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州和通判县令来了,这个消息一下子在街头开始引起巨大的反响,小民们都不知道这邹家到底是如何有面子才能令陈州的知州和通判一起到来。小民们不知道那些学士们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如今朝堂上因陈执中纵妾杀死婢女一事乱纷纷的,陈执中自称有罪不敢上朝,躲在家中避祸已近两月有余。然而那些台官却是不肯放过他,每天的弹劾书如同雪片一般飞到朝堂之上,谏官们看到台官老是弹劾陈执中纵妾杀婢,觉得台官们的弹劾其实是在发泄私恨而且毫无技术含量,应该弹劾他无学问非宰相之才。于是两方人马开始你上一本,我立刻反驳一本,引经据典吵的好不热闹,那些看着诋报的地方官员个个噤若寒蝉夹起尾巴恨不得变成一个透明人才好。抬杠抬到最后台官谏官两方人马直接明火执仗的干起来了,几个相公被吓的一个接一个的找借口往乡下跑,就是为了避祸,可是陈执中跑不了,弹劾的就是他啊,陈执中被这一通乱马七伤拳打的那是五内俱焚,苦不堪言。李知州身为陈执中的学生,这时选择参加邹家豆腐坊开业典礼,其用意便是向文彥博示弱,我今天来参加你徒孙一家小小豆腐坊的开业典礼,您老人家在朝堂上给我老师说两句话,让赵抃为首的台官们和以范镇为首的谏官们少说两句吧,他们再吵下去,我的老师就只能回家抱孙子去了。然而李知州却是不知道,文彥博虽然和范镇私交非常好,可是这次的弹劾陈执中真不是文彥博指使的。不仅不是他指使的,他还避祸逃到宛丘去了,就是生怕和这件事情沾上关系,结果美滋滋的收了四个小徒孙。后来元丰三年,七十多岁的文彥博牵头发起著名的耆宿诗会“洛阳五老会”时,请了范镇内翰、张宗益工部、张问谏议、史炤大卿这几位年纪合计为三百岁的至仕元老。酒酣耳热之后言道,这一生有甚多得意之处,然而有一得意却是意外得来,乃是去宛丘宣读仁宗先帝的手书之时得来四个小徒孙,言谈之中对这四个小徒孙多有赞许之处。邹家的人这时正在屋内接待两位教喻,突然听闻知州和通判的仪仗已经到弦歌大街上了,立刻整理衣衫出外相迎。李知州好一派亲民的作风,他跳下马,伸手拉住邹老爷子的双手,嘘寒问暖问长问短,把邹老爷子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后又亲切的拉着邹正达和邹正业的手,把臂进了豆腐坊。进了豆腐坊之后,先整了整衣冠,恭敬的对着仁宗手书和文相公手书行了一礼,然后才和通判县令分了宾主坐在堂内,其他的人全部站立在两旁。李知州的言谈之间对文相公多有推崇之意,并且询问了邹家三小最近学问怎么样,有没有在家里认真攻读。当听到他们有意在府学开学之时考童生,便以知州之身询问两位教喻可否直接收了三小为童生,教喻们哪会有不同意的意见,当下欢欢喜喜的就把三小进府学的事情给搞定了。后来又得知邹家每隔几日便会派人送一批青菜给文相公府邸之时,他又亲切的询问文相公身体可好,邹家送的青菜可吃得香,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去做的事情,把邹家老小听得一愣一愣的。后来还是三小稍微有一点明白,话题中便不肯再谈及文相公的事情了。过后李知州又是有意无意的暗示,今天自己来豆腐坊其实是为着文相公的手书,说自己一直很敬佩文相公的为人,称文相公人品高洁,乃一国辅政之材,再然后坐了一会便和通判县令一起走了。等到知州走了,两位教喻自然不敢再留下来,也踏着知州的脚印一起走了。三小等到知州走后愣了半晌,实在是想不明白,堂堂一个知州为什么要对自己一个白身如此礼遇?哪怕自己就是文相公的徒孙,也不够资格让知州如此关切啊。等回到了邹家庄,邹晨听说了此事之后大笑道:“这李知州是卖乖呢!他如此放低姿态,不是给你们看的,是给文相公看的。你们啊,只管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文相公既可,不必添加自己的想法,只须照实说便是,事情如何处置自然有文相公呢。”过了几日,邹家给文相公送青菜的马车进了东京城,五郎接到了家书,他看完家书后将信呈给了师公,文相公看完后微微一笑,然后说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提这事,而是开始考教起五郎的学问起来。朝堂里文相公是怎么处理的,邹晨并不知道,因为邹家庄最近象是凉水进了滚油锅-炸起来了。自从那三个行商和邹家签订了协议之后,他们一发狠便从甘蔗农手中收购了大量的原糖。由于和邹家有协议在先,等到这一批的甘蔗收完之后,下批的甘蔗成熟禁止再从国内收购。所以他们立刻联系在交趾(今天的越南)的商行,让他们在那里低价收购原糖,虽然他们的人现在还未必走到交趾,可是想到交趾现在正在打仗,那里的甘蔗每斤只需要不到二十文。