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正午,沉水一行人抵达了王都城郊,双全被要求先返回碧落宫。“你放心他一个人重入虎穴?”乐非笙看着双全经过侍卫的盘查顺利进了宫门,忍不住问。“双全很聪明,不会有事的,”沉水干脆而有信心地说,引来了玉止霜不爽的哼声,随即莞尔一笑,摸摸弟弟的头,道,“我的止霜也很聪明,不比他差。”玉止霜仍然是哼哼两声,不快的神色却减淡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被表扬心情就会好起来。他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沉水指指某个方向:“先去见一个、不,两个人。——先生?”走了两步却发现乐非笙没有跟上来,“先生有别的事要做?”乐非笙点点头:“我想去探望一下上次给我箫谱的那位老人家。”玉止霜闻言忍不住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探望老人家,如果夏国军打过来,大家都是死。”被沉水拍了一下肩膀喝止:“止霜,别乱说话,先生有事就去忙吧,有空了再来找我们。”说着将身上所剩无几的一点银钱逃出来递给他,“那位老人家应该会需要,请带我转交给他。”乐非笙也不推辞,本来也不是给他的,三人就在路口道别,沉水领着玉止霜转过大街小巷,朝得胜坊走去。“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玉止霜已经很多年没能在王都里随意走动了,四周的一切都不认识。“前面双龙巷。”沉水牵着他一路小跑,拐进了双龙巷,来到一处朱红大门外,玉止霜抬头一看,门头上挂着黑匾——贺府。管事来开了门,并不认得沉水:“二位找谁?”沉水道:“找你们家少爷,王都禁军统领贺再起。”管事一下子变了脸色,就要关门:“不见,少爷不见客。”沉水大惑不解,用力抵住门板不让他关:“那让我见你们家主母!”“嘭!”沉水又是生气又是莫名其妙,双手叉腰,鼓着眼睛没了主意。玉止霜虽然不认识贺家这母子俩,但禁军大统领这个职位他还是知道的,见姐姐不得其门而入,便问:“要不要找找后门?我可以把门撬开。”“算了吧,咱们又不是来做贼的。”沉水哭笑不得地道。正说着,大门忽然又开了,管事跪在门槛后面不停地磕头,哀求着公主饶命,沉水没空惊讶他怎么突然就知道自己是谁了,领着玉止霜赶紧进了门:“你家少爷呢?”管事忙把门关上,手脚并用地爬到她脚边道:“回公主,少爷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夫人急得眼都合不上,满城地到处找呢,就、就老爷在家……”“失踪了?这么凑巧,”沉水嘟囔了句,“那你家老爷呢,带我去见他。”管事赶紧爬起来带路。沉水被带到主屋的寝室里,只见崔尚儒病得两颊凹陷,喝个药要一群丫鬟在旁边小心伺候,难怪刚才都不出来接驾。“公主……”崔尚儒听到脚步声,挣扎着要下床,沉水连忙摆手:“不必多礼了,崔大人快躺好。你们几个,谁能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家少爷失踪了?”一个看起来是掌事丫鬟的行了个礼,答道:“回公主,少爷三天前照常入宫当差,一去就再没回来,夫人进宫求见陛下,被挡了回来,那日当值的侍卫都说不知道少爷的下落,禁军大营里也没有,老爷急得病倒了,夫人、夫人也……”沉水听得心惊胆战——商虚闻到底在宫里做了些什么,之前双全说他剁掉了寻点幽的一根手指,现在贺再起也失踪了,难不成在双全离开的这几天,他在宫中搞了大屠杀?不可能啊,他要真敢这么做,内宫侍卫还不群起而攻之,把他砍成肉酱啊。这边还没想出头绪,门外就传来贺芮高声的怒喝:“来得正好!”玉止霜下意识张开双臂将沉水护住,沉水倒笑出来:“别这么紧张,贺将军是明事理之人,不会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的。”