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结束了吗?”我深深咽下一口气,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们。我垂下衣袖,身体尽量的挺直,一步一步款款地走向那衣着华贵的妇人和她的孩子。大概被我此时的气场所震慑,那妇人连同围观的人群都随我一步步向前而一步步朝后退去。那妇人一挺胸部:“再给我砸,赶走她!”人群中不知又怎么多了那么多鸡蛋白菜,这次我没再躲避,我停住双脚如一尊石像般不卑不亢地迎击这这样的洗礼。许久,终于,这轮的行动又告一段落。见我不为所动,人群中畏惧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人们自发的开始站得离我远了些。大家都一言不发地看着更污浊狼狈的我。“你们结束了吗?”我再问。无人作答。“那么现在可以让我说一两句了吧!”我语中含怒。人们都有些畏惧的看着我。我直视那妇人问:“因为我吓着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就来找我报复,对吗?”那妇人杵杵的看我。我不管她了,继续说:“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教孩子的吗,如果那日是山上的石头砸伤了你的孩子,又或者是一只猛兽咬了你儿,那你又能怎么做!”“这……”这妇人一时会不过意,楞在那里。我加紧逼问:“你刚才说,这是你的地盘。你是指这条巷子,还是指这整个城呢?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可是京口。如果京口是你的,那我们的主上是干吗的呢。我见你不过就是一富商人家,这话还是不要人多广众的说吧!”妇人听我这话才自觉自己刚才祸从口出,环顾左右不知要如何救场。我一冷笑,朝着人群说:“各位乡亲,想必都有父老兄弟在从军作战吧。我这等面貌虽是不堪,但是比起那些在战场上枪林弹雨过来的士兵已是不足为奇。你们这样待我,他日还希望你们的亲人能和你们重新团圆相聚吗?!”人群中,大家开始低声的议论开来。我平静了一下,语气稍微缓和一点:“莫说这天下之大,就这江东吴地,论百姓的素质、学识、礼仪、道德当然是京口的百姓居首。若是此地都容不下我,那叫我又能往何处去呢?”人们都看着我,他们的眼神很复杂。我对着人群深深行一大礼:“今日大家若能容我,就请各自散去。本姑娘再此大大谢过,我向你们保证,今后我若出行,一定隐蔽好容貌,不会再惹什么事端。”“这……”人群中又有了一阵议论声。我有些桀骜又有些诚恳地看着他们。一个、两个、三个……人群开始无声中散去,倒最后竟然只剩了那妇人一伙。“夫人,您还不走吗?”“你!”那妇人气得脸通红。我一笑:“夫人应该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会是个有品德有操守的吧。可是你这么教育他能行吗?如果换作是我,我会教我的孩子怎样去同情弱者,教他以后勇敢一点,而不是找什么丑八怪兴师问罪!”“哼!”那妇人一甩袖:“宝儿我们走!”一众家丁也尾随而去。人,都渐渐走光了。刚才还门庭若市的门口变成了空空荡荡。我还站在那里,像一个电影里宁死不倒的抗日战士。“盟儿。”蓉蓉轻唤我。我转过头,温柔地笑了笑。“你没事吧?”我摇摇头:“没事,这算不得什么坏事呀?”蓉蓉疑惑,不可置信。我一笑:“你看,别人给我们送来了这么多鸡蛋白菜,我们好几天都不用去乞讨都能过活了。”蓉蓉一愣,我和她相视一笑。“那还说什么,快动手吧!”蓉蓉故作起劲的对我说。“好!”我也佯装着。两人作势就弯腰开拣起来。“步姑娘!”不知何时不远处还立有一人。我和蓉蓉都朝那人望去。我一惊,怎么是鲁肃??!“恩?先生是在叫我吗?”步蓉蓉以为鲁肃在找她。鲁肃一作揖,而不答。步蓉蓉奇怪地看着鲁肃:“我不认识你啊?”鲁肃还是一作揖。“蓉蓉……”我犹豫着:“他是找我的!”蓉蓉大眼睛一眨一眨,脸上满是不解。“对不起,我撒了谎,我不叫盟儿,我叫步惊云。”“啊?”蓉蓉用手捂嘴惊呼了起来:“那昨晚`……”我不语。上前迎上鲁肃:“大人居然认得出来。”鲁肃一笑“只怪姑娘自己天下无双。”他一行礼:“还请姑娘借一步说话。”我点点头将鲁肃迎进庙里。没有心情再因僻陋的破庙而感到不好意思。一阵寒暄后,鲁肃说“姑娘真是受委屈了,我一定会为姑娘查出真凶。”我一欠身:“谢谢大人。不过无需勉强,反正已经没有意义了。”鲁肃非常地同情难过:“我会为你遍寻良医,望你不要十分灰心。”