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此与紫鸢前后进到驿馆里来,千秋暖心无防备,开心地招手:“紫鸢姐姐没有回去啊?我听凝时说你走了,正后悔昨天没像你道声谢呢。”紫鸢黯然在她身旁坐下,千秋暖奇怪地偏头问:“怎么了?”想到什么,抬头瞪向萧此。“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放火烧的。”萧此不客气地瞪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萧此一早牵马送她回家,谁想农舍早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紫鸢无家可归,这才又跟着他回到驿馆。凝时听完,似笑非笑地道:“舍不得孩子便套不着狼。”紫鸢脸色苍白地抬头看他一眼,又敛眉不语。千秋暖没头没尾听到这么一句,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知道是谁烧了紫鸢姐姐的房子?”“知道,不过房子已经烧了,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凝时别有深意地微笑着,视线转向紫鸢“姑娘今后有何打算,是否有亲人在外地,或是仍旧回山里?”紫鸢只咬着唇摇头不语,千秋暖看在眼里,还以为她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便出言安慰:“紫鸢姐姐,你别难过,房子没了可以重新盖,或者到城里去买一间?你帮助过我,我肯定会把你安顿好了才离开的。”忽然想起自己只有四十余两银子,底气不足地转头问萧此:“这里房价多少来着?”萧此也完全不知紫鸢的底细,财大气粗道:“相中了房屋我自会付钱,你不必多问。”千秋暖自己钱不多,只好不抢他泡妞的机会报恩,嘟囔道:“就你有钱,成天不务正业,也不知道钱都是哪儿来的。”紫鸢感激地道:“多谢几位关心,我在木国青龙城中尚有母舅家人在,待会儿修书一封请人送去,舅舅必会遣人半路来迎我。”千秋暖觑到报恩机会又高兴起来:“我们也正打算去青龙呢,不如姐姐和我们一道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否则从麒麟到青龙路途遥远,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万一碰上个劫财又劫色的、哎哟!”耳根子一痛,竟被拧了一把。“胡说些什么!”萧此瞪眼,示意她少做画蛇添足之事。凝时却冷笑着问:“我们几时决定要去青龙了?竟这么巧,能与姑娘同路。”千秋暖觉察到他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好像处处针对紫鸢,可他们过去不是不认识么,怎一觉起来就针锋相对了。倒是萧此皱眉问:“怎会想到去青龙,此处灵根……”颇有戒心地看了紫鸢一眼,改口道,“此处麻烦尚未处理完,又动身去那么远的地方作甚?”紫鸢立刻十分知趣地起身:“我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想先回房休息,失礼了。”“咦?生病了吗,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千秋暖见她脸色果然不好,嘘寒问暖道。但紫鸢勉强地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便匆匆上楼去。千秋暖更加搞不清状况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希望他们谁来做个解释,但凝时只笑了笑说“无须替人做嫁衣”,就又将话题拨回前往青龙的事上来:“清览只带着月前樽赶路,此时说不定已经抵达青龙,我们须快马加鞭赶去讨回灵根,迟则生变,顾不得别人了。”千秋暖讶然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管紫鸢姐姐自己走?不行不行,我还没报答她呢。”凝时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一顾:“日后有的是机会报答她,空在既然叛变,你不早日收回混沌之力,就有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千秋暖仍有些不服,哼哼道:“你不是说叛徒不敢随便对我下手嘛。”“他一介飞仙,既然敢叛你,一定是听信了什么人的教唆,会不会杀你我可不能保证。”突然小命就没了保障,千秋暖想起自己去翻空在的被窝,就不由得从脚板心凉到天灵盖,幸亏那时候空在没有醒,否则自己就真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萧此看她变了脸色,取笑道:“怕了?夜里要不要师父抱着你睡?”千秋暖还有心情甩他白眼:“你比他危险多了,我在窗台上放一排窝瓜,床前铺一层地刺,后面再竖一道高坚果墙,盆里种上一株香蒲,管你从哪里走,三百六十度无差别狂轰滥炸,手里再捏个樱桃炸弹,只要他敢来,拼了鱼死网破,也绝不让他见到隔天的太阳。”