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员送走,精神高度紧张后的疲惫也不断袭来,张梅挪到大树边,有些脱力似的坐在树根下,冲着担忧的看着自己的赵凯乐笑了一下“乐哥,也不知道队长他们怎么样了?你说东子现在到哪了?”枪声已经彻底消失,除了淡淡的烟雾,此时的密林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张梅现在既担心的只身一人下山的孔庆东,又担忧身后的战友,张梅不敢问赵凯乐是不是有人死亡,那怕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是自欺欺人,张梅也不想问。赵凯乐勉强的笑了一下,避重就轻似的回答“小梅huā,没事,孔大炮厉害着哪,一定不会有事,你歇会,我去队长哪看看。”看着没精神却又满脸担忧的张梅,赵凯乐把到了嘴边的担忧咽回去,冲着坐在另外一根大树下的江城笑一下,示意江城照顾一下张梅,看到江城笑着点头,赵凯乐才抬腿往林子里跑,张梅的担忧何尝不是他赵凯乐的担忧,但赵凯乐却不想在这一刻增加疲惫的张梅心里压力。匆忙离开的赵凯乐,让张梅眼神黯淡了一下,即使赵凯乐不说,张梅也知道身后的战斗有多激烈,激烈的枪击声,早在战斗刚刚打响的那一刻张梅就已经知道战斗的艰辛,有一刻,张梅甚至以为又回到了在无国界遭遇的大规模无差别攻击似的袭击。眼神黯淡下来的张梅无力的半闭着双眼靠在身后的树干,既没有精力去理会对面那不断扫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眼神,也没有心情去想为什么所谓的救援会等在这里,张梅在等,等待身后传来的枪鸣...。而就在张梅沉默的等待时,心底焦急的赵凯乐脚下恨不得装个轮子似的,快速的往密林里疾奔,刚刚冲出密林,砰砰砰的三声响彻天空的枪声让赵凯乐脚下一个踉跄,重重的摔倒在地上,眼底瞬间涌出泪水。爬起身的赵凯乐模糊着双眼跌跌撞撞的冲到已经摘下帽子的队伍中,静静的躺在地上的三具尸体让赵凯乐发出一声满是伤痛的悲鸣,顾乐平、高景山、唐伟,朝夕相处的战友满脸血迹,尤其是顾乐平,好像被打成筛子似的,胸前全是弹孔。“大山子、小伟、平头。”冲到尸体旁的赵凯乐双手不够用似的摸着三个人满是血迹的脸颊“起来、起来回家了。”“起来回家了。”赵凯乐使劲的拽着顾乐平“你让我咋跟大舅说啊,你让我咋说,你起来。”边说边哭的赵凯乐让苏凌宇眼底布满了血丝,眼前好像又出现了战斗打响时高景山说过的话,使劲抹了把脸,苏凌宇大步走到赵凯乐身边,一把拽起看到顾乐平尸体严重失态的赵凯乐“站起来、站起来。”最后一声的怒吼中带着颤抖,而同样被三声枪鸣吸引的张梅瞬间白了脸,腾的一下跳起身,撒腿就往密林中枪响的方向跑去。谁?到底是谁牺牲?快速奔跑的身影隐藏着不断下沉的心,当张梅终于冲到林边时,听到赵凯乐的哭声时,张梅脚下前行的步伐突然顿住了,不敢、她害怕,害怕看到战友的尸体,害怕看到那一双双紧闭的双眼。使劲咬了下舌尖的张梅,带着满嘴的血腥味,再次抬起沉重的好像要跌落到谷底的双腿,冲到空地,拨开人群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高景山满脸五彩却没有血丝的双唇,眼前一黑,张梅身体晃悠了一下“大山?”试探的小声的叫着不久之前还在告诉自己让自己离开的高景山,张梅模糊着双眼,使劲的摇着头,好像怕眼泪挡住视线似的,张梅快速的抬起胳膊使劲蹭了蹭眼眶“大山,回家了,别闹,起来啊。平头、小伟,咱们回家了。”带着哭音的张梅小心翼翼的挪到三个人身边,慢慢的,好像怕惊住沉睡中的战友似的小声的念叨着“回家了,战斗结束了,大山,你不是说要请我吃红烧肉吗?咱们吃老郭家红烧肉,你答应我的,说请客,还说结婚时让我当伴娘。”囔囔声伴随着一滴滴滑落的眼泪,不知道被谁拉起后,张梅模糊着双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苏凌宇“队长,咱们不是说好一起回家的吗?咱们不是说好的吗?”张梅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这躺在地上,英魂永远留在这座大山的不是别人,是朝夕相处的战友,是一双双伸出双手拉着她不断往前奔跑的兄长,是她张梅在善意的大笑声中感受到的温暖。