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主人好,夫人好!”就在我惊叹不已的时候,耳边传来齐刷刷的声音。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四个女仆,疑惑的看向科尔德。“夫人,说的是我?”“不然,还有别人么?”科尔德手心一摊,仿佛很期待我接下来的反应。“我看起来有这么老?”被尊称为夫人是表示已婚,就算我上课再打诨,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过似乎问错重点:“本姑娘哪里像结了婚的样子?”“嗯,是不像。”科尔德面色一肃,佯装认真的上下打量我,“你看上去年轻极了。”“不是看上去,本来就是!”我纠正。话音刚落,离我最近的一个仆人走上前来。她是个漂亮的孩子,瀑布般的金发,绿宝石一样的眼睛,虽然白皙的脸上有零星的雀斑,却反倒为她徒增了一份俏皮。就连身上穿的衣裙也被浆洗的笔挺,给人感觉十分精神。我估摸,这几个仆人里,她是个小组长的角色。“主人,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夫人随时可以入住。”声音也很好听。可是,她非得这么称呼我么?我刚想开口,科尔德就打发她:“干得不错,带她们下去吧,亲爱的蒂尼。”“是。”她颔首低低的看了科尔德一眼,眸子里亮晶晶的。随后,就带着其余几人离开了大厅。“她是谁?”我好奇的问。“蒂尼,我的管家。”科尔德伸手指向二楼正对楼梯的一个房间,告诉我,“我知道你有许多不明白,但你得先让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好好休息。”“这间是凯特的,你的就在他旁边。有什么问题,我不介意你午餐后打扰我。”“好吧,可是••••••”说到午餐,我突然想起来,凯特他可不能和我一样。“蒂尼已经准备了可口的面包和热腾腾的咖啡,希望小家伙饿了。”想的倒还挺周到的。科尔德狡黠的冲我一眨眼:“至于你,胆小的姑娘,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可以和你共进午餐?”我刚想拒绝,转念一想,即便凯特现在知道了我的改变,也没法坦然在他面前表现出连自己都厌恶的一面。“好。”我答应,“不过得先送凯特去房间,你说的没错,他确实要先休息。”“没问题。”科尔德耸耸肩,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让我扶凯特上楼。“白蔺,你得小心他。”一进房间,凯特就叮嘱,“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好人。”“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是啊,他可不是好人,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人。我心里嘀咕一句,随意打量房间。虽然不像大厅布置来的奢华,但也算干净别致。朝东是一扇窗,窗两边的石壁上葱郁的垂下几簇爬山虎,碧油油的。紧靠窗而立的是一个大书架,被漆成了枣红色,和整个古朴的感觉很应景。一张铺了天鹅绒的大床放在房间中央,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地方,就算再没有睡意的人,也会想躺上去小憩一会。“别想了,一切都会好的。”我看凯特皱着眉,就把他拉到床边的小餐桌上,“趁热吃,等下就睡一觉。”“嗯!”凯特乖乖的点头。毕竟是个孩子,带伤连路奔波,加上到了陌生的环境,显得很疲惫。吃完躺到**,亲了下我的脸颊,很快就睡熟了。【4】我从凯特的房间出来,看时间还早,就顺手打开旁边的房门,也想看看科尔德为我准备的房间。刚推门进去,我就忍不住皱眉:这家伙,感情糊弄我是吧。和凯特房间的明朗素净相比,一样的窗,一样的床,我这儿简直就是,俗不可耐。原本书架的位子被放置了一架一人多高的梳妆台,虽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也不用整一桌子的脂脂粉粉。我厌恶的看了一眼,心里老大不痛快。而床就更夸张了,红的绒红的枕,连架子也是红的。再配上床头柜上的玫瑰,觉得刺眼又沉闷。一定要换一间,我可住不惯!“这儿,还有空余的房间么?”餐桌上,我问坐在对面的科尔德。“怎么,不喜欢?”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靠着椅背,悠闲得很。“喜欢,”我推了推面前的盘子,让带着血丝的牛排离自己远一些,“才怪!”“房间,倒确实还有一间空着。”科尔德喝了一口,挑眉说,“可那是我的房间。”“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无所谓。”可恶,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咧着嘴巴在偷乐。“算了,不麻烦!”忍忍过去了,最多也就十来天,我这样安慰自己。“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不饿?”科尔德努努嘴,“还热着呢。”我端起杯子,上面丝丝冒着热气,猩红色的**轻轻晃悠着,仿佛酝酿了千年的葡萄美酒,馨香而妩媚。稍稍抿了一口,紧接着一饮而尽。我舔了一下嘴巴,科尔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放下杯子,有些悻悻。其实到现在,我都不能在心里完全接受这样的自己。然而,我没得选择。除了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绝对不伤害别人,我唯一要做的,是不让自己饿死。死了,一切都是扯淡。只有活着,我才有希望回去。