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和心然就这般的矗立在峭壁山颠。直到天际开始发白。心然这才又打破了平静道:“你能有这般的修为,其实主要原因还是你身体内有一股隐藏的不明混沌力量,我也曾探查数次,却是不知源自何处。好在你日夜都一般的努力,苦心修习**佛法,并有大智慧,自行的让周身的一切练至了相容,确实是令我心折。如今看到了你的成就,我心下也就安心了,我这老和尚也没剩得几年光景,因功力不纯,源自北冥神功的内力也同样无法传承,所以事到如今,再别无他法。你我也都是尽透人生万相之人,也自不必拘泥那甚么陈规俗矩了,我心下当认了你这弟子便是,那等俗世理解客套就需不着了。”李玄深挚的看了一眼心然道:“师傅,其实心下里面,我本也早已承认了,这等事情,心下认可便已足够。是不必需要更多。那些前辈高人也都一一远去,当今世界,也莫过五绝纵意天下了,却都已是年岁堪忧。”说罢他又想到了当前的国运,如今大宋内忧外患,实不堪抵御,数年之后,自是随历史的推进而覆灭,也不知到那等年月,他自己又身在何处。想想李玄又随即抛却了这个念头道:“师傅还请放心,弟子今天凌晨只是作了一个江湖热血的梦,过了这一刻,便全部的都忘记了。”“是啊,那不过是一个逝去的梦而已,过了这一刻,没有人再记得,今后你便是第五代的逍遥掌门了。其实,这也是一个名头而已,只有你心里明白。这掌门铁指环,甚么时候你若愿意,便戴上,戴腻了,便再传给下一个有这等能耐之人罢,我去了,今后心然也将消失在这个世间了。若是有缘,便再见过。”说罢,竟是无视那已浮起云端的峭壁。直接的跳了下去。李玄多少心中有些空空的,这一番际遇让他宛如再次的历经了一番江湖仇杀一般,古往今来,便是武功秘籍、宝藏,或者权力,或者名誉地位,然人不断追逐仇杀,让人的良心逐渐的变黑,变得利益薰心……这般想来,没来由的竟对着那江湖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感。而且,似乎由于他的到来,这个熟悉的神雕世界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沐浴着清晨清新到了极点的空气,李玄全身内气朝气蓬勃,心中也渐渐的欢愉了起来,久违的少年情趣也随即的苏醒了过来。李玄开心的呼吸着这林间难得的安宁和清爽,慢慢的向回走着,却隐隐的感觉到前方有一白衣女子,身影极为曼妙,便当真出尘有如天仙一般。李玄仔细的打量了起来,那女子浑身有着一股冰冷而拒人千里的气息,背影婀娜多姿。身材也自是极好,背后的长发自然洒落在肩上,更显娇柔动人。李玄心中讶异,便是看上一眼她的背影便有这等效果,若是见了她的芳容,不知会是什么震撼效果。李玄心知这个女子定是小龙女,但是却没有见到杨过,心中微觉奇怪。听得身后有异动,小龙女的身体顿时便停了下来,只听她心中似是失落又似是高兴的道:“过儿,是你么?你回来看姑姑了么?你便是唤姑姑作甚么都行,姑姑再不想离开你了。”说完,再看四周却无动静,他脸色随即又变得冷漠起来,眼神中却是难以掩饰痛苦和伤心。她四周瞧了几下,不见有人,便又有些浑噩的迈起了步子,口中自言自语道:“过儿,你在哪里,你怎么不要姑姑了……”李玄瞧着她那净美绝尘的脸上满是失落和迷茫,心中竟是不忍她这般难过,有心想安慰她,希望她开心,却是不知怎么说,因为他不确定历史是不是会真实的如书中一般上演。想了想,李玄也无所谓了,有一点希望总比没有的强罢,于是便走了上前,拦在了小龙女的面前。小龙女并没有理会李玄。而是将身子转向一边,想绕过道路离开。李玄忙道:“龙姑娘请稍等,你若要找杨过,便去大胜关罢,在那里有个英雄会,杨过定在那里。”小龙女前行的脚步在半空中定格了一秒后,只轻声道了一声“嗯”便走了,只留下了愣在一边的李玄。