一想到他们将甘蔗运过来变成白糖那便是上百倍的利润,这三个行商觉得这邹家庄就是一个会下蛋的金凤凰一般。随着这三个行商的动作,几乎是一夜之间,宛丘大大小小的商行都知道了邹家庄能够提炼精制白糖,邹家庄的白糖和市面上所见的白沙糖相比更加洁白甜度更高,平时喝茶的时候市面上的白糖要放一勺,而邹家的白糖只需要放半勺就可以了。邹家的白糖虽然售价比市价要高上一些,二百文一斤,可是甜度更高,仔细算下来使用量是要低于市面的白糖。那些做甜品做饮食果子的店铺开始疯狂了,因为他们仔细核算了一下利润,如果店里所有的白糖都使用了邹家的,那成本将会下降,所以他们挥舞着手里的银票急哄哄的来邹家庄购买白糖来了。由于精炼白糖的人手严重不够,家里也就只有大郎三郎有空闲的时间去做这个事情,所以经过开会讨论,决定在邹家庄内进行大规模招工,主要是招收一些十六岁以上男女进行白糖的精炼工作。进邹家作坊的工人,必须和邹家签订长达二十五年的契约,二十五年后可以退休,退休后由邹家进行赡养,若是那些技术非常好的,二十五年后邹家可以反聘,反聘的工资可以拿双份,也就是一份退休金加一份正常的工资。听到这个消息,整个邹家庄的男女老少们,都疯了。“别说你们要疯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也快疯了。”公孙季和儿子坐在一张特意打造的桌子后面手执手笔,正在认真记录着来应聘的庄民们,看到那些神情激动的人,不由得想到自己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激动的心情。在招工的同时,邹家庄住宅区外,也树立了一个大大的木牌,这块木牌上贴着一张告示,告示上声称:为了保护进货商的利润,所以邹家作坊严禁除了进货商以外的任何人来邹家进货。凡是在邹家进白糖的商人,必须先签订协议,然后交纳保证金,保证金的多少代表了你将来可以进多少的货。邹家庄杂货铺会有少量的白糖出售,每天限供五十斤,而且每次来购买的人不能超过一斤。告示上同时宣布,也可以对外开展白糖提炼的工作,只是要收一定的加工费。这个告示一贴出来,那三个行商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象邹家这样懂得保护进货商利润的作坊实在是太少了。所以他们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邹家白糖帮着卖到天南海北,才不辜负邹家对他们的一片真心。而那些手里有大量白糖的商家看到这个消息也是动心,若是让邹家帮着把白糖提炼一下,那转眼便是可以多了数倍的收入啊。于是,这些商家纷纷回了宛丘,在库房里收罗了一番,然后车水马龙的赶着牛车和驴车来了邹家庄。在邹家豆腐坊开业的同时,风五娘的菜棚也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重盖,前后左右的地皮全部被购买了下来,准备盖成三层的砖瓦小楼。仇九从邹家得的那五百两,现在还剩有四百两,风五娘又加了一些,一共凑够了七百两银子。请了任大师傅,按照邹晨的几张图纸,盖了一个占地面积共四亩的三层小楼。小楼的外面有一个大的空地可以放大量的马车和驴车,楼里面没有任何的装饰,除了承重柱和几面承重墙之外什么都没有,唯一和别的小楼不同的则是每一层都有一个大大的卫生间,可以洗漱可以上厕所,而且有一个非常宽的内楼梯,墙上全部是预留的大窗户,多的让人意外。如果是后世的人看到就知道,这是在盖一家大型超市。这幢小楼由于没有技术含量所以盖的非常容易,而且在盖楼的过程中所有的人都在给行方便,上到知州府,下到地面上的小混混,一听是风五娘和仇九准备盖楼的,一路绿灯给亮到底,甚至就连盖房的许可证也是衙役亲手给送上门的。哪怕就是砖瓦商那里也有人给通了气,让他们先紧着风五娘的楼去烧砖,其他人家的工地先缓一缓。白天的时候,有衙役充当义务警察在维持秩序,到了晚上有大量的小混混帮着看砖瓦泥石,甚至在盖房子的时候,还有小混混来充当义工,不仅不要钱,而且还倒贴着给那些盖房的工人买水送饭,闹得盖房子的工人不知道这仇九到底是有什么面子,居然是黑白两道通吃。宛丘街面上出现了罕见的一幕,衙役和混混们和睦相处,甚至勾肩搭背的互称兄弟,小混混们时不时的请衙役们下馆子吃上一顿。而那个在追捕江月时出了力的郑大班,更是跑的殷勤,不仅跑的殷勤,而且恨不得把仇九给供到天上去,一口一个九哥叫的欢。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仇九是衙役班头,他是黑道老大一样。由于小混混们都跑去帮仇九盖房子了,街面上难得的清静了起来。于是,宛丘的父老乡亲更加对仇九赞不绝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