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的气氛随着那一声关门的“咔哒”声更是陷入了无比的安静与淡淡的哀伤中。“我做的,太过分了么?”婉儿幽幽地叹了一句,“我不该,打他一巴掌的……”垂眸望着微微泛红的掌心,她似是能感觉到心头的那阵微酸与疼意。但是适才听他这么说她与裴旭,她竟是控制不住自己,任着心头那份薄怒肆意乱窜。裴旭静静地望着那个隐隐有着孤单苦涩之感的蹁跹背影,兀自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与零的身份没有对换,他这辈子将是要化去零身上的戾气,两人绵情到老。但是就因为零坚决的去意,就连老天也是遂了她的愿,以致他今日都与瞧不清自己的将来伴侣,饶是诡异一桩。自从一个月前寻着零的气息寻到了大理,他便在安然客栈里头看到了气质迥异的婉儿,经过一夜的努力,终是看清了她与零之间发生的事宜。此后他离去本想找那个帮助二人成事的法空大师,但就像是上天有意阻挠一般,他不仅见不上大师,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安然客栈。认定了这是上天的属意,他便顺着自己的命运,想要与那温婉的女子成其好事,却在见到欧阳烈的一霎看到他们二人之间的牵绊。这场红尘游戏,老天爷饶是安排得太让人哭笑不得,他纵是一位阴阳师,却无能改变命数。由此,他也只能随缘了。“你心疼了么?”裴旭语气轻柔,大掌向前身伸去,轻轻置在婉儿的柔弱的肩头。婉儿缓缓转过身来,面上有着淡淡的一股愁容她柔柔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见身子好些了么?”裴旭定定地望了她两眼,尔后才恢复一贯的潇洒温柔,面色稍带些苍白地回道:“你放心,我已经好很多了。”现实被欧阳烈狠狠的一扔撞上了墙壁,尔后是因为在白玉簪上施法被欧阳烈所破,逼得他体内的气流紊乱灌出,硬是狠狠吐了一口血,他的元气饶是伤了大半。忆起那跌碎在地的白玉簪,他才眉头微微皱了皱,语气添了些急意,“那枚白玉簪摔碎了,是么?”婉儿稍稍呆了阵,尔后才轻轻颔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花布巾,布巾里头妥当地包着那摔成三瓣的玉簪,晶莹透白,却是失去了通灵的神采。大掌轻轻执起了一枚,裴旭闭上了双眸,试图用身内的灵气感受玉簪的力量。好一阵,他才轻舒了一口气,面带带笑地睁开双目,把手中的碎片轻轻放回婉儿的手中,“幸好,它的力量犹在,欧阳烈终是没有做了一件错事。”只是,语有所失,扰了佳人的芳心罢了。轻轻用花布包会碎片,婉儿把玉簪碎片柔和地放入了裴旭的大掌中。刚想收回,却被他的大掌轻轻地握住,他的微热的体温渐渐传遍了她身子的每一个毛孔。“若是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待我伤好我便带着你满世界的游走,感受山河的壮阔。”顿了顿,他的唇边扬起了淡笑,“从此以后,你也不必担忧因为零的身份而受到追杀追缉。”婉儿抬眸,黑瞳映照出裴旭俊逸苍白的模样,眸光盈盈,似是带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她语气轻柔地反握裴旭的大掌,两手柔柔地传递着自己的感受,“告诉我,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么?”裴旭无言。好一阵,他才轻轻摇了摇头,尔后又颔了颔首,“我是你的贵人,又不是你的贵人。”“怎么说?”婉儿不解。