李玄心中怪异莫名,这女子竟是这般……回到石洞的时候,就只剩下李莫愁和洪凌波在,陆无双却是因为始终和李莫愁有杀父杀母之仇,如今虽已化解,但是她却再不想留在李莫愁身边,便留下书信,和李莫愁师徒之情恩断情绝,再互不相欠。程瑛心系陆无双重伤初愈,便寻了去。看见李莫愁后,李玄发现李莫愁的脸色很难看,却也没有发怒,见李玄朝她看来,她便也未说甚么,独自进了一间石室。李玄对李莫愁的表情自是瞧了个清楚,心中也有些为她担忧。知她心结虽解开,如今却是逝去了生存的目标,便有心要开导她。支开了洪凌波后,李玄在李莫愁身边坐了下来,就是那么安静的陪着她静坐了一会,然后才慢慢的激起李莫愁的言语,之后便交谈了起来。将少林寺的一些事情除心然及其相关事情外其它都如实相说之后,李莫愁也便慢慢的被他分了心神,也开始灌注他的境界和修为问题来。这般慢慢聊开之后,李玄这才很是认真的问了李莫愁一个很实际的问题,他道:“师傅。若是上天给你一个机会,让你遗忘生命当中的一部分,你会遗忘甚么?”“我会遗忘甚么?我会遗忘甚么?李莫愁不断的沉思着,会遗忘甚么呢?她仔细想了近一格时辰,也未曾想到,在真正意义上,有值得她必须去遗忘的东西。李玄笑了,他轻轻拉起李莫愁的手道:“师傅,你还未曾明白么,其实真正的遗忘便是无需刻意的追寻,也无需刻意的麻痹自己,而是直面它。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一些坎坷,这样才能成长起来。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在心灵刻上一段回忆的同时,时间也会让我们淡忘一些幸福却微不足道的物事。即便是曾在自己想来有多么的刻骨铭心情深似海,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逝,因此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刻意要求,要求想要改变甚么,更无需期待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可以让自己能够开怀,能够遗忘,因为这样只是懦弱的表现。师傅,你既然不能够选择遗忘,却为何无法选择面对呢?”……却说李玄和李莫愁洪凌波在山洞之中再行住满一周之后,李莫愁总算是再次的恢复了她的本色。因李玄考虑到赵志敬和李志常并未夺得秘籍,担心陆无双还会有性命之忧,便打算先行出来寻找,顺带寻回北冥神功。考虑到李莫愁结下仇怨之多失所罕见,害怕洪凌波出现意外,便将那九阴真经的卷章给拿了出来,交给了李莫愁,便是让她再行修炼。九阳真经太过刚猛,于古墓派武功内力相冲突,不适宜女子练习,而九华真经,则是需要无上的佛经化解,还需要达到先天境界、有九阳相伴才可修习。也是不适二人练习。即使这般,也让李莫愁和洪凌波大喜,毕竟闹得整个江湖轰动不已的九阴真经可不是虚有其名,当年王重阳,便是凭借一部九阴真经,冠绝五绝之首,这样高深莫测的武功,怎的不让她们欣喜。见李玄要游历江湖,李莫愁也知他少年心性,心下虽是不舍,却也交与了他百枚冰魄银针,以防小人暗算。当然,李玄知道李莫愁乃是当局者迷,他这般的身手又岂会遭人暗算?但是李莫愁对他真切的关心又让他无法拒绝,便将那百枚冰魄银针以绢帛裹好,放置在怀里口袋中。洪凌波原本是万般不舍的,见李莫愁在一旁,却是没有胆量开口说甚么柔情蜜语,只是语气有些哽咽的道:“师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你心思单纯,外面恶人多,你可要小心啊,师傅的家传武学秘籍寻得回来便定要寻回来,若是寻不回来,便一定要保重性命……你武功虽是极高,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李玄将手在洪凌波肩头拍了拍,见她俏脸微微泛红,也不以为意的道:“师妹,师兄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师傅,好好的和师傅一齐学武,莫要被人欺负了,明白么?