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全被这一幕吓得大叫一声向后摔去,撞倒了椅子,连人一块儿摔了个四脚朝天。天逍面上微微一抽,什么也没说,只是下颌的线条被咬合得无比生硬。“你……”寻点幽显是没料到他说不过三句话就动手伤人,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十指连心的剧痛让他感觉仿佛被人剜了心一般,呼吸越来越急促,发出近似呜咽的哀鸣声。商虚闻并不了解他的身体状况,还以为他只是被吓坏了,微微一笑,蹲下来扳着他的下巴逼问道:“说,迟东照带着玉寰舒上哪儿去了?不说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都切下来。”寻点幽却只是大力喘息,瞳孔微微涣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装蒜?”商虚闻正要狠狠给他一个耳光,天逍已经从桌上取了一只瓷瓶奔回来,正要拔瓶塞,被商虚闻一掌推向一旁,“不许给他吃药!今天他要是不说,就等着全身血流干而死。”天逍几乎要咆哮起来:“他有病!等不到血流干就会死的!”然后扑过来将商虚闻撞开,飞快将瓶中的药液灌进了寻点幽的口中,按压他的咽喉逼他吞咽下去。尽管喝下了药,但断指的伤仍然让寻点幽痛不欲生,五官全部扭曲,喉咙中发出垂死挣扎一般的哀嚎。“还是不肯说?”商虚闻将沾满了血的裱裁刀拾起来,凌空挥舞了两下。寻点幽的眼神中痛苦带着愤怒,崩溃地大吼道:“有种就杀了我!”商虚闻轻蔑地笑着摇摇头:“你的命不值一文,我要的是玉寰舒和迟东照的下落。”寻点幽满头大汗,握着手腕在地上挣扎蠕动,鲜血流了一地,天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不能出手救他,只得道:“你还是说出来吧,否则这样一直流血你会死的。”“你这……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寻点幽咬牙切齿地道,“你不配喜欢她,狼子野心……”话没完就被商虚闻一脚踹在脑侧,顿时鼻血狂喷,栽倒在地。“轮不到你来鄙视他。”商虚闻冷冷地眯着眼。寻点幽咳嗽两声,吐出一颗被踢断的牙,混着丝丝血液满口腥甜。“他们在渭城,有本事就去抓,去杀,看谁笑到最后。”他口齿不清地说完,终于晕了过去,倒在一滩血泊中,死了一般安静。商虚闻将裱裁刀一扔,嫌弃似的掸掸袖子,道:“不吃点苦头是不会听话的。好,现在下落已经打听清楚了,不管玉寰舒现在是还大着肚子还是已经把那野种生下来了,都必须尽快将他们一网打尽。”天逍取来金疮药和绷带,一边帮寻点幽止血包扎,一边说:“你带了多少人来?”商虚闻答道:“十五人,都在城里候着,还有三百的亲兵绕道五霞关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到城外了,如何?”“……按兵不动,我去渭城走一趟。”“不,你以为我是傻瓜吗?”商虚闻想也不想就驳回了他的建议,“你到了渭城,还不把我的兵力和安排都告诉他们。”天逍怒不可遏道:“你以为就你不是傻瓜吗?你把我逼到这个地步,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我去告诉迟东照你要杀他们,他又会信我吗?今天的事迟早会被沉水知道,即使……”想起那张写着诗句的习字纸,他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即使你不来,我也只能回去了。”虽然难以置信,但沉水既然记得那首诗,就应该也记得曾经他做过的事,可笑……自己竟还以为她一无所知,原来那些优柔寡断都是装出来的,她早就知道当年的事,被骗被瞒着的人其实是自己!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只能回去了不是吗,否则等沉水回到碧落宫,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自己。“沉水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了。”他自暴自弃一般摸着头顶。商虚闻嘴角一勾:“很好,天逍,你记住,你生是夏国人,死是夏国鬼,你应当效忠的人永远只有一个,就是夏国的帝君——也就是大哥我!除了我,没有人值得你卑躬屈膝,也不会有人在被你背叛之后仍能原谅你。”天逍吁了一口气,点点头:“所以我去替你杀了他们,这是最好的选择,玉寰舒会见我的,她还没有证据揭穿我的身份,而且她逃到渭城以后,就和沉水断了联系,只要我谎称有白泥关的消息,她一定会见我的。”商虚闻听了他的话,不置可否地笑笑,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盘算着其他的事。“就这么决定吧,我去准备一下,”天逍将寻点幽架起来,扶到床边,“双全,去传御医过来替他诊治,如果御医问起,就说是他自己想不开。”双全已经镇定了不少,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想让自己赶快逃,于是应道:“徒儿这就去。”“慢着!”商虚闻却又张臂揽住他,“想借机逃跑,去通风报信?天逍,这碧落宫我还是第一次来,旁的人都信不过,你走了,我有事该找谁去做?”说着不怀好意地盯着双全,双全先前就被他掐得翻白眼,然后又看到他毫不留情地剁掉了画师吃饭的手,这会儿见他冲自己狞笑,顿时头上就冒出汗来。商虚闻捏着他的下巴将人拖到跟前,目光如楔子般盯进他眼里:“玉寰舒没有证据揭穿你,迟东照可未必,还是没有身份的人最安全。——小子,听着,你要想全家活命,就乖乖照我说的去做,杀了玉寰舒和她肚子里的野种,将来我攻下祥国,会重重赏你的。”双全被他捏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想起家里的爹娘和妹妹,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好,我喜欢听话的孩子,你跟我来。”商虚闻说完,将双全一路拖着出了画苑。接下来一整天,直到双全不得不出发前往渭城,天逍都没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要交代什么也做不到,商虚闻对自己的弟弟也防得甚严,根本不给半点耍滑头的机会。碧落宫表面上仍是太平祥和,天逍以办差为名,送双全出了宫门,并递给他一只食盒:“师父知道你喜欢吃玲珑醉汁鸡,就叫司膳监做了给你带着路上吃。”双全两眼泛红,跪下磕了个头,正要接,商虚闻突然横里将食盒截走了。“大哥!”天逍怒了。商虚闻冷笑一声,揭开食盒的盖儿,将里面那只鸡的肚皮扒拉开,确认了里面只有香料后,又随手盖上,递过去:“什么玲珑醉汁鸡,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双全怒瞪着眼,谅他也不敢当着那么多侍卫的面掐自己脖子,就骂道:“你脑子有病吗?被你的手指抠过以后谁还吃得下去,你娘都没有教过你碰吃的东西之前要洗手吗?”商虚闻却意外地没有发火,掏出手帕擦擦手,傲慢地道:“一只鸡而已,喜欢吃的话将来我叫厨子每天都给你做,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双全把食盒绑好挂在马背上,然后踏着矮凳翻上去骑好,对天逍道:“师父保重,徒儿去了。”天逍笑着点点头,问:“还记得师父曾经教过你师门第一要则是什么吗?”双全抿着嘴,用力点了一下头,天逍又用只有他们三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对他说:“王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玉寰舒一定会设法联络上女儿,那么沉水也就有很大可能会出现在渭城,如果你见到她,就顺便一起杀了,永绝后患。”商虚闻笑了:“无毒不丈夫,这才是男人做事应有的态度。”天逍没理会他,轻拍了一下马背:“去吧。”双全一抖缰绳,策马出城。他知道师父一定不会就此向身旁那个可怕的男人妥协,因为他仍然要求自己铭记,在任何时候,都要以师姐的安全为首!现在能改变这个局面的只有自己了,想到了一点,双全心中更加充满勇气,朝着黑暗中最后一点光明追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