要继承里正之职,便委屈了黄祥英。“他们见我们四家联合,虽不知做的甚营生,但肯定是极赚钱的,那些人哪里按捺得住?纷纷围上来好分一杯羹去。可笑那些人,竟然嘲笑我等说为何要分与邹家红利。若是没有邹家,焉会有我们黄家今日之举?”黄文林郎摇头冷笑。黄祥芮捻须道:“祥英,这邹家有此秘方,定要好好嘱咐他家,不可将方子外泄啊!”黄文林郎点头:“大兄所言极是,我已嘱咐我女婿,让他们不可对任何人泄漏。这十数年,他邹家亏待与我黄家,若不是看在丽娘份上,早就叫他家灰飞烟灭了。也亏得他有这一份心,得了这样的好方子知道送于天青手中。不然的话,凭他邹家?哼哼,焉能守得住?”两兄弟又商量了一番,决定了明天黄文林郎坐马车去宛丘同陈张两家进行下一步的协商,等到协商结果出来后通知邹家既可。然而黄祥芮所不知道的则是,这份方子并不象文林郎所讲是祖传的方子,而是一个七岁**写给黄天青的。当时黄天青一共写了两份信,一份交给父亲让他私下观看,另一份则是写出来让族中众人看的。私下的那份,写明了方子是何人所给,公开那份写的则是此方乃是邹家祖传秘方。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