师兄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和师傅一起久了,傲气颇大,在外面本是结得不少仇家,这一番最好便是习完九阴真经再行出去不迟……这**你和师傅熟记后便销毁了罢,免得再生是非。师兄这便走了,你和师傅要多多保重。”说罢便不再多作留恋,转身便走。却说那日杨过自从终南山小龙女抛下他之后,整日不知所措的游荡在山下的各处小镇上,或者装成乞丐到处讨饭打听小龙女的消息,或者弄得一身夜行衣装作江洋大盗劫富济贫,或者偶见富家公子欺负娘家妇女上前打抱不平,一时间竟在各处小镇上夺得了一个“黑衣大侠”的名号。这一日,他行至一家酒家,却见一个白衣女子神色慌张脚步凌乱的逃跑,那一瞥而过的有些慌乱却坚定的眼神让杨过不由为之一滞,一瞬间便想到了小龙女,便悄悄的跟随了过去,却不想途中遇见了一灯大师和慈恩,他本是不识此人,只觉他高深莫测,慈眉善目,便和他聊了起来。等和一灯大师分别之时,却早不见了那女子,他不由心中居丧。第二日早晨,他忽然遇见赵志敬和李志常这两个全真牛鼻子神色慌张的逃窜,而那李志常更是将怀中裹得紧紧的,他心下一番计较,便弄脏乱了衣服和脸蛋,装作一个傻蛋,拉了一辆破木板车,便堵在了大街上,拦下了二人的去路。那赵志敬和李志常二人自是没精力理会这臭叫花子,各自脚下运劲点在地上,使了一套全真的飞雁轻功便要直接飞过去,那杨过岂是好相与之辈,顿时横将板车来了个瞬间竖立,刹那间的绊住了两人。两人空中本无处借力,这般的一弄,顿时只得一脚踏在车柄上,不想那车早已反了方向,这般却是一脚踏空,顿时落了下来。杨过趁着二人分神之时,运起天罗地网式,一手便将那铜牌给抓了过来,他装作被那板车压在了车下,哎呀呀的乱叫,手下却不断的摸捏着那铜牌。他本是想毁灭了那牌子,再放回二人身上,好教他们气死,不想运起内力毁灭的时候,那牌子在身下猛的一震,直弹得他双手发麻,入手处却摸到一块柔和的绢帛。杨过何等聪明,一番联想后心下已知奥秘,便将那绢帛默默的捏在手中,口中依然大叫着。这一来,围观的人便多了。赵志敬和李志常大怒,却是拿这臭叫花子很是无奈。二人顾及身份,李志常便将那破车给掀翻了,将那杨过给拉了起来。杨过却趁机将已经空了的铜牌还回他怀里,这一系列动作竟是滴水不露,丝毫无人知晓。等二人走后,杨过寻了一处深山密林,将那绢帛打了开来,却见上面书写的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内功心法,当下他心中大喜,他本是有心习得高深武学,这般抢来牛鼻子的东西,定是他们不要脸夺来的,这般一想更是毫不手软的学了起来。他这一练,便是在山中有一月之余。这一日,他继续练功之时,却见异装一女子哭哭啼啼似要寻死,他见了心中竟是颇为同情,当下走了过去出声安慰。经一番言语之后,他得知这个女子名作完颜萍,乃是无法为父母报仇,所以便要寻死。他怜人及已,也兀自伤心起来,并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一来二去,二人便相互怜惜起来,话语也更加多。那完颜萍止住了哭泣,和杨过说了她喜欢上了仇人之子耶律齐,没说完,便陷入了沉思,似乎是想到甚么极端伤心的事情一般,双眼中既是难过,又是不舍,还生出三分情愫。这一来,便是杨过,心下也不由的一震,只见眼前渐渐模糊,小龙女那凄然而失望的样子又在他面前呈现了出来,他不由失声道:“姑姑,姑姑”。