张梅一声声质问让苏凌宇心底好像刀割似的疼,心疼,怎么不心疼,顾乐平、唐伟是他亲手从众多队员中选进一队的,高景山是他从二队长手里抢回的尖子兵,五年的朝夕相处怎么会不心疼,战死的不仅仅是他的兵还是他苏凌宇的兄弟。闭上眼挡住眼底的炙热,强忍悲痛的苏凌宇把手里的张梅交给走上前的沈建,转过身看向各个带伤红了眼眶的队员“带我们的兄弟回家。”“带我们的兄弟回家。”沙哑却整齐的嘶吼好像要穿透人心似的,被嘶吼声喊出更多泪水的张梅推开扶住自己的沈建,整理军装,整理军容,有些打晃的走到已经集合完毕的队伍中站好,像三名牺牲的战友致敬,像英魂永远留在大山的兄弟致敬。晚上七点,所有的队员带着牺牲的顾乐平、唐伟、高景山回到山下,三个人的遗体被冰封,准备马上送回S军区送回东北虎,让他们的亲人见上最后一面。站在人群中的张梅,看着迎接他们这群满身伤痕的领导,突然觉得有些茫然,到底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张梅不是不明白,军人的职责也不是不明白军人最终战死沙场才是最好的归宿,但、他们明明只是参加一次在平常不过的进山训练,怎么最后就演变成出任务,那怕知道自己偏激了,但这一刻,张梅突然觉得要是这些领导早点接到通知,要是这些当领导的早点有所察觉准备,是不是大山、小伟、平头就不会死了?离开前,张梅扫到对方死亡人数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武器,完全不成比例的人数对比,对方武器的先进,让张梅的心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张梅。”勉强收拾好心情的张远在忙碌间隙看到了张梅满是血丝却带着憎恨的眼神,顺着张梅的目光看过去,当发现张梅看的竟然是带着淡笑的Y军区的领导时,张远心底一转就明白张梅这是有情绪了。听到喊声的张梅好半响回不过神,木木的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胡子拉碴眼里全是血丝的张远,张梅眼圈又红了“队长。”这样的张梅,这样第一次没有掩饰自己脆弱的张梅让张远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人希望看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人愿意看到咱们的队员牺牲,但现在无论你是否接受,高景山他们三个确实牺牲了。”张远知道这时强行让张梅接受必然会对张梅的心里造成一个巨大的冲击,但,这就是他们作为军人作为特战军人必须经历的心里历程,那怕这份经过蜕变的坚强带着丝丝刺痛。张远的话让张梅一僵,抑制不住的冰冷慢慢的从心底升起,看着平静的说出这番话的张远,看着张远眼底一闪而过的伤逝,张梅的眼泪又一次滴滴的滑落出眼眶,一只手突然出现在张梅胸前,接住了那本应掉落在地上的泪水。张远的举动虽然在外人看来好像带着一丝调戏,但张梅知道,不是“张梅,记住今天的疼,记住今天流出的眼泪,只有你真正的记住了,你才能深刻的明白,什么是军人,什么是特战军人,还有....。”张远停顿了一下后,声音突然变的冰冷“不要在流眼泪,特战队员不需要眼泪,眼泪对于牺牲的兄弟来说不是挽留而是耻辱。”说完话的张远攥紧拳头转身大步离开,留下张梅满脸茫然却带着疼痛后的丝丝了悟愣愣的看着冰封三名战友尸体的房间。凌晨一点,紧急调集来运送三名烈士遗体的飞机停落在Y省军区机场,所有东北虎一队队员护送着高景山三人的遗体登上飞机,当机舱的门准备关上的时候,作为队长的苏凌宇,站在机舱门口,看向大山“兄弟们,回家了。”干哑带着浓浓悲伤的喊声向着远处的大山方向传去,好像借由这一声大喊让被神秘大山留住脚步的战友能够跟上回家的脚步一样。机舱门缓缓合上,走回机舱内,坐在躺在棺木里的兄弟身边,苏凌宇静静的摸着冰冻的棺木,嘴里念叨着“跟哥回家,哥带你们回家。”囔囔的自语声除了苏凌宇自己,没有任何人听见,第二天清晨,迎着朝阳,护送会东北的飞机缓缓降落在S军区军用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