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平乱成空只余恨

苏延嗣烧了晋军的粮草后，并不耽搁，率兵直奔泾阳，要与苏信合围泾阳。却说建元接到许德章的急报，心中大惊。可他深知此时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忙让小校传齐诸将。建元军中诸将早就做好准备，只等建元的军令。如今见建元的心腹小校来唤，忙到建元帐中聚齐。建元看着众将，脸上的神色有些莫测。众将见了建元的神色，心中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建元开口道：“刚才许德章传来急报，说泾凌有失。”众将听了，皆是大惊失色。行军打仗，粮草最为重要。泾凌是晋军的粮草囤积之地，如今泾凌有失，自是利害非小。建元扫视了一圈，将众将的神色看在眼中，这才说道：“泾凌虽然有失，但此时我军切不可自乱阵脚，应当防备苏信派人借机来劫营。”众将听了建元的话，皆是唯唯而已。董彦武禀道：“殿下，如今营中空虚，大军皆埋伏在通往临川的路上，不如派人让大军回援。”建元点头道：“不错。如今看来苏信今早派去临川的军马不过是疑兵，不足为虑。苏信算到我军空虚，必来劫营。为今之计，即刻派人去临川，将大军召回，攻苏信的后路。”建元说完，就看向众将。众将也明白建元的意思，只是如今战事莫测，谁也不敢贸然领命。一时，大帐内静悄悄的，诸将皆是垂首不言。建元看着众将，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怒气，不由紧紧握住拳头。董彦武是建元的心腹，也知道此时如果诸将皆不出声，只怕建元下不来台，出班道：“殿下，末将愿去召回大军。”建元的眸中流露出了一抹喜色，道：“董将军去最妥。”董彦武拱手道：“末将领命。”建元吩咐道：“来人，把我的马给董将军骑。”董彦武忙要推辞。建元道：“董将军，此番胜负在此一举，请董将军不要推脱才是。”董彦武跪下道：“请殿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董彦武说完，行了礼，就迈步出了大帐。建元目送着董彦武离开，这才转向诸将，道：“苏信的大军只怕马上就要到了，如今只有加强防守，等待大军回援。”建元说完，就指着地图，吩咐何人守某处。众将一一领命，自去准备。一时，大帐内只剩下建元。建元望着荧荧烛火，明白此次平乱大势已去，今晚稍有闪失，只怕——突然，有小校匆匆跑来禀道：“殿下，苏信率军攻来，前军距营地不过二十里。”建元的目光登时坚毅了起来，戴上头盔，迈步朝外面走去。诸将出了建元的大帐，带着军士防守各处。如今晋军上下都听说了苏信来袭，皆知道大营空虚，未免都有些不安。此时建元亲自巡营，军心顿时安定不少。建元穿着甲胄，披着披风到各处巡视，偶尔与军士交谈几句。不到半个时辰，苏信大军已到营外。建元站在壁垒上，看着营外密如繁星的火把，目光出奇的镇定。苏信一声令下，大军就朝晋军的大营冲来。建元只是静静的站着，沉着冷静，宛若不曾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紧张与不安。诸将都焦急不安的看着建元，只等建元下令。建元等苏信的大军离得近了，这才轻轻的挥了一下手。转眼间，晋军壁垒上竖起一面面长盾，长盾后站着一排排弓箭手。建元从身旁的军士手中拿过弓箭，瞄的准了，张弓射去。只见长箭划过夜空，苏军冲在最前面的将领翻落马下。刹那间，天空中如同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箭雨，长箭裹杂着啸声纷纷划过夜空，朝苏军飞去。苏军的前队在晋军密集的箭雨下，不由稍稍退却。苏信骑马看着前方的战况，见前军退却，一挥手中的长剑，朝前冲去。苏军见主将如此，不由人人争先，奋勇向前。建元见苏军气势汹汹，知道必须挫苏军的锐气，吩咐道：“放火箭。”长箭带着闪烁的火焰射向苏军，苏军被射中、烧伤者无数。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呐喊声，却是苏延嗣率军赶到。苏军见到援军，军威大振。人人奋勇向前，转眼已经冲到晋军营前。建元的心中满是不安，苏军来势凶猛，只怕自己这边支撑不了多久。想到这里，建元不由朝临川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不见半点动静。