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草长,杂花生树,乱莺纷飞,万物更新。一声鼓响,女使们手托木盘,将红花分发到各个小娘子手中,就连那些盛装妇人也各自分发了一个。三道鼓响之后,随着一声呐喊,马球队员们驱动**骏马往场中飞奔。孟淑人将一枚马球交到了仆妇手中,那仆妇将手中的马球往场中一滚,球赛开始了。骏马飞蹄,少年们神采熠熠,球杆乱舞。随着一杆杆球进,场中的贵妇人和少女们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喝彩声。黄雪蕊和黄雪慧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手帕,为自己的队伍加油喝彩。邹晨侧过头看着黄雪蕊,她只知道黄雪蕊许给了李姓人家,并不知道场中的那位小郎君是,然而看她激动的为身穿黑衣的队伍喝彩,想必也是和陈琦一队的。这时,陈琦正卖力的将对方队员手中的马球给争抢了过来,驱使着骏马往对方的球网处奔去。身后一群队员呐喊着挥舞着球杆跟随,热血澎湃,血脉扩张,不由得令人赞叹,年轻真好。邹晨也学着别人的样子,挥舞了一下手里的手帕,便看到陈琦将球击进队方网中之后,往这里看了一下,然后嘴角微微挑起,似有万千种风情。就又挥舞了一下手帕,便看到陈琦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匹快马在洛阳的街道上快速驶过,将一份最新的诋报交到了文彥博手中。文彥博看完之后苦笑一下,大宋朝的相公不好当,尤其是首相。富弼当上宰辅没多久便迎来了数次弹劾,均是弹劾他尸位裹素,他无可奈何,最终以老母病重的原因要求致仕。仁宗当然不同意,哪里有才一当上宰相就辞职的。难道我大宋朝的宰相就这么难做吗?富弼就接着上札子,一个被留中不发,再上,被原封退回。刘敞进言了,“我知道有些辞让官职的人,有的让一次,有的让三次,都依自己的品阶辞让。虽然有的人是出于赤诚之心,不看重名利权益,……但是有些人借此来要挟圣上,迷惑众人,希望圣上可以明鉴……”富弼一看,晕了。于是假装生病,回家养病去了。朝堂上就这样吵吵闹闹的过完了年。新年后,仁宗又因为服用丹药,口不能言,每次议事总是点头或是摇头。文彥博将诋报放下,轻轻叹了一口气。仁宗一朝人才济济,星光璀璨,让后世叹为观止。例如范仲淹,虽然并不是象历史上所说的那样德操完美无缺,可是最起码他是一个君子。象韩琦,他虽然德操不好,可是他有底线。庞籍,虽然偶尔会使一点坏,然而他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忠臣良相。而欧阳修,这个人,是一个非常令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人。满朝上下,他除了看得起范仲淹,剩下的谁也看不起,可是他把范仲淹给拱跑了。只要朝中有那么一丁大的事,他就搅,搅的乌烟瘴气。这还不算完,他还指使着自己的两个徒弟搅,一个是王安石,一个司马光。司马光因为也曾受了庞籍的恩惠,所以也算是庞的半个徒弟。这个人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王安石就不行,早期是欧阳修叫他咬谁,他就咬谁,后期才算是有点自己的判断,于是学着他老师的模样,把欧阳修也给拱跑了。后来因为杨日严做开封府代理知府时审理了欧阳修外甥女张氏的案件,引出了欧阳修的丑事。自那以后,欧阳修有好几年在朝堂上抬不起来头。仁宗朝前期还很好,尤其是文彥博未罢相那几年,不论是风气还是官员的人品,皆为上乘。可是自从欧阳来了之后,不是倒这个,就是倒那个,他身后偏偏又跟着一群仰慕他文采的言臣,只要见到风声便要跟着他一起倒。于是,他们把文彥博拱跑了,现在富弼当上了宰相,又开始拱富弼了。不论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面都坐不好。可是让欧阳修坐,他又不愿意做。满朝文武也没有一个服他的。文彥博不明白,怎么好好的朝堂现在越来越乌烟瘴气了呢?这么多的清直大臣,却在在走向一条戾气的道路。你弹劾我,我弹劾你,最终大家在一次又一次的弹劾中交锋,有的败退,有的洋洋自得,可是最终却又迎来更猛烈的弹劾。这是朝争啊。他反感如今这种不顾大局,一味吹毛求疵的风气。所以,他躲到了洛阳。公孙璐也同时收到了丁启寄给他的抄写诋报,以及最近京城中的人情世故,他按照邹晨的吩咐,将诋报交给了丁贤之观看。丁贤之看完,大惊失色,立刻吩咐,将小女郎喊回。一辆马车从邹家庄驶出。马球赛这时正进行了一大半,陈琦又轻松的击进了一个马球,邹晨不由自主的举起手臂为他欢呼。