那完颜萍是外族人,原本也较为开放,却也对于杨过叫她姑姑难以接受,刚要发问,杨过便突然的将她给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她想挣扎,却是动弹不得,心下不由大骇,心道他年纪轻轻,怎的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但是口中嗅到这等刚强的男子气味,不由心中一窒,既是羞恼,又是无奈,想到杨过那可怜的身世,怜他和自己一般凄苦,便不再挣扎,任由他这般的抱着。杨过抱着完颜萍,说些不着边际的情话,似乎小龙女就在他身边一般。想到小龙女,他忽然想到了小龙女的誓言,顿时再看那完颜萍羞红的脸,一时竟是心下大悟,大骂自己是傻蛋该死,说着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竟是打得红肿了起来,嘴角边还流出了血。那完颜萍大惊,忙道:“杨大哥,我未曾怪你,你万万莫要这般――”话还未说完,杨过便惨叫一声,急速的飞奔了出去。只见一道残影片刻便消失在了山林中。完颜萍心中顿时空空的,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但是经过杨过的劝导,却也灭了死志。却说杨过这般一口气急速的飞奔,竟是一路专寻了险峻恶劣的地方行走,这样一来,不觉间竟是走上了一座极大的山峰,这山峰之上空气也渐渐稀薄,而温度也越来越低,他心中凄楚,也无子不管,便是一口真气运转之下,飞速的向上行了去,这山便是华山。他轻功虽高,但华山是天下之险,却也不能说上就上得了的。待爬到半山时,天候骤寒,铅云低压,北风渐紧,接着天空竟飘下一片片的雪花。他心中烦恼自己不理解姑姑,便是尽力折磨自己,并不找地方避雪,风雪越大,越是在悬崖峭壁处行走,行到天色近晚,雪下得一发大了,足底溜滑,道路更是难于辨认,若是踏一个空,势必掉在万仞深谷中跌得粉身碎骨。他也不在乎,将自己性命瞧得极是轻贱,仍是昂首直上。又走一阵,忽听身后发出极轻的嗤嗤之声,似有甚么野兽在雪中行走,杨过立即转身,只见后面一个人影幌动,跃入了山谷。杨过大惊,忙奔过去,向谷中张望,只见一人伸出三根手指钓在石上,身子却是凌空。杨过见他以三指之力支持全身,凭临万仞深谷,武功之高,实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于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老前辈请上来!”那人哈哈大笑,震得山谷鸣响,手指一捺,已从山崖旁跃了上来,突然厉声喝问:“你是藏边五丑的同党不是?大风大雪,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在这□干甚么?”杨过被他这般没来由的一骂,心想:“大风大雪,三更半夜,我鬼鬼祟祟的到底在这□干甚么了?”触动心事,突然间放声大哭,想起一生不幸,受人轻贱,自己敬爱之极的小龙女,却又被自己的愚昧懵懂气得决绝而去,此生多半再无相见之日,哭到伤心处,真是愁肠千结,毕生的怨愤屈辱,尽数涌上心来。那人起初见他大哭,不由得一怔,听他越哭越是伤心,更是奇怪,后来见他竟是哭得没完没了,突然之间纵声长笑,一哭一笑,在山谷间交互撞击,直震得山上积雪一大块一大块的往下掉落。杨过听他大笑,哭声顿止,怒道:“你笑甚么?”那人笑道:“你哭甚么?”杨过待要恶声相加,想起此人武功深不可测,登时将愤怒之意抑制了,恭恭敬敬的拜将下去,说道:“小人杨过,参见前辈。”那人手中拿着一根竹棒,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挑,杨过也不觉有甚么大力逼来,却身不由自主的向后摔去。依这一摔之势,原该摔得爬也爬不起来,但他练过头下脚上的蛤蟆功,在半空顺势一个□斗,仍是好端端的站着。这一下,两人都是大出意料之外。凭杨过目前的武功,要一出手就摔他一个筋斗,虽是李莫愁、丘处机之辈也万万不能;而那人见他一个倒翻□斗之后居然仍能稳立,也不由得另眼相看,又问:“你哭甚么?”