说话间贺芮已经冲了进来,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大步上前来质问:“公主来得正是时候,不知犬子这回又犯了什么事,竟是连个下落也没了?”沉水心平气和地朝她摆手,示意她冷静:“贺将军别激动,我也是刚刚回到王都,宫里的情况实在是不清楚,正是打算来找将军商量对策的。”贺芮恶气地问:“商量什么对策?”“不瞒将军,母皇现已经不在宫中了,掌控着整个碧落宫的人很有可能是夏国的帝君商虚闻,”沉水见她还能保持理智,心里就踏实多了,认真地说道,“双全冒险出宫将消息透露给了我,若我所料不差,令郎应该被商虚闻软禁在了碧鸢宫。”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多重信息,贺芮蹙眉深思片刻,冷静下来,叫人端来椅子,与他们一同在崔尚儒的病床前坐下,然后问:“夏国帝君怎会在我祥国禁宫之中?陛下不在宫中又去了何处?他们软禁再起,目的何在?”沉水遗憾地摇摇头:“母皇的下落我也不清楚,不过她应该是被我爹带走了,现在也生死未卜。至于商虚闻为何会在宫中,我想这里头的原因可能不简单,只能做个推测,我离开这段时间和王都断了联系,许多事或许要贺将军补充才能搞明白。”贺芮神情坚毅,带着一股巾帼特有的果敢:“公主请说。”“我怀疑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有一个针对祥国王室的阴谋雏形,只是那时候阴谋家们还各自为营,彼此的行动没有关联。”沉水掰着手指示意:“首先是不知因何故得知了云家被灭门真相的云解忧,她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利用了知情人们的愧疚心,驭使他们为她做事,想必贺统领回来也有对将军提到天水坊安庆坊的军械案,就是她一手策划的,龙涯作为帮凶,杀了我派出去的六名侍卫,还几乎杀死了夏国的公主商魅音。”“与此差不多是同时,瑞国使节来访,在棋馆里遭人扒窃,这件事将军可能没什么印象,不过当初被冤枉的那个人将军一定听说过,就是我后来收养在宫中的面首君无过。”贺芮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人,年前有刺客行刺公主,他替公主挡了一刀,险些丢了性命。”沉水苦笑起来:“是啊,能把苦肉计玩得这么不要命的,世上也就他一个了。”贺芮脸色微变,疑道:“公主怀疑他是内奸?”玉止霜在这时插嘴道:“不是怀疑,他就是内奸,我可以作证。”贺芮皱着眉点头,示意沉水继续说。“云解忧想要用整个祥国的血来为云家正名,至于君无过,我不敢肯定,但他背后的人应该是瑞国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那么最终的目的,十之八九就是借刀杀人,先迷惑了我,在操纵祥国军反攻瑞国,最终夺取皇位吧!”“他们二人秘密谋划了很久,之前宫中频繁闹刺客,我猜都是云解忧所为,君无过也时常扮作黑衣人偷偷去找止霜密谋,大概是为保万全,若迷惑不了我,就怂恿小郡王造反,处理得当,也未尝不能成事。”“后来祥国与华国开战,看似是祥国胜利了,吞并了华国的疆土,还逼死了华国帝君迟东照——但事实上,迟东照不但没有死,还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潜入了王都,潜入了碧落宫。有段时间母皇说最近时常梦到他,我想那其实不是梦,而是他本人就站在那儿。”“迟东照的出现,使得原本暗藏在水下的阴谋彼此勾连,他需要一个混进碧落宫的缺口,时常在王都里鬼祟行动的云解忧是个很好的选择,等到混进了宫,他或许又通过某件事发现了君无过的意图,这两个人都有利用价值,但是所能提供的助力远远不够,他想要向我娘发起复仇,必须还要有足以震慑一个国家的军队力量,所以他将算盘打到了夏国的头上,六年前白泥关一战夏国惨败,商虚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于是华国、夏国、瑞国联合在了一起,加上有云解忧这个叛徒,祥国已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