突然，有小校急匆匆跑来，禀道：“殿下，东南角支撑不住，严将军告急。”建元朝东南方向看了一眼，只见苏军如一条长蛇，蜿蜒在壁垒下，沉声吩咐道：“侍卫营速去支援严将军。”建元的亲卫闻言，忙匆匆赶去支援东南角。原来，如今营中空虚，诸将皆带兵防守各处，早已无兵可派，建元不得不令自己的侍卫去支援。金亮站在建元的身后，焦急的看着下面的苏军。他虽然不知军事，可也知道如今事态紧急，头上早已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也顾不得擦。苏军的攻势越猛，各处纷纷告急。金亮犹豫良久，才开口道：“殿下，如今战事紧急。万一有失，只怕——”金亮说到这里，不由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殿下不如离了这里，进泾阳城里——”建元不等金亮说完，“刷”的一声抽出长剑，道：“将士皆用命杀敌，我安肯为自身安危，轻弃大军于不顾？你休要多言，若再多言，定斩不赦。”建元说完，就去各处巡视，激励士卒。晋军上下见建元如此，人人奋勇，苏军不由稍稍退却。苏信略作休整，整顿了队伍，又率大军杀来。晋军在苏军的连续攻击之下，各处皆是勉力支撑，形势越发的紧急。建元看着下面如蚁的苏军，不由在心中长叹：难道我宇文建元要命丧此处？建元不由想起了萧允，自己若是死了，她虽然青春尚艾，却要落得只影茕茕，老死孤帏。还有自己与她的孩子，自己尚未见到……想到这里，建元的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凄凉来。突然，金亮指着临川方向，对建元喊道：“殿下，快看。”建元顺着金亮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临川的方向隐有火光蜿蜒而行。建元心中暗喜：临川的援兵到了。建元忙命自己的亲兵高呼道：“临川的援兵即刻就到，诸君努力。”晋军将士闻言，不由军心大振。果然不过片刻，就听杀声震天，临川的援军已从苏信的后方杀来。建元见了，沉声道：“开营门，今晚与苏信决一死战。”营门大开，建元率先上了马，朝外面杀去。晋军将士自然不肯落后，跟在建元身后，也朝外面杀去。建元与临川的援军夹攻苏信，形势登时大变。建元将自己的马送给了董彦武，此时骑得却是董彦武的马。建元因平日里骑自己的马惯了，如今颇有几分不习惯。一支冷箭飞过，箭尾扫过马身。那马吃痛，一声长嘶，扬蹄乱踢。建元没拉住缰绳，一下子被甩下马来。跟在建元身后的侍卫忙围了上来，将建元围在中间。苏延嗣远远的见了建元，就纵马朝建元冲了过来。他见建元落马，心中暗喜。建元跌落马下，右臂摔伤，一时上不得马。苏延嗣砍翻了几个晋军，冲得近了，这才从背后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来，张弓欲朝建元射去。火光正照在建元的脸上，他脸上满是灰尘和汗水。可纵是如此，依旧无损他那一身天潢贵胄的气度。苏延嗣看着建元，突然有片刻的迟疑：自己若是射死了他，她又该如何自处？自己在京师的时候，她贵为太子妃，尚且蒙受那等污蔑，明刀暗箭，苦苦相逼。若是他死了，她孤儿寡母，又该落得何等凄凉的境况？苏延嗣迟疑了片刻，再看建元时，就见他的侍卫早已护拥他上了马，围随着他往回走去。苏延嗣长叹了一声，漫无目的的射出了手中的箭。晋军和苏军混战了一阵，苏信不敌，带着军士退回介休。晋军追到介休城下，城上放下乱箭，落下滚石，晋军死伤无数，不得不退回营中。建元站在壁垒上，望着下面的战场。东方已经破晓，朝阳照在尸体狼藉的战场上，建元心中陡然生出几分感慨来。金亮站在建元身后，小心翼翼的禀道：“殿下，许将军、程将军请罪来了。”建元闻言，只是长叹一声。建元赶到大帐，见诸将已经聚齐，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许德章和程伯瑜。许德章和程伯瑜皆是身穿青衣，叩头请罪。建元淡淡的说道：“暂且押下，回京再议。”早有小校上前，押下许德章和程伯瑜。建元这才对众将说道：“如今粮草被烧，又近隆冬，大军难以久驻，不如班师回京，待开春再剿灭逆贼。”众将也知如今粮草俱无，只有回京一途，只得齐声答道：“末将谨遵殿下教令。”建元望着众将，明白自己此次领兵平乱的一切努力皆已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