杨过打量他时,见他是个须发俱白的老翁,身上衣衫破烂,似乎是个化子,虽在黑夜,但地下白雪一映,看到他满脸红光,神采奕奕,心中肃然起敬,答道:“我是个苦命人,活在世上实是多余,不如死了的乾净。”那老丐听他言辞酸楚,当真是满腹含怨,点了点头,问道:“谁欺侮你啦?快说给你公公听。”杨过道:“我爹爹给人害死,却不知是何人害他。我妈又生病死了,这世上没人怜我疼我。”那老丐“嗯”了一声,道:“这是可怜哪。教你武功的师父是谁?”杨过心想:“郭伯母名儿上是我师父,却不教我半点武功。全真教的臭道士们提起来就令人可恨。欧阳锋是我义父,并非师父。我的武功是姑姑教的,但她说要做我妻子,我如说她是我师父,她是要生气的。王重阳祖师、林婆婆石室传经,又怎能说是我师父?我师父虽多,却没一个能提。”那老丐这一问触动他的心事,猛地□又放声大哭,叫道:“我没师父,我没师父!”那老丐道:“好啦,好啦!你不肯说也就罢了。”杨过哭道:“我不是不肯说,是没有。”那老丐道:“没有就没有,又用得着哭?你识得藏边五丑么?”杨过道:“不识。”那老丐道:“我见你一人黑夜行走,还道是藏边五丑的同党,既然不是,那便很好。”此人正是九指神丐洪七公。他将丐帮帮主的位子传了给黄蓉后,独个儿东飘西游,寻访天下的异味美食。广东地气和暖,珍奇食谱最多。他到了岭南之后,得其所哉,十余年不再北返中原。后来便是洪七公吃蜈蚣与睡觉及睡醒解决后藏边五丑之事,接着便遇见西毒欧阳峰,两人比武也是如此与原来几乎一般。比拼了几日,依然未分胜负。这日清晨,洪七公听得杨过求情,便要作罢,离洞而走,不想只走出数丈,便突闻衣襟带风,欧阳锋从洞中窜出,挥杖横扫,怒喝:“老家伙,想逃么?”洪七公让了三招,欲待夺路而走,却被他杖风四方八面拦住了,脱身不得。高手比武差不得半分,洪七公存了个相让之心,登时落在下风,狼狈不堪,数次险些命丧于他杖下,眼见他挺杖疾进,击向自己小腹,知他这一杖尚有厉害后着,避让不得,当即横棒挡格,忽觉他杖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不禁一惊:“你要和我比拚内力?”心念初动,敌人内力已逼将过来,除了以内力招架,更无他策,当下急运功劲抗御。以二人如此修为,若是偶一疏神中了对方一杖一掌,立时内力随生,防护相抗,纵然受伤,也不致有甚大碍,此时比拚内力,却已到了无可容让、不死不休的境地。二人以前数次比武,都是忌惮对方了得,自己并无胜算,不敢轻易行此险着,生怕求荣反辱,枉自送了性命。那知欧阳锋浑浑噩噩,数日比武不胜,突运内力相攻。十余年前洪七公固恨西毒入骨,但此时年纪老了,火性已减,既见他疯疯癫癫,杨过又一再求情,实已无杀他之意,当下气运丹田,只守不攻,静待欧阳锋内力衰竭。那知对方内力犹如长江浪涛,源源不绝的涌来,过了一浪又是一浪,非但无丝毫消减之象,反而越来越是凶猛。洪七公自信内力深厚,数十年来勇猛精进,就算胜不了西毒,但若全力守御,无论如何不致落败,岂知拚了几次,欧阳锋的内力竟然越来越强。洪七公想起与他隔着藏边五丑比力之际,他足上连运三次劲,竟是一次大似一次,此刻回想,似乎当时他第一次进攻的力道未消,第二次攻力已至;二次劲力犹存,第三次跟着上来。若是只持守势,由得他连连摧逼,定然难以抵挡,只有乘隙回冲,令他非守不可,来势方不能累积加强,心念动处,立即运劲反击,二人以硬碰硬,全身都是一震。杨过见二人比拚内力,不禁大为担忧,他若出手袭击洪七公后心,自可相助义父得胜,然见洪七公白发满头,神威凛然中兼有慈祥亲厚,刚正侠烈中伴以随和洒脱,实是不自禁的为之倾倒,何况他已应己求恳而甘愿退让,又怎忍出手加害?二人又僵持一会,欧阳锋头顶透出一缕缕的白气,渐渐越来越浓,就如蒸笼一般。洪七公也是全力抵御,此时已无法顾到是否要伤对方性命,若得自保,已属万幸。