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确实傻了,因为这房子确实是他家的,不仅是他家的,还是他家的祖宅。当年仇九祖上有几个钱的时候,祖父那一辈置办了两处房产,现如今传到仇九父母手里,便一处往外赁出去挣些赁钱,一处小的自家居住。他也是没少打这处房子的主意,可是老父老母看的紧,虽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却死活不把房契给他看,时间久了,他也就死了这份心。哪里想到,今天居然看到这个带刀的人进了自家的祖宅!仇九虽然是一个混混,却是一个有原则的混混。他只偷有钱人,不偷穷人,若是遇到那乞丐,心情好的时候兴许还赏乞丐一碗饭吃。他也抢,却只抢外地人,从不敢往本地人身上下手,若是在官道上遇到本地人被外地人欺负,他有时还会上去伸把手。所以,虽然他是一个混混,在宛丘却混的名声极好。这样一个有原则的混混,看到一个带刀的人住在了自家的祖宅,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律法上有一条,很明确的写着,若是赁房的人做奸犯科,那么赁给他的人就是有失察之罪,要受一定的刑罚,一般也就是打几十板子,再罚点罚金。仇九不怕罚钱,就怕挨打,这几天可把他打怕了,一天过去挨五棒子,这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而且这五棒子还是不分时辰不分白天黑夜,啥时县太爷想起他仇九来了,就把他拎过来,扑通扑通打一顿。他眼珠一转,想起自家那个小小的地道。地道是前几年一个外地粮商赁了他家祖宅之后,他想下手的时候挖得,当时挖的时机不对,等他挖好了,那外地粮商回家奔母丧急惶惶地走了,留下仇九惆怅的两眼泪茫茫。仇九摸了摸屁股,咬牙切齿的骂道:“娘的,敢在老爷的地盘上撒野?看老爷不扒了你的裤子,让你光着屁股走出宛丘去。”打定了主意,就招手唤了手下的兄弟,让一人守在胡同旁,其他的人随他进胡同守在地道口,他则是偷偷潜入那条地道,看看这伙人到底想借他家的宅子做啥勾当,当然最好也能摸上一把出来。仇九从一个手下的手里接过了千里火放进怀里,猫着腰钻进了他家祖宅旁边宅子的一个狗洞中。从狗洞中爬出来之后,快速的闪到那家的屋后,然后扒开地上一层浅浅的泥层,掀起一个厚木板,等到里面的气跑了一会,晃亮了千里火往里一扔,观察了一会紧跟着跳了下去。这一跳下去不打紧,仇九后悔了一辈子。仇九若干年后拉着孙子的小手,眼泪汪汪的来到祖宅,指着祖宅哭道:“孙子啊,你以后可千万别和你爷爷我学啊。你爷爷就是被好奇心给害死的,好奇心不仅能杀死一只猫,更能杀死一个人啊。”“仇九,你他娘的是不是想做死啊?”身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传来,仇九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机灵灵打个冷颤,双手放在耳朵上,可怜兮兮的转过身。而他的小孙子早就是摇着欢快的小尾巴扑到那人身上,非要奶奶抱他不可。邹晨在一片朝霞中醒来,习惯性的往床里摸去,然而却摸了一手空,她猛的清醒。今天,是小七失踪第六天了。不知阳阳过的好不好,这几天有没有吃上一顿饱饭,劫匪也不知对他怎么样,有没有打过他,有没有虐待过他。金兰虽然陪在他身边,然而却终究受了伤,手指被切了下来,也不知金兰好不好,有没有出什么意外。她在床榻上坐了不知多久,直到听到屋外美娘说话的声音才急勿勿的穿上衣裳。是啊,今天还有很多需要忙碌的地方。邹晨站在前院里独自一个人发呆,宅子里依旧和前几天一样,乱纷纷的毫无章法。鹿群混杂在人群之中,不时伸着头向人群要点吃的东西。前院的人有面带愁容,有面带怜惜之色,也有面无表情的护卫紧紧盯着邹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家里所有的男人和里正一起去了下口。明天,就是交赎金的日子了。邹晨无神的看着大门,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阳阳,你失踪六天了,……”她喃喃的念道。前院不时有人跑来跑去的回禀事情,也不时的有外庄人宣称有了小七的消息,要来拿赏钱,更有一些不怀好意地人想要看看邹家到底多有钱,居然能凑得起一万两银子。张班头手下的皂吏穿着庄户人常穿的短打,装作邹家庄的人,混在巡庄的队伍里在庄内四处巡视。这些,都需要她去处理。黄丽娘是无法指望了,她前天倒是好些,也能渐渐吃下了一些东西,可是也不知怎地小七的赎金涨到了一万两这件事被她知道了。她当即一口鲜血吐出昏迷了过去,再醒后两眼发直,一派心如死灰的模样,吓的冯氏和柳氏还有邹青华同乌倩围在她身边寸步不敢离开。今天家里所有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沈家兄弟帮着看守门户。冯氏将黄丽娘托给柳氏和邹青华照顾,和美娘乌倩一起坐在前院棚子里处理事情,然而她终究是外人,尤其还是姻亲,有些事情她倒是不好做决断,只能事事请美娘和邹晨还有乌倩做决定。