萧此嘴角抽搐,完全听不懂她在鬼扯什么。三人议论之后,决定还是先到青龙去,凝时本担心紫鸢会做出对千秋暖不利的事,可转念又想,将她束缚在身边应该比放她到暗处安全许多,也就接受了带着她作法飞往青龙。“下来啦,我保证他不会打你的,他要敢打你,我就打他,这样行不?”千秋暖叉着腰仰着头,费劲儿地劝着。她召唤了好几次狻猊才别别扭扭地飞来,见到萧此抄着胳膊站在马厩边,就死活不肯下来,一个劲儿地装可怜,摇头摆尾,博取同情。千秋暖仰头仰得后颈痛,又不忍心再骂它,苦恼地转向萧此:“你说你下手那么狠做什么嘛,它不驮我,你驮我?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它咬你了?”萧此哼一声,以威胁的眼神瞪着飞在半空中的狻猊,凝时笑道:“若是咬了那还不至于被揍得这么惨。”话未完,威胁的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什么什么?凝时你知道内情怎么不告诉我,快说,到底出了啥事儿?”千秋暖八卦地追问,但凝时点到即止,不肯再说。花了好大功夫,才算将狻猊劝服,在院子一角伏下来。千秋暖嘿咻嘿咻爬上去,然后又冲紫鸢招手:“紫鸢姐姐,你也来和我一起吧!”紫鸢张口欲言,凝时却冷冷打断:“狻猊乃是神兽,岂能驮凡人,你自骑着就是。”萧此也接话道:“说的是,那畜生伤还没好,你就莫拿它做人情了。我带紫鸢姑娘便是。”千秋暖被他们俩联手驳回,立刻显出一副可怜相,和**坐骑倒是十分般配,她摸摸狻猊脑袋上的肿块,心疼道:“咱主仆俩还是这疙瘩地位最高的呢,到处受人欺负,做啥都是错的,苦命啊。”狻猊自然是咩咩回应,看得对面三人一头黑线。青龙城位于木国中部偏东,即使用飞的,也须花上七八日,还得在两国边界的桂城经过盘查,加上紫鸢是凡人之躯,千秋暖怕她受不了高空急速飞行——说白了怕她晕机,又将行进速度调慢了些,算下来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到不了的。凝时对于她得过分体贴却显得十分不屑:“你莫小看了她。你年纪尚小,世道复杂,人心叵测,顺道送她去青龙足以报答她引路之恩,无须你无微不至地替她着想。”千秋暖看了看在树下休息的紫鸢,撇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对恩人好点儿总是没错的啊,更何况你看她,确实不舒服嘛。你不是懂医术么,去替她瞧瞧好不?”“心病须心药,我救不了她。”凝时下颌微微一抬,示意她再看那边。紫鸢随他们连日飞行,身子似乎吃不消了,今天才一着地,就吐得稀里哗啦,此时脸色苍白,无力地歪靠在一棵松树下。千秋暖对着同性当然是无法产生怜惜之情,但也觉得她看上去太可怜,正想过去问候一声,就见萧此大步走回来,手里提着水囊。正好口渴了,千秋暖屁股还未离地,萧此已经在紫鸢身边蹲下,轻声细语地说了些什么,紫鸢点点头,接过水囊漱了漱口,又喝了些,萧此扶她躺下休息,又脱了外衫给她盖,她也并不拒绝。“明白了?”凝时意味深长地笑道。“哦。”千秋暖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转回头来不再看,掏出包袱里的伤药,给趴在自己腿上睡觉的狻猊涂抹,狻猊枕着她的腿,又得她服侍,舒服得鼻子里直哼哼。四人露宿山林,唯有紫鸢受不住春寒,半夜里咳嗽起来,萧此被吵醒,上前询问了缘由后又转身来唤凝时。凝时夜里只是打坐歇息,被他叫醒,眼也不睁地道:“何事?”萧此看了看睡在他身旁的千秋暖,压低了嗓门道:“紫鸢姑娘好像染了风寒,你懂医术,去替她瞧瞧?”“自己的女人照顾不好,却来求我,不嫌丢人?”凝时动也不动,讥讽道。萧此一时火起,差点抡拳揍他,又怕吵醒了熟睡的千秋暖,只得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朝林子里走去。窝在狻猊肚皮边的千秋暖其实早就被紫鸢的咳嗽声吵醒,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睁开一只眼,问道:“你和紫鸢姐姐真的不认识吗?”凝时依旧端着莲座,口中道:“认识又如何。她早已不是我熟识的那个故人,她的事,我也无意插手。”千秋暖想了想,还是爬起来,揉着眼睛过去问候。紫鸢抬头看看她,又飞快地确认了凝时的位置,虚弱道:“我没事,你去睡吧,是不是我咳嗽吵到你了?”“没有没有,我本来也没睡着,”千秋暖忙安抚道,“夜里地上凉,我去翻件衣服给你垫着?”紫鸢推说不用,二人拉扯间萧此抱着一堆树枝回来了,见千秋暖不睡觉,便呵道:“又爬过来作甚,去睡你的,我会照顾紫鸢姑娘。”千秋暖艾艾地站起身退了几步,萧此将干柴搭好,生起火来,周围顿时温暖了不少,紫鸢美目流光,柔声向他道谢,萧此只摆了摆手,亦温柔地道:“睡罢,我看着火,当不会冷了。”听见脚步声靠近自己,凝时莞尔:“讨嫌了,被撵回来了?”千秋暖懒懒散散地哼了声,靠着狻猊发呆。篝火将不大的一片区域照得明亮,萧此将紫鸢扶起来靠着自己,二人在火光中依偎在一处,温情脉脉。她忽然觉得火光太刺眼,赶忙闭了眼将脸埋在狻猊的鬃毛里。——小暖对付叛徒的招数,其实是小司还在学校时,听说宿舍楼闹贼扯出来的=。=香蒲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