他心中害怕,心道若是这般拼下去,总是油尽灯枯,均难活命,焦急之间,忽然想到北冥神功上的武功可化去内力攻势,当下再不迟疑,两手分别一下搭在了二人的肩头,内力一行催动之下,只觉宛如山洪和瀑布一般的内力均自向他滚滚袭来,经过周身经脉真气流动化转,竟是储存在了丹田。虽这般的吸收内力,但是他既是不敢放手怕伤了二人性命,又确实松不了手。心下焦急之处便向两人看去,却见他二人脸色大变,顿时一咬牙,便是赔上自己一条性命也不管,加速行功,只片刻,便见欧阳锋神色愁苦,洪七公呼呼喘气。再过片刻,杨过只觉丹田极端膨胀,便似要爆裂开一般,却仍想坚持,不想丹田之处竟自行生出一股弹力,将二人弹了开去。北丐西毒虽然俱是当世之雄,但是被这杨过这般利用北冥神功吸收,竟是均已精力垂尽,二人给他内力反激,同时委顿在地,脸如死灰,难以动弹。杨过惊叫:“爸爸,洪老前辈,你们没事么?”二人呼吸艰难,心中震骇他这莫名功夫,却均无法回答。杨过要扶他们进山洞去休息,洪七公轻轻摇头。杨过才知二人受伤极重,移动不得,只得耗损内力为二人疗伤。这般下来,二人暂时倒是性命无忧。当晚他便就睡在二人之间,只怕他们半夜□又起来拚命。其实二人经杨过吸收内力竟是被吸得一丝不剩,哪还能有精力互斗?次晨杨过见二人气息奄奄,比昨日更是委靡,心中惊慌,挖掘山药烤了,服侍他们吃下。直到第三日上,二人才略见回复了些生气。杨过将他们扶进山洞,分卧两侧,自己在中间隔开。如此休养数日,洪七公胃口一开,复元就快。欧阳锋却整日不言不语,神色郁郁,杨过逗他说话,他只是不答。这日二人相对而卧,洪七公忽然叫道:“臭蛤蟆,你服了我么?”欧阳锋道:“服甚么?我还有许多武功尚未使出,若是尽数施展,定要打得你一败涂地。”洪七公大笑,道:“正巧我也有好多武功未用。你听见过丐帮的打狗棒法没有?”欧阳锋一凛,心想:“打狗棒法的名字倒好像听见过的,似乎厉害得紧,难道这老家伙居然会使?但他和我这般拚命恶斗,怎么又不用?或许早已使过了。要不,他就压根儿不会。”便道:“打狗棒法有甚么了不起?”洪七公早已颇为后悔,日前与他拚斗,只消使出打狗棒法,定能压服了他,只是觉得他神智不清,自己本已占了不少便宜,再以丐帮至宝打狗棒法对付,未免胜之不武,不是英雄好汉的行迳,岂知他人虽疯癫,武功却绝不因而稍减,到头来竟闹了个两败俱伤,再看杨过吸收了他们内力却似不知,这些天也见他心肠极好,便也不作计较。眼下要待再使这打狗棒棒法和欧阳峰力拼,已是没了力气,听他这般说,心中甚不服气,灵机一动,向过招招手,叫他俯耳过来,说道:“我是丐帮的前任帮主,你知道么?”杨过点点头,他在全真教重阳宫中曾听师兄们谈论当世人物,都说丐帮前任帮主九指神丐洪七公武功盖世,肝胆照人,乃是大大的英雄好汉。洪七公道:“现下我有一套武功传给你。这武功向来只传本帮帮主,不传旁人,只是你义父出言小觑于我,我却要你演给他瞧瞧。”杨过道:“老前辈这武功既然不传外人,晚辈以不学为是。我义父神智未复,老前辈不用跟他一般见识。”洪七公摇头道:“你虽学了架式,不知运劲诀窍,临敌之际全然无用。我又不是要你去打你义父,只消摆几个姿式,他一看就明白了。因此也不能说是传你功夫。”杨过心想:“这套武功既是丐帮镇帮之宝,我义父未必抵挡得了,我又何必帮你赢我义父?”当下只是推托,说不敢学他丐帮秘传。洪七公窥破了他的心意,高声道:“臭蛤蟆,你义儿知道你敌不过我的打狗棒法,不肯摆式子给你瞧。”欧阳锋大怒,叫道:“孩儿,我还有好些神奇武功未曾使用,怕他怎地?快摆出来我瞧。”两人一股劲儿的相逼,杨过无奈,只得走到洪七公身旁。洪七公叫他取过树枝,将打狗棒法中一招“棒打双犬”细细说给了他听。杨过一学即会,当即照式演出。欧阳锋见棒招神奇,果然厉害,一时难以化解,想了良久,将一式杖法说给杨过听了。杨过依言演出。洪七公微微一笑,赞了声:“好!”又说了一招棒法。两人如此大费唇舌的比武,比到傍晚,也不过拆了十来招,杨过却已累得满身大汗。