然而美娘又是听习惯了邹晨的话了,事事都要问她,乌倩则是一问三摇头,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场景,三个大人事事都要征求一个幼童的意见。前院里的人正在依次回话,却突然听到院门传来叫嘈杂声和大声叫骂声。邹正义满脸红光的扯着一根绳子,绳子那头牢牢捆着一个人,这人嘴里被用一块破布堵着,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踉踉跄跄地跟着邹正义手里的绳子往前走。邹正义后面跟着几个面露无奈之色的巡庄,巡庄后面则是跟着几个捂着屁股吡牙咧嘴大声叫骂的小混混。“这是怎么了?”冯氏当即站了起来,大声责问道。邹正义得意洋洋的将手里的绳子往前一牵,绳子上捆的那人没站稳倒在了地上。邹正义单脚踩在那人身上,竖起大拇指对准自己,扬声道:“冯亲家,这人是宛丘城里有名的混混,名叫仇九,今天被我巡庄抓住了。”后面那几个混混听了这话,纷纷跳起来大叫,责骂邹正义不是个东西趁人不备,要不是他们今天刚受了刑,十个邹正义也休想抓到他们老大。几个巡庄的人则是一脸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用可怜的目光看着在邹正义脚下的仇九。邹晨向前走了几步,闻到了一味骚味,拿出一块沾了huā香的帕子在鼻子下面按了按,深吸了口气,问道:“大伯,这是怎么回事?这里全部是咱庄的人,量他们也不敢跑,你先把人放了,让他说说是怎么一回事。”邹正义听了这话,狠狠地在仇九身上踹了一脚,仇九双目如炬,愤怒地盯着邹正义恨不得把他的肉咬下来几块。旁边几个巡庄的人忍着笑和恶臭,过来帮着仇九把绳子给松开。绳子一松开,仇九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掏出口里的破布,就往邹正义那里扑去,嘴里喊着要宰了这个王八蛋。几个巡庄的连忙将仇九死死拉住,仇九跟疯了似的,双腿乱踢乱蹬,嘴里不住的大骂邹正义。而仇九带来的那几个混混,看到老大被松了绑,立刻反了天,嘴里嚷嚷着要把邹正义给大卸八块,给老大出气。冯氏眼见得闹的不像话,沉着脸喝道:“都住嘴,一个个讲,到底出了何事?”爱眨眼的巡庄人,上前一步回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却原来,邹正义和丁启分开之后,便往北走,可是走不了一会,又嚷嚷着肚子痛,要去小解,巡庄的人没办法,只得让他找了一个树丛去方便。邹正义便站在树丛边,刚舒服了一会,猛听得脚下有人怪叫一声,然后便被人掀翻在地。仇九抹了一把脸上的‘露水’呸呸吐了几口,然后便冲上前去,玩命的揍邹正义。几个巡庄人眼见得事发突然,都是没有准备。看到有人从树丛里蹦了出来,然后就开始揍人,愣了一会才想起来去劝架。巡庄人倒是都认识仇九,知道他是宛丘里的大混混头子,所以只是劝俩人别打架,却是并不敢伸手揍仇九。好不容易把俩人分开,巡庄的人便问仇九跑到邹家庄所为何事,那仇九狂怒之下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拿腿要踢邹正义,非要和他拼命不可。邹正义当然不乐意,自己正欢快着呢,被人生生的憋回去,以后指不定还要落下什么病根呢,他也跟一头狂怒的公牛一般向着仇九冲去。巡庄的人一把没有拉住,这俩人又撕扯在一起。然而到底仇九吃了亏,他毕竟是一身的伤痛,屁股上的棒伤是夜里刚刚落下的,俩人在地上扭打了几轮,便被邹正义坐在身上劈里啪拉打了**掌,然后又拿过手里的绳子将他捆了个结实,最后不解恨把臭袜子脱了下来塞到了仇九嘴里。一路拉着仇九到了邹家庄。爱眨眼的巡庄人把事情说了一番之后,就连邹晨这个心思沉重,满腹忧虑的人都噗哧一下笑出声,更别说那些站在前院把这事当成笑话听的人了,一时间前院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欢笑声传出了老远。仇九被躁了一个面红耳赤,他死死的盯住邹正义,双手握成了拳头,扭头冲着院内的人怒喊道:“都他娘的别笑了!别笑了,……”然而院子里的看到他的表情反而笑的更开心了。仇九气个半死,只得对着冯氏说道:“大娘子,你若是想知道你家儿子的下落,就让那些人别笑了。”冯氏愣了一下,她是知道邹家人今天全部去下口准备交赎金的事情去了,怎么这个人来说知道邹家小七的下落?她还来不及说话,只听得邹正义扬声嘲笑仇九。“我呸!仇九,你要是能知道我小侄子的下落,我就把我脚上的臭袜子给吃了。”“姓邹的,此话当真?”仇九恶狠狠的问道。邹正义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睨视着仇九“你大爷我从来不说瞎话!”“我是你大爷!”仇九呸了他一口,转过来对着冯氏说道“只要你让我痛痛快快的打这蠢货一顿,我就告诉你你儿子的下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