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想了一夜也没能想出望仙塔中空在遇刺颂微失踪一事的真相,这多少有损他无所不知的传闻,千秋暖原本将希望全都寄托给他,现在看是不行了。“你是怎么知晓那些过去未来的事的?”午饭时候千秋暖好奇地问。凝时微微一笑,道:“驭梦术。水族法术多半是幻术,驭梦须得进到活人的梦中,看到他所思所想,稍加推测自然能得出结论。”一旁萧此插嘴:“水族擅幻术,治愈之力亦是不差,我若与归泉交手,他可疗伤我却不能,少不得要吃亏。”千秋暖赶紧点头:“懂了。”“火族法术以攻击为多,土族法术则防御较强,这些多半受到正神的影响,炙燕喜战,流传到仙界的法术就多为攻击法术。”凝时说这话时瞥了萧此一眼,后者装聋作哑。千秋暖第一次听到关于五族法术的讲解,求知欲大增,赶紧追问:“那金族和木族又如何?”凝时略一思索,便一一道来:“疏翎其人争强好胜,又不及炙燕强大,是以喜欢些不甚光明的手段,与金族上仙交手死伤者,多半是受自己本身所修法术所伤。至于染非,此人……颇有些与众不同,这暂不提,木族法术中,以封印之力为尊,能借力打力,虽不能伤人,亦难以被伤。”千秋暖将他所说与自己认识的人对上号,脑补他们与萧此交手的样子,想到萧此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也伤不到清览一根毫毛的样子,觉得十分滑稽,便微微笑起来。凝时愧然叹道:“我在山中那些时日无事可做,便出入于不同人的梦境之中,久而久之,有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中。”千秋暖笑道:“庄子有时候也以为自己是蝴蝶呢,你不是孤单一人。”脚上被凝时治好,千秋暖决定冒险再回去一转,至少得问问空在颂微之前有没有别人进过塔。但这回想要混进净尊就没那么容易了,发生了行刺盗窃事件,牵连到的还是上仙飞仙,惊动了朝廷,大门口守着六个衣着光鲜的侍卫,一看就是在皇宫中效力的。千秋暖使尽浑身解数也撼动不了他们的冰块脸,只好气馁地走开,打算找个狗洞什么的钻进去。狗洞没找到,却意外撞见清览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走出来,六名侍卫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太过分了,不是说不准进也不许出么,那家伙怎么出入自由?”千秋暖愤愤不平,偷偷跟了上去。清览何许人,一早便发现了有人跟踪,拐过一条街,避开侍卫的眼后方才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此时街上无人摆摊设点,千秋暖躲也没处躲,只好讷讷地站在原地看他。清览好整以暇道:“小妹妹,莫跟了,快回家去。”千秋暖嗤笑:“小妹妹?那天谁说自己是我哥来着。”清览一愣,脸色沉下来,语气也不再友好:“小小年纪,竟能看破我的障眼法,还说自己只是钱庄的小姐,若真是如此,我可是白活这么些年了。”“障眼法?”他有使障眼法么,千秋暖愣没看出来,“你不是木族吗,怎么会使水族的法术?”连自己的属性都被她摸透,清览不免感到心惊,表面上仍是冷静沉着:“此言差矣,我虽是木族,体内也有水灵之力,会一些障眼法又有何不对?况且六界之内又不只有水族会幻术。”他这么一说,千秋暖忽地记起和萧此初识那日,他也是使了障眼法变个老乞丐,还吃了自己一只烧饼。清览看不透千秋暖,只觉得她横竖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娃,就这一路上跟踪的技术来看,更是全无章法,但她能看破自己的幻术,看透自己的属性,又绝不像是个简单角色。他被搅糊涂了。千秋暖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发现自己被视为棘手的对手了,要真打起来自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说不定连吹口哨的机会都没有,于是决定顺水推舟,他既然害怕,就让他吓得屁滚尿流好了。“是么,在我眼里任何障眼法都是没用的,”她故作轻松地抱着胳膊,“别说你,就连水部正神的幻术也骗不得我。”对面清览的脸色忽变,语气还勉强平和:“水部正神?你竟与水部正神交过手?你究竟是谁?”千秋暖摊了下手:“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土国来,潜伏在净尊慧土神庙中,究竟有何目的?”清览眼一亮,不答反问:“你是土族上仙?不对,土族仅有幽声一名女上仙,慧土大帝死去多年,从未听说土族有年龄这么小的上仙……”继而蹙眉,更加迷惑,“你……?”千秋暖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心想自己的身份多半也被他看穿了,索性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动起手来孰胜孰负,想必也不用我多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夜你说做人不可贪心,指的是望仙塔里所藏的宝物不是,你也在打它的主意?”