次晨又比,直过了三天,三十六路棒法方始说完。棒法虽只三十六路,其中精微变化却是奥妙无穷,越到后来,欧阳锋思索的时刻越长,但他所回击的招数,可也尽是攻守兼备、威力凌厉的佳作,洪七公看了也不禁叹服。到这日傍晚,洪七公将第三十六路棒法“天下无狗”的第六变说了,这是打狗棒法最后一招最后一变的绝招,这一招仗将出来,四面八方是棒,劲力所至,便有几十条恶犬也一齐打死了,所谓“天下无狗”便是此义,棒法之精妙,已臻武学中的绝诣。欧阳锋自是难有对策。当晚他翻来覆去,折腾了一夜。次晨杨过尚未起身,欧阳锋忽然大叫:“有了,有了。孩儿,你便以这杖法破他。”叫声又是兴奋,又是紧迫。杨过听他呼声有异,向他瞧去,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欧阳锋虽然年老,但因内功精湛,须发也只略现灰白,这晚用心过度,一夜之间竟然须眉尽白,似乎忽然老了十多岁。杨过心中难过,欲待开言求洪七公休要再比,欧阳锋却一叠连声的相催,只得听他指拨。这一招十分繁复,欧阳锋反覆解说,杨过方行领悟,于是依式演了出来。洪七公一见,脸色大变,本来瘫痪在地,难以动弹,此时不知如何忽生神力,一跃而起,大叫:“老毒物,欧阳锋!老叫化今日服了你啦。”说着扑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杨过大惊,只道他要伤害义父,急忙拉他背心,可是他抱得甚紧,竟然拉之不动。只听洪七公哈哈大笑,叫道:“老毒物欧阳锋,亏你想得出这一着绝招,当真了得!好欧阳锋,好欧阳锋。”欧阳锋数日恶斗,一宵苦思,已是神衰力竭,听他连叫三声“欧阳锋”,突然间回光反照,心中斗然如一片明镜,数十年来往事历历,尽数如在目前,也是哈哈大笑,叫道:“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我是欧阳锋!你是老叫化洪七公!”两个白发老头抱在一起,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声音越来越低,突然间笑声顿歇,两人一动也不动了。杨过大惊,连叫:“爸爸,老前辈!”竟无一人答应。他伸手去拉洪七公的手臂,一拉而倒,竟已死去。杨过惊骇不已,俯身看欧阳锋时,也已没了气息。二人笑声虽歇,脸上却犹带笑容,山谷间兀自隐隐传来二人大笑的回声。北丐西毒数十年来反覆恶斗,互不相下,岂知竟同时在华山绝顶归天。两人毕生怨愤纠结,临死之际却相抱大笑。数十年的深仇大恨,一笑而罢!杨过霎时间又惊又悲,没了主意,心想洪七公曾假死三日三夜,莫非二老又是假死?但瞧这情形却实在不像,心想:“或许他们死了一会,又会复活。两位老人家武功这样高,不会就死的。或许他们又在比赛,瞧谁假死得久些。”他在两人□身旁直守了七日七夜,每过一日,指望便少了一分,但见两□脸上变色,才知当真死去,当下大哭一场,在洞侧并排挖了两个坑,将两位武林奇人葬了。洪七公的酒葫芦,以及两人用以比武的棍棒也都一起埋入。只见二老当日恶斗时在雪中踏出的足印都已结成了坚冰,足印犹在,躯体却已没入黄土。杨过踏在足印之中,回思当日情景,不禁又伤心起来。又想如二老这般惊世骇俗的武功,到头来却要我这不齿于人的小子掩埋,甚么荣名,甚么威风,也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他在二老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心想:“义父虽然了得,终究是逊于洪老前辈一筹。那打狗棒法使出之时,义父苦思半晌方能拆解,若是当真对敌,那容他有细细凝思琢磨的余裕?”叹息了一阵,觅路往山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