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黄丽娘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紧张的问道,“没抢收上来,还是,还是……”邹正业把汗巾递到了邹晨的手里,又要了碗水,才说道:“抢收上来了,只是大部分都没熟透的,不敢再长下去了,这样的雨再下几天怕是要绝收了。”邹正达把头发打开,拿汗巾一边擦头发一边骂道:“遭天瘟的,这是啥破天气?一会晴一会雨的?这老天爷还让不让人活了?去年旱死今年涝死?”柳氏走过去帮他擦头发,嗔道:“咋说话呢?这老天爷能是随便骂的?”说着呸呸呸了几口,然后又念叨了好几句让老天爷别怪罪,是无心的。“阿爹,抢收下来估摸着能有多少?”邹晨关切的问道。“能有七八成就不错了。”邹正业叹了一口气,看着雨雾蒙蒙的天气,愁道,“咱们算是好的,种了豌豆,多少有点收入,那些种小麦的,种占城稻的,唉……”邹晨松了口气,能有七八成的收入就不错了,总比绝收了要强。她低声道:“也不知道外祖家里怎么样,豌豆收了没有?”“得了,你也别担心你外祖了,黄家坪老庄稼把式多了,肯定这会也在抢收着。我就是担心龙路口,咱那五百亩的豌豆已经找人给收了,可是那里的庄民也不知道有没有趁着天晴抢收。”邹正业到底是心里善良,自家的农田减产了,反而是先关心的别人。“阿爹,等到雨晴了之后,咱那三十倾的林地里还有龙路口的果园,套种上黄豆吧!”邹晨建议道。邹正达和邹正业的目光同时向邹晨望来,问道:“为啥?药材赚的比黄豆多啊!怎么不种?”邹晨说道:“这一场雨后,肯定是粮食要涨价!我想了想,林子里除了能种黄豆其他的粮食也种不上。黄豆不喜欢太多的阳光,正好现在五月份还能开始种,而且黄豆的豆根有肥料,可以养护树木。咱们可以等到黄豆在九月份成熟的时候再种过冬的药材。”看到他们还是没有明白,便又耐心的解释了一番,从黄豆的种植特征一直说到天气的变化对庄稼的影响,给俩人上了一堂生动的种植课。最后说的嘴发干,才把他们给教明白。幸好自己经常看农书,要不然真的就说不明白了!邹晨看到他们弄明白了之后,长吐了一口气。“那其他的水田啥时种黄穋稻?”邹正达听的入了神,看到小侄女讲完了急忙问道。“这个要看天气,如果雨小了一点,到芒种时便可以种上黄穋稻。”邹晨说道,“至于那些旱田,可以种粟(小米)或者绿豆之类的……”“还是看农书好啊!”邹正业感慨道。以前家里种田就是凭着老习惯,家里的老人以前种什么那小辈们肯定以后也是跟着种什么,从来没有看天气种庄稼的时候。“是啊!”邹晨点点头,“那些学子们,官员们为了写农书,有的时候官都不当,他们图什么?不就是图了让天下的百姓都学会怎么种田?如果人人按老习惯去种地,那根本就不需要农书了。”柳氏和黄丽娘在一旁也是听得入了神,直到屋子里传来小宝的哭泣声她们才醒转过来赶紧跑到楼上去给孩子换尿布去了。等过了一会,二郎他们几个也是一身水淋淋的回来了。邹晨一人给他们递了一个汗巾,看到人都到家了就在厨房里打开炉子烧了一锅生姜水,一人喝了一碗袪寒气。邹家的豌豆终于全部抢收成功了,其他的几个庄子有比他们晚一天,有晚半天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五个庄子多少都有了收成。其他的那些按着老习惯种小麦和占城稻的,几乎上可以算得上颗粒无收了。邹家庄的种植习惯,立刻引起了其他庄子的注意,他们打听到了邹家庄今年又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于是今年有好多庄子打算从现在起就跟着邹家庄去走,他们种什么就跟着也种。一场一场的瓢泼大雨,不仅给邹家庄带来了麻烦,更给东京城带来了麻烦,水从京城安上门溢出,毁坏房屋数以万计,城中只得依靠木伐行人。仁宗急忙命令宰相等百官分别到各个城门组织抗洪抢险,与此同时,全国其它各地也屡有江河决口的消息传到京师,其中以河北路涝灾最为严重。仁宗一时焦头烂额,下令各地方官员及时组织人力物力抗洪救灾,安抚流亡百姓。五月起,沙河从殷城(河南漯河)那里开始泛滥,殷城百姓死伤数千人,民房倒塌无数,幸存者无家可归。这时洪峰一路向下口涌去,到下口之时却是安然无恙的从河堤中咆哮而过,只是让下口的那些来不及撤走的商家和住户们提心吊胆了一下而已。洪峰从下口再一路往下游而去,途经陈州境内几个县,均没有造成任何的人员伤亡。百姓们甚至站在河堤上成群结队的去看洪峰,老一辈们纷纷跪在地上向知州府方向磕头,感谢陈州的官员保护了他们的性命。