“味道如何?”科尔德也把杯子里的喝尽,斯里慢条的开始切牛排。“嗯。”我不想知道这些他是打哪里用什么手段弄来的,这会增加我的负罪感。不过看他吃牛排,我倒奇怪了:“你有味觉?”“没有。”他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你知道,有些时候难免要逢场作戏,毕竟血族也有寂寞难耐的时候。”“特别是那些仰着雪白的脖子,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的贵妇人,她们最喜欢看男人动作优雅的坐在对面切牛排,等到时机成熟,再由这双手去帮她们解开丝裙上的腰带。”科尔德笑着说完,妖冶的眸子在烛光里忽明忽暗。而我,对于这样的话茬,最明智的做法是充耳不闻。餐桌上一度安静下来,我没有动,就看科尔德坐在我对面,熟练的将牛排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再放进嘴里。偶尔有刀叉和碗碟轻碰的声音,叮的一下又恢复平静了。约莫过了半小时,科尔德终于吃完了。这期间,他还续了一次杯。“与你进餐,我感到很愉快。”科尔德拿餐巾擦嘴角,恢复湛蓝的瞳孔因为饱餐一顿而看起来更神采奕奕。“我也是。”挪了挪凳子,我口是心非的回应他,起身打算回房去。主人家已经吃完了,我也不必干坐着无所事事了。“能陪我散步么?”科尔德也站起身,看我不乐意的样子,他又补充到,“也许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你愿意告诉我?”我预料他迟早会说,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看你表现。”靠,明摆摆的讨价还价。无奈条件太诱人,我只是犹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我跟着科尔德一起上了楼梯,径直上去,来到最顶楼,他推开中间的一扇房门,请我进去。开始我还纳闷,不是说散步么,怎么跑到楼上来了。等我进去后才发现,原来这古堡里惊奇还真不少——这扇门后面并不是房间,而是一个露天的大阳台。两边修建了石栏,四周正茂盛的蔷薇,虽然有些凋谢,却毫不影响它为这片空地带来的生气。当然,让我意外的,并不只这些:在它与对面山头之间,几十米远的距离,愣是被一座晃悠悠的吊桥给连接了起来。就好似半空中架了一道彩虹,显得不太真实。【5】“上来吧,胆小的姑娘。”科尔德向我伸出手。“谢谢,”我冷冷的回应,避开他的手,自己走上去,再次申明,“我有名字,白蔺。”我从未走过吊桥,而且看起来它的岁数不小,加上底下雾气腾腾的看不清有多深,心一下子就虚起来了,脚步也有些浮。“你确定不需要帮忙?”我怀疑科尔德压根没听我说话,他站在一侧,抱臂看我。“我自己可以。”没几步,头就晃得晕乎乎的,我强忍着不说,继续往前。这时偏偏一阵山风刮来,吊桥瞬间就成了伶仃大醉的酒鬼,晃荡的厉害。“啊!”我一惊,来不及反应,往外扑去。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时,腰上一紧,已经被人拦腰抱住了。我回头一看,正好凑上科尔德的鼻尖,是他救了我。“咳咳!”我僵着脖颈,避开他深邃如汪洋的眸子,有些尴尬,“谢谢,你可以把手拿开么?”“呵,”科尔德轻笑,把我带到桥中央,松开环在我腰上的手,“比起你凶巴巴的样子,害羞时更可爱些。”“谁害羞了?”说完我才发现自己又中了套,这不是变相承认自己老是凶巴巴的么?算了,懒得和他计较。好在慢慢走了一段路后,开始渐渐适应了,和科尔德并肩走,也不再像开始那么害怕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么?”吊桥上的风依旧很大,我眯着眼睛,伸手把吹乱的发丝撩开。“你想知道什么?”他看着前方,走得很慢,仿佛在刻意配合我的步调。是啊,这么多问题,总得一个个问吧。我想了想,问:“你认识简姆斯先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也是吸血鬼?”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伪装的还真好。“不。”科尔德深邃的目光有些阴沉,“恰恰相反,他是个猎人,血族是他捕猎的对象。”吸血鬼猎人?难怪,他会这样对我。可是等等,这次能从火场捡回一条命,也少不了简姆斯暗中点拨。更何况,我总觉得这件事,他们两个像是商量好了似地,一切发生的太过顺理成章。“没错,这次为了找到腐镯,血族和猎人达成了共识。”科尔德看出我的疑惑,自顾说下去,“暂时停战,直到瘟疫结束。”“所以,我被施火刑,也是你们意料之中甚至事先设计好的?”我突然醒悟过来,还好自己是逃出升天了,万一点背,不就成了无足轻重的牺牲品了么?“是。”他倒不推卸,“为了赶在他前头,只能将计就计。”“他是谁,”我一愣,“你哥哥?”这回科尔德没应声,只是往前走。我看着他比平日里稍显严肃的侧脸,也不好继续问,只能跟着,等他开口。我们停停走走,很快就到了吊桥的尽头。我从桥上下来,看着蜿蜒而上的石阶,和两边根深叶茂的紫藤萝,突然觉得这个时代也有这个时代的好处。比如这大自然,还是本来的模样,没有开发没有践踏,还可以随性自由的生长,不必遭遇刻意的改变。“真美啊!”我感叹。拾级而上往下看,远处连绵的群山,仿佛是浓墨渲染出来的,深深浅浅的绿一层叠着一层,融洽又分明。就连云端透出来的几寸暖光,也恰到好处,稳稳当当落在一处山峰上,就平添出一份明媚来。科尔德跟上来,顺着我的目光望出去。我扭头看他朝向我的侧脸,薄唇紧抿着,被风吹得有些迷离的眼眸,看不清意味。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仍旧没有说话。看样子,今天就不要指望他会告诉我更多的了,我沮丧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