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不知何时乐非笙来到了她身后,第一次用“你”而非“公主”来称呼她。“我在想……”沉水恹恹地答道,“为什么我能相信君哥哥,也能相信你,甚至相信想要谋害我娘和师父的止霜,却就是不能相信他。”乐非笙笑了声,背着手与她并肩站在河堤上,语气如春风般和煦:“信任是在相处之中建立的,你和一个人相处得越久,就越了解他,了解到他的好,对你的好,对你身边的人好,然后才会愿意相信他。”沉水发出一声既不像哭又不像笑的哼声,蹲了下去,两手各拿着一只鞋,百无聊赖地拍着:“是啊,我又不了解他,怎么会相信他呢?”乐非笙静了片刻,语出惊人:“但,那不过是寻常人之间的信任关系,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他们决定是否信任一个人,完全凭一瞬间的感觉,面前的人明明是素不相识的,心里却有一种感觉——这是我一生……一生都在等待的人。”沉水面露讶异之色,望向他,乐非笙冲她笑了笑,道:“你不是不能相信他,而是不想相信他。我虽不知道你对他心存戒备是对是错,但在我的故乡,有一句老话说的很好。”“什么话?”几乎是情不自禁地,沉水追问道。乐非笙含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远处,用他引以为傲的南疆方言一字一句地道:“再拉不出圈门呢话,艾边呢毛驴就要着别人家牵起克掉了。”沉水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如果你再死要面子,心上人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只是……“你把我比作驴?”沉水有点恼羞成怒地问。“话粗理不粗,驴也是有尊严的。”乐非笙忍俊不禁,掸去袖口上沾的一点纸灰。沉水回头看了下树下那摊尚留有火星的黄纸,忽地问:“你烧纸……祭拜的是谁?”乐非笙却答非所问:“我要回宫了。”沉水见他不愿作答,只好跟着起身,艾艾道:“那我也回去了……”二人又沉默地原路返回。下元节虽无宵禁,但城中的百姓都是要早期劳作的,到了宵禁的时间,也大都返回家中歇下,街上的人一少,便显得冷清了,一地的花纸被秋风吹得阵阵旋舞,卷出一股萧瑟的意味。走了没一段路,乐非笙忽然停下了,笼着手道:“就在这儿分开吧,我是一个人出来的,也想一个人回去。”沉水先是呆了呆,接着脖子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扭去,看到先前那家卖黄纸的店门前台阶上,有人正在打坐,光亮的脑袋格外醒目。她明白了,再转回头来,就看到乐非笙唇边带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温厚的手掌在她额上轻轻按了按:“去吧。”“……嗯。”沉水缓慢地点了下头,乐非笙就飘然离去。去就去吧,反正今晚上确实是自己做错了,没凭没据地就朝他发脾气,于情于礼,都该道个歉。看着手里那双鞋,沉水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步履显得轻快一些,然后朝那边走了过去。天逍已经在这儿坐了有半个时辰,当然也已经被参观了个够,不时就有小朋友把自己吃剩一半的糖人糖棍糖葫芦递过来,问他要不要,都被他笑着拒绝了。他坐在那儿不是为了化缘,而是在等。至于等什么,可能是等沉水回来道歉,也可能是等自己冷静下来,连他自己都说不太清楚。太久没有生气的感觉了,以至于差点就控制不住,坏了大事。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就在他终于觉得能够继续以之前的面貌出现,打算起身离开时,一只手从旁伸出,递给他一双黑色的棉布鞋。“看什么看,”沉水有点尴尬地嗔了句,然后晃了晃手腕,“送你的。”天逍笑着接过来,把脚上豁口的旧鞋换了下来,鞋底相对叠起来,揣进怀里。沉水忍不住问:“都坏了的鞋你还留着干什么?”天逍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语双关地道:“坏了的鞋可以补补,虽然会不如从前牢靠,但必要的时候还能应急,若是有了新鞋就把旧鞋扔了,早晚有一天会没鞋穿的。”话不长,仔细琢磨起来却是包含了不少道理,沉水不由自主地喃喃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想通了这重,心里顿时亮堂多了,之前别别扭扭拉不下面子道歉的感觉也消失殆尽,沉水微微仰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多的天逍,道:“先生让我回来找你,告诉你两句话。”天逍做了个笑脸,纯粹是做出来的,他问:“疯子乐师说什么了?”“他说……你是头毛驴。”这话一出,天逍的脸霎时比街边的马粪还要臭。沉水强忍着笑意,又说:“他还说,如果我不早点用辔头把你拴好,你就去找别的毛驴了。”天逍的眉一下子皱得拧出了个川字,似乎很难接受这古怪的比喻,他原地吐纳几次,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受教。”又见沉水仍然看着自己,不由得呼吸一滞,张了张口,又问:“你也有话要对我说?”沉水交叉着十指,用力握了握,真心实意地说:“对不起。”误会了你,还蛮不讲理地发了脾气,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愿意道歉。“……沉水。”她道过歉后,过了好一阵子天逍才低声唤了她的名字,抬手撑在她身后的红漆木柱上,目光幽暗,居高临下地逼向她。沉水早就不是闺中少女,立刻从他眼中明白过来,他想吻自己。“不行!”在那吐着火热气息的嘴离自己还有不到三寸时,沉水果断地架起胳膊肘抵住了他的胸膛:“不行。”“不行?”天逍也不退却,盯着她的眼反问道,“为什么?因为龙涯,还是因为君无过?”沉水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出言辩解:“和君哥哥有什么关系!”天逍嘴角上弯,低声笑问:“没有关系吗?他过去有没有吻过你?——有的吧?”当然是有的,沉水有点不高兴地想,自己和君无过认识都有三年了,难道还可能停留在拉拉小手的程度?见她没有反驳,天逍便一把扣住她的前臂,从自己胸前拉开,阻碍消失,屋檐下的二人顿时挨得更近了。“他可以,我却不行,为什么?”因为我不想!沉水不禁在心里呐喊,但不知怎地,这短短几个字,竟是喊不出口,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他之前那敌意的眼神还在脑海中挥散不去,直是叫她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你啊……”天逍短叹一声,略偏了偏头,仍是吻了下去。被他干燥火热的唇触到的一瞬间,沉水浑身都产生了莫名的惧意,鼻腔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哼声,奋力想要推开他,但天逍牢牢攥住了她惯用的右手,使她既不能逃跑也不能有效地挣扎,她的试图喊叫反而便宜了他**,她的拼命躲闪只让彼此的唇齿更加契合。无论她怎么挣扎,撕扯自己的衣服,天逍都没有松开她的香舌,反而是越吻越深入,越吻越热烈,到后来那些微不足道的抵抗也消失了,温凉的手顺着肩颈爬上脑后,然后有点不太高兴地顺着他的耳根摸上他的脸,至此,已经不单单是默许,而是有点引诱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