她的手帕,已经在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被陈琦要走,系在了他的马球杆上。林氏阴沉着脸,看着欢呼的邹晨,眼睛中的戾气越来越重。邹晨越优秀,对她来说危险越大。一想到将来整个陈家就要交到这个女人手中,一个十几岁少女手中,她的心就痛的滴血。当初嫁给陈六郎时,冲的就是他嫡子的身份,以为自己将来是做宗妇的命,所以才同意了这门婚事。可是却没有想到,陈家的十三郎比陈六郎更优秀,天幸十三郎似乎无意家业,每日只是游荡在青楼之中。虽然后来转了性,中了榜眼,可是却是紧跟着授了官远走。她以为,一切回到原点,却没有想到还有一个陈琦,还有一个邹晨。她看了看场中挥舞着球杆的陈琦,阴沉的笑了笑。陈琦突然感觉到身下的马匹有些不对劲,似乎狂躁了起来,他夹了夹马肚,安抚了一下骏马。又看了一眼邹晨,她面带笑容注视着这里,顿时觉得心安了许多。于是他催动骏马又往前驶去,在和一个对方队员争抢马球时,突然身下的骏马后腿撩起乱蹬几下,然后痛苦的嘶鸣了一下,不顾一切的往前跑去。陈琦这时正俯下身与人争抢马球,马匹突然失控,他被重重的甩下马背,马镫拖着他一直向前跑去。邹晨正专心看球赛,看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尖叫一声,场外的小娘子们纷纷大叫,贵妇们则是脸色发白,立刻命令栏杆外面的仆人去救被马拖走的人。这时,在栏杆外面的那些闲汉们奋力往陈琦的方向跑去,正在击球的队员们这时也顾不得击球了,有几个反应迅速的立刻催动马匹快速向前,好把陈琦从马背上解救下来。“快,快射箭,把马射死。”邹晨大喊道。可是场中乱纷纷的,根本没有人听到她的声音。邹晨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妨,奋力的往陈琦的方向跑去。场中,一时乱纷纷的,没有人注意到林氏的脸上露出一丝胜利的笑容。地上铺的一层沙地已经被马蹄给踩踏的不成样子,早露出硬实的泥地面。陈琦的身体在地上重重的划过,他努力的弓起身子想要把脚从马蹬上解开,可是在马匹快速的奔跑过程中,根本没有办法碰到马蹬,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几个队员快速的跑到马匹旁边,拉起缰绳想要控制失控的马,可是那马左右摇晃了一下头,死活不肯停下来。这时,闲汉们跑到,有手里拿着刀的,将一个小郎君从马上掀下去,抢了马就往前跑,然后奋力的挥起手中的刀重重的向马脖子处砍去。鲜血四溅,黑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大家七手八脚的把陈琦从地上抱了起来,这时邹晨跑到,她分开众人,跑到了陈琦身边。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快,快请医士。”邹晨大喊,泪水很快涌到她的眼眶中。因马球赛是高危运动,所以场外备的就有医士,医士检查了一番之后,长吁了一口气:“各位无须担心,只是划伤了一点皮,内脏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头被撞了一下,怕是要昏睡过去一阵,等到醒来后好好休养一番既可。”林氏这时也跑到场中,假惺惺的掉落几滴泪水,“阿琦这是怎么了?那马怎会突然受惊。”邹晨听到这话,双目如火,怒视着她,林氏看到邹晨的表情之后僵了一下,然后扭过头去,装出伤心的样子,不停的拿帕子擦眼泪。“我侄儿,明显是不知被什么给分了神,要不然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就被马给掀了下去。”林氏大声哭泣。这却是把责任推到了邹晨的头上,指明自己的侄儿是因为邹晨在旁边才分的神。邹晨深吸了一口气,不想与她争辩,便指挥着众人将陈琦合力给抬到旁边的屋子里好让医士救治,然后大家等在屋外,让女使端着干净的清水进去。林氏的哭声,一声比一声大了起来,口口声声的说自己的侄儿是被人分了神。马球场中,那个被系了邹晨手帕的球杆,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任马蹄踏来踏去……不远处,一匹黑马被人砍断了血管,渐渐的死去。邹晨被林氏的哭声弄的心烦意乱,回过头去看着那个球杆怔怔的发呆。突然之间,她象是猛的清醒了起来,走到球中把自己的手帕解下来,然后将队员们叫到一声,沉声道:“我怀疑马匹被人下了毒药,或是什么药物之类的,我要找一个会给马匹验尸的人,你们谁可以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