想通面前这小丫头的身份后,清览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强笑道:“你问了两个问题。”“我说是一个,就是一个。”千秋暖女王气场全开,蛮不讲理了。清览无可奈何,只能叹息自己流年不利,在主人的地盘上耍心机被逮个正着,点点头,答道:“不错,我守在净尊寺中,无非也是提防着有人打望仙塔的主意。大家只知塔中安放着力量能与神器匹敌的土族圣物,却不知那处尚有……”“……还有木族神器月前樽。”回到驿馆千秋暖将清览说的话原封不动转告了二人。萧此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倒抽一口冷气:“月前樽?此物怎会在望仙塔中!”凝时兀自道:“月前樽之于染非,无异于北斗钥之于你,为何会到了空在手中,难道他处心积虑掩藏的并非土灵之根,而是月前樽?”千秋暖摇头:“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关于月前樽他也只是稍微提了下,我还想再问,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我也没办法留住他不是。”二人理解地点点头,又各自陷入沉思。空在先是着玖真到朱雀花重金购得北斗钥,后又将月前樽藏在望仙塔中,千秋暖来一转,将北斗钥带走了,清览却只是个上仙,若是需要拿回月前樽,木神染非纵然不亲自出马,也可以派护法前来,怎会轮到他。或者,事情其实和她所想的相反?千秋暖伸手在萧此眼前晃了晃:“问你个事儿哦,炙燕的神器是从不离身的么?”萧此听到炙燕的名字就习惯性脸发黑,但还是回答:“那么沉,没事儿扛着耍威风么。”凝时解释道:“炙燕的神器是天地初开时候的第一缕日光化作,一般人根本扛不动,也不能随意变化大小,平日里该是放在火神宫的某处,连看守的人也不曾设过。”“那,如果是我的北斗钥,”千秋暖将发簪大小的北斗钥从怀里掏出来,晃了晃,“有人想从我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有可能么?”萧此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人!”千秋暖身后就是窗户,只当萧此发现了可疑人物,条件反射地回头,却什么也没见着,回过头来,手里的北斗钥已经不见了。萧此拈着北斗钥在指尖转来转去,嘿嘿笑:“就你这警惕性。”千秋暖大怒,一把夺回来:“我说的是过去!千防万防,内贼难防,你这是趁人之危!”凝时坐在一旁看他们师徒二人对吼,忽地就明白了千秋暖的担忧,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吵闹,问道:“小暖,你是怀疑清览偷了月前樽?”“对,”千秋暖点点头,“我开始怀疑他是窥觊塔中的宝物,他和我不同族,土族圣物对他来说八成没用处,所以才猜测他瞄上的可能是旁人都不知道的宝贝。但现在反过来想想,也许他不是想偷,而是已经偷了来,藏在塔里?”凝时微微颔首:“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望仙塔因五色灵光之事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人们只知其中藏有土族圣物,断难想到木族神器也在其中……”千秋暖到:“就是这个道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萧此却嗤之以鼻:“他为何要偷染非的月前樽?偷了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告诉你,不想要命了么?他纵非敌,也绝非友,他的话怎能轻信。”这话倒也没错,千秋暖找不到反驳的依据,只好闷闷不乐地用指甲在桌面上划来划去。据玖真说,塔顶除了一张八仙桌再无其他,自己的灵根遗失是确信无疑了,但月前樽未必在塔顶,看清览一点儿不着急的模样,也许它并未丢失?不过现在朝廷派了一大车人去查案,能不把塔里翻个底儿朝天么,清览却在这种时候出寺,就不担心月前樽被搜出来?他既然能混得出来,应该也能混得进塔里吧,莫不是已经把赃物转移了?“凝时,月前樽现在何处,你能算出来么?”千秋暖忽地道。凝时莞尔:“就知道你会问,放心,月前樽此时仍在寺中,有主意了?”千秋暖跳下凳子,摩拳擦掌:“有主意了。你能做个法把我也变成个侍卫么,我还是得混进寺里去瞧瞧,再打听打听新的情况,也找找我那妻离子散的灵根,能把月前樽也顺过来那是最好了,将来卖个人情给染非,说不定就把他拉拢过来了。”萧此打趣道:“又要招兵买马了?这回可气派了,连木部正神也想勾搭上。”千秋暖白他一眼,说:“勾搭了又怎样,好歹我和他地位相当,谁也不占谁便宜。”萧此嘴角抽搐,无话可说了。“寺里那些侍卫我没见过,变不得,”凝时悠悠接过话头,“倒是可以借你个物件,日后记得还我就是。”说着右手五指一拢,再展开时,手心中现出一块碧光通透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