百姓们为了感念知州在修堤防上面做出的贡献,以万人书的形式联名要求官家对陈州的官员进行嘉奖。陈州的安然无恙和其他几个州县的惨状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那些台官和谏官们开始怦击其他的地方官员不做为,视百姓生命为儿戏。一时之间,朝堂上又开始吵了起来。这时,文彥博接到了家书,除了按照邹家的办法种了豌豆的十倾有了七成的收入,其余的数百倾良田几乎上颗烂无收。文彥博将家书放到了一旁,然后又将五郎召了回来,仔细向他询问了邹家庄为何要种豌豆,种豌豆的依据是什么。当听完五郎的话之后,文彥博长叹一声,“某错了!”等五郎走后,文彥博写了一份奏折,这份奏折里详细的写明了历朝历代以来各类农书的名称,以及各类农书现在推广力量不够,要求各州县加大推广力度。同时他将邹家庄正在搞的农会给详细的写了一番,并且将今年邹家庄根据天气进行种植的办法也给写了进去。仁宗看了之后大喜,他突然想到这个不就是将精制白糖之法献给官府的那个邹家庄,这个农会竟也是他家牵头搞起来的,果真是奇思妙法不断,桩桩件件都是爱国之举。于是,仁宗将这份奏折广发天下,印在诋报之中以供人观看。一时之间,邹家庄之名闻达于天下,各个州县都知道了这个庄子的大名。文彥博见到仁宗欢喜,便趁机将邹家乞求他家的地毯永不做为官造这件事情给讲了一讲。仁宗这一段难得有高兴的事情,闻听此言之后,立刻下了明诏,赐名邹家的羊毛作坊聚永蚨为陈州毯,永不纳入官造。陈州毯聚永蚨立刻名声大振,传遍了大江南北,下口那一间商铺每天都有南来北往的客商前来进货。邹晨被这些进货商催的也是焦头烂额,苦于人手不够,于是只得在邹家庄进行第三次的招工。工人招到之后,只是进行了短暂的培训便安排到了工作岗位上,由于是杂役工,主要是进行换纱、运纱这样的工作,所以不需要进行太久的培训。相应的,她们的工资也是比较低的。邹晨又进行了强制性的规定,凡是进织布厂和编织厂的,禁止佩戴首饰,每个人进厂之前必须穿戴好帽子口罩和工作服,若是发现有一项不戴好的扣除一百文,发现三次扣除当月工资,三次之后扣两月工资。豌豆收割之后,邹家庄开始不停的有外庄的乡书手和户长进出,都是要求随着邹家庄一起种田的。他们眼见得自己庄子颗粒无收,可是邹家庄却是一连两年没在任何灾害中受到影响,所以个个都起了心思。农夫们从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只管种地,其他的根本就不去考虑。一直没有想过要看着农书去种庄稼,更没有想过要按照天气去种合适的物种。这时邹晨趁着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提议,不如咱们成立真正的农会。农会就和商业协会的性质一样,每个庄子可以进五个人,这五个人平时在农会里学习,然后回到庄子里再把学到的东西教给村民们。只要是加入农会的平时互相帮助,有了事情可以通过内部协调。种植经验也不得藏私,要尽可能的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别人,同时还要记录下来。邹正达和邹正业说了一句,这太麻烦了吧,然后便不说话了。如果是让他们捐点钱修路修桥,他们肯定愿意,可是这成立了大农会,那就是等于把自己庄子的种植经验教给了别人,心里着实是有些舍不得。这也不能怪他们,这是中国农民几千年来固有的思想,自家的好东西总是舍不得与别人分享。邹晨又说道:“二伯和阿爹是直节郎,按理也是应该做些有益于乡里的事情。这次的农会咱家挑头,而且不仅要挑头还得捐一笔钱出来,多买些农书,然后还要请人把老庄稼把式的种植经验给写出来呢。”邹晨便继续yin*道:“二伯,阿爹,这可是留芳千古的事情啊!你们要是不同意,将来等别人去做了可不要后悔。咱家在县志上留的有名,这成立大农会可比在县志上留名来的荣誉更大些,这可不是造福一方乡里的事情,而是造福整个陈州府的事情啊,说不定要在府志上留个名字呢。”邹正达和邹正业的脸色便有些松动,如果让他们无私的把种植经验传给邹家庄的人,他们没二话,毕竟是一个族里,可要是传给别的庄子,确实是有些不大乐意。“我们再想想!这可是大事,……”俩人说道。涅面将军狄青,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邹晨默默的说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