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拖,拖到孩子出世为止。”等反应过来还有个不知情的人在场时,话已经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天逍这时终于抬头站直,眼神挑衅地看着乐非笙,后者眼一眯,促狭地笑起来:“哦~难怪我说我亲自陪着去也还是不放心呢,原来还有这一层。”沉水简直要哭了:“不是这么回事!这事儿不能拖,迟则生变,白泥关就两万军队,南疆去年遭遇旱灾,收成锐减,根本没有能力支撑守城战,必须速战速决,能不打就不打。”天逍仍旧不松口:“白泥关当年也是龙涯从夏国手中夺下来的,现在让他守,他会守不住?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未可知呢!大哥不会轻易发兵,否则他没法向大娘交代。听我的,拖到孩子出世为止。”乐非笙更摸着下巴插科打诨:“公主几个月的身子了?白泥关远在南疆千里之外,入万青山后地形崎岖更加不易行车,唔,果然还是不去为好。”“够了!”沉水终于发飙了:“白泥关我是去定了,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留下保护我娘,要么跟着我一起去,我把你还给你那大哥,伺候不起他!”天逍抱着胳膊不说话,殿内飘过一阵难言的尴尬。“丑媳妇终将见公婆,”乐非笙乐不可支地靠在椅子里看够了笑话,这才清了清嗓子说,“来,拿着这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递给他们一人一个。局面僵持,有台阶可下那自然是好的,沉水便接了过来,好奇地打开看:“这是什……”只见盒子里躺着一只金色的虫子,甲克一掀,透明的翅膀嗡嗡作响,飞了出来,“虫!”吓得手里盒子一扔忙不迭地向后躲。乐非笙哈哈大笑起来:“不是虫,是蛊,连心蛊,不会咬人的。”沉水是怕死了大小虫子,听了他的解释也不肯接近那嗡嗡乱飞的甲壳虫,倒是天逍伸出手去让那虫子落在自己手心里,端详了一阵,问:“这就是连心蛊?”“这可是我身上仅有的一对,小心爱护着,死了可就没了。”乐非笙见他接了那只,就把手里的盒子又递给沉水。沉水发毛地伸手接过,却不敢再打开,只死死地捏着盒子边缘,哭丧着脸问:“这是做什么用的啊,别给我虫子,小时候止霜在我要吃的月饼里放了一只萤火虫,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咬成了两半,吐了一天都没消停,再也不想看到这玩意儿了。”天逍将手翻来翻去,让蛊虫在手指上爬,一边解释道:“连心蛊是南疆降头师炼的一种蛊,一对两只,分别由两个人保管,只要彼此间心心相印,蛊虫便会飞越千山万水去寻你的另一半,所以即使隔得再远也能互诉衷肠。”说完又皱起眉怀疑地问:“你怎么会有连心蛊,你是降头师?”乐非笙摇摇头:“我就这么一对,借给你们的,事情完了记得还我,还不出来就挖心来还。”天逍似乎明白了什么,十分难得地说了声:“谢谢。”“谢过了就是收下了,那么接下来一个月公主可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大师不能后悔啊。”乐非笙抛这手里那只空盒子愉快地说,天逍的脸又黑了。沉水对这连心蛊还是有些发憷,但天逍都因此让步了,她也不好硬是不要这虫子,只得将盒子收起来,吩咐含光去准备动身的行李车马,自己则去上早朝。此次出门的路途远时间长,危险也大,沉水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提前告诉碧落宫里的诸人,好让他们都有心理准备。君无过听说乐非笙与她同去时,脸上的表情着实让沉水看得心里惭愧,但君无过什么也没说,只嘱咐她路上小心,毕竟这宫中的面首,还真就再没人能比乐非笙更适合走这一趟的了。沉水到画苑时,寻点幽正在水榭上作画,听完她的话久久不做声,直到沉水要走,才说了声“早点回来”,话语中饱含着被压抑的不舍与嫉妒,语速却又快得无情,矛盾不已。“放心吧,我还回来娶你呢。”沉水笑着道,转身就往门外走。画笔凝滞不前,握笔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大团的墨汁在纸面上晕开,毁了画中人整洁的衣裙。寻点幽脸色惨白,胸口一起一伏,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不要去!”不要去!不能去!他想要大声吼出藏在心底的秘密,皇叔早已得知那秃驴的身份,与夏国人秘密联手,专等着你去送死!然而沉水已经走远了,房中打扫的丫鬟们被他的叫声吓了一大跳,忙取了药奔过来,一个拼命扶着不让他摔倒,另一个掰开他的嘴,将药水倒了进去。“不能……去……咳咳咳……”寻点幽被灌下大半瓶药水,呼吸总算没那么急促了,眼泪却流了下来,他挣脱丫鬟们的搀扶,抱着头在水榭上坐了下去。这是个陷阱,是双方势力博弈中一个能将人吞噬的漩涡,他很早便知道,也以为自己能够接受,谁知沉水当真来道别时,却仍是狠不下心。她是这局棋中不得不死的一颗子,纵然心如刀绞般不忍不舍,也不敢去告诉她真相。“我受够了!!!”沉水刚走到龙磐阁前,就听到里面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怒吼,几乎将房顶也掀飞,忙加快了脚步奔进去救命。逃出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龙磐阁的主人玉止霜,他眼眦欲裂,鼻翼煽动,一头撞出房门,栽进沉水怀里,姐弟俩摔作一团。“小郡王!”“公主,公主你怎么样?”“快来人把公主和小郡王都扶起来!”丫鬟内侍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将二人分开,沉水被撞得肋骨生疼,一手捂着,牙齿嘶嘶漏风:“止霜!你又在搞什么玄虚?”玉止霜正好抓到机会告状,便指着房里大吼:“我受够了!他不走我走!王宫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少年的声音喊出破音,刺得沉水头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双全在房里好整以暇地冲他们笑。“师姐,”双全像只温顺的小绵羊,走到沉水跟前行了个礼,“师父说小郡王从小孤单单一个人,又被关在这里不准出门,很可怜,让我没事儿时候就来陪他玩,但是小郡王不欢迎我。”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清楚。玉止霜又炸毛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她是我姐,和你没关系!和那死秃驴更没关系!你们师徒俩除了监视我还会干点别的吗,还会干点别的吗!”沉水被他吼得头昏眼花,忙伸手去捂他的嘴:“行了行了,止霜,吼得不累我听得累,有人陪你一起玩不好吗?双全又聪明又懂事,你该跟他学着点,别没事就发脾气,像什么话。”玉止霜一听她夸双全,还让自己跟着学,更是委屈爆棚:“他比我好,你让他做你弟弟好了!”沉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先将双全撵回去,再对他说:“看你们这水火不容的,我也真是怕了,算了算了,正好我要出宫一趟,把他带走,就没人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