“我的命数是要为了化去零身上的戾气。若是你们二人没有发生灵魂交换的异事,没有梦中相知的奇缘,今日的她便是被无情与冷漠所掩盖的杀人机器,戾气太重。但也不知是否命运弄人,你忽然因为时间裂缝遇上了零,两人牵成了跨时空的关联。具体因由,我也不能多做什么解释,但是你们的异体举动却是改变了许多的人事。”例如,若是没有穿越,上官婉儿便会死于上官峰父子的虐杀中,终生被上官家利用,致死不被承认是上官家血脉,阳寿二十三。而零则会因为杀气过重,戾气噬心,被他强制压下,两人云游凡间,洗涤她的内心,最终在天山上看破世尘自然老去,阳寿九十。“告诉我,你的真实年纪。”婉儿认真地望着眼前年轻俊逸的青年,慧心难信他的年岁,要做到知天命随天行,并非二十多岁的阴阳师能拥有这般成熟的心智。裴旭兀然失笑。他不知是要赞叹她的敏锐,亦或是要责备她的好奇,仅是好笑地摇摇头,抬手轻拍她的纤手,语带禅机地阻断道:“罢了罢了,我怎能忘记你是个奇女子……”顿了顿,他的眸中带着歆叹的柔光,手上的劲头更是加紧,“原本我是要顺从天命才至此地寻找零,命运却让我遇上了你。扪心自问,我确实倾倒在你的婉约裙下,只要你一句愿意,我便会倾尽所有以保你的安危。”尘世浮萍不定,此生能遇上这么一个温婉清灵的女子,他裴旭今生可说无憾了。当了阴阳师也不知是第几个年头了,逆天之意的荒唐事他也是做过不少,他愿意为了她再度逆天而行,破除她此后的的生命大劫。深夜的对话往往让人遗忘了时光的飞逝,这时,天边已经初露白芒。海天相接的地方依然有了妖艳的光芒,新的一日即将开始了。婉儿轻轻地收回自己的柔荑,只留下那包破碎的白玉簪置于裴旭的手中,让他的心头隐隐泛起了一阵失落之意。“你好生歇息。”她轻轻笑了笑,站了起身,背后逐渐红亮的朝霞让裴旭看不清她婉柔的面颊,“若是有来生,我定愿意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让我与零相见的善举。我知道你有办法修复好玉簪,若是有任何帮忙,既便是让我付出鲜血或是阳寿,我皆愿意。”她多少有世间的异士成事需要用及人的阳寿和血液一说,只要是与零相关的,她不会惧怕,亦不吝啬。此前法空大师虽是助了她许多,却鲜少对她说这些事宜,如今有裴旭这个神秘莫测的阴阳家,她心头反倒有几分安乐。裴旭略带些苦意地笑了出声:“罢了,罢了,与你相识便是一份缘,即便你无意与我结缘,那么我们也可在今生做对知己。至于修复玉簪一事,你莫要担忧,我会尽力而为。”白玉簪灵气甚强,不是靠人血人寿便可修复,这般灵气,第一次破损是便是花费了他大半的精力。虽说这一次被欧阳烈无意摔破,却是侥幸并未破损太厉害,但要花上比前次多一倍的精力才可,凭他现在的状态,怕要好些时日。蓦地,婉儿盈盈跪下身来,惊得裴旭呆了一阵,尔后才身子孱弱地探出身去,急急想把地上的人儿带起,“婉儿,你这是……”却见婉儿面容闲淡轻柔,执意不起,“我自知负公子甚多,请受婉儿一拜。”语罢,她便垂头虔诚地对裴旭拜了一拜,秀额点在地板上,发出了轻轻的磕声。裴旭面带苦笑,心头震撼无比,长臂向前轻拍婉儿的肩头,低声道了一句:“你这又是何苦……”顶着阴阳师的命底,他在世间也不知游离了多少年,逆天做过多少事,但是此生唯一却是未被人磕拜过,如今却是让自己稍微中意的婉约佳人所拜,这算是上天对他的便向惩罚么?“我知道你对欧阳烈有意,跨越时空仍是让你遇着他,好生珍惜。”轻轻地扶起地上的女子,迎上她面带赧红的惊诧面容,裴旭的面上有着大度的善笑。罢了,皆是红尘子女,能为知己觅得美满归宿,他这个阴阳师也算是功德圆满,此后便多少推他们一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