我点头淡淡一笑,唉,我这面孔怕是回到21世纪整形都来不及了,你们这1800年前还谈什么良医不良医的。“只求大人不要把我的一切告诉主上。”这是我的真心话。“不告诉主上?主上可是许了千两白银啊!”鲁肃做作起来。“你`!”我语塞。他微微一笑又恢复了他那老陈稳重的本色问我:“你若是从此离开了,那怎么办?”我理所当然地应道:“我当然要离开啦,在这里迟早都会被主上找到的。”“离开?”他平静的质问却能牵掣住我:“换个地方过乞讨的生活吗?”“我`……”想一想,我语气无奈的承认:“是!”鲁肃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他诚恳地说道:“在下可以不将姑娘的下落告之主上。但绝不能见姑娘从此流浪乞讨,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身边的那位姑娘想想。”他所指的是蓉蓉?是啊,以后难道还让蓉蓉同我过这样的生活吗?!“在下可以提供你一去处暂避风雨。”鲁肃继续说“不!”我打断“我不可以藏在你府上,主上与你交往甚密。我迟早还是会被发现!”鲁肃似是早已料到:“当然不是.”“那是?”我迷惑。“诸葛长史。”他说。“诸葛瑾?”我吐出这个名字。“是的。”鲁肃盘算着:“诸葛长史在朝中不十分显眼,而与我又十分信任相好。将你们安置在那里,在下也可随时防止你们下落不明。”“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居然这么直白,是还想着那千两白银吧!鲁肃狡黠一笑:“如果姑娘不答应,本官只好现在就领着二位回禀主上。”“哈!”我仰天一笑,气得咬牙。看看鲁肃,他又对我躬身一礼。“好吧.暂时就这么办!”我无奈,又补充强调:“是暂时的!”鲁肃莞尔点头。诸葛瑾?就是那个羽扇纶巾、大名鼎鼎的诸葛亮的哥哥吗?!***话说诸葛瑾的家总体没什么特别,不过诸葛瑾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这是一个有超多朋友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每一天都会有不同的人来拜访他,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他家最忙的地方就是茶房了,我听她的夫人说最多的一次他们家一天就喝掉了十斤茶叶,真是令人目瞪口呆。难怪鲁肃会安排我留在这里,这里几乎日日门庭若市往来者不息,想隐蔽起来总比外面容易了许多。但这府中的人却是真正的极好,虽然个个知道我面容破损却并无一人对我另眼看待。可能本来这府中往来稀奇古怪的人就很多吧,缺胳膊断腿的我就见过好几个,这诸葛府中人的耐受力真是非同深浅啊。“蓉蓉,你看你看,我这样如何?”我匆忙照过镜子,在两耳上挂好自制的一个粉色的口罩,迫不及待地向蓉蓉展示成果。蓉蓉蹙着眉头看了老半天才说:“这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么紧紧的包在脸上……不过,不过到是遮得挺严实的。”我一瞥她:“你懂什么,这是口罩,医生做手术都要带这个!春天防过敏、夏天防晒、秋天防风、冬天保暖,平时遇到咳嗽打喷嚏的人还可以用来隔离讲卫生呢!”蓉蓉听着听着,不自觉得用手挠起来头,脸上越发一头雾水。我也懒得理她,自顾自得回头去看镜子。到了诸葛瑾家后我的心境也看开很多,再者用口罩一包装自己的样子似乎也没再那么狰狞,终于又敢照镜子了!过了半响。“哦!!”蓉蓉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在我身后大呼。“怎么了?”我问。蓉蓉非常新奇的告诉我:“我来就是想说,诸葛府后身的那个花园好像这两天有人进出的痕迹哦!!”“不会吧?”我偏着脑袋想:“那个花园不是一直锁着嘛,我还以为是诸葛家的什么禁区呢!”“是啊,不过我也只是看那栅栏虚掩着,其实我也没看见一个人啦,只是我想肯定有人进出而已。”蓉蓉解释。我挑眉小试着问:“那我们去看看?”“啊?”蓉蓉佯装为难。我一弹她脑门:“跟我还装!就是你想去!”蓉蓉吃痛着抿嘴笑。***推开这寂静的木栅栏,小园中更加寂静。园中花香满径,夏末的风如同温柔的手在脸颊抚过,轻摇的意境在齐人的花丛深处环绕。错落有致的白色木槿花随微微夏风翩然摇曳,使人的思绪幻觉摇摆。闭上眼睛呼吸这其间气息,静谧中仿佛有袅袅梵音,于四周蔓延穿越。驻足流连,令人飘飘欲仙。脚踏着溜圆清凉的鹅卵拾步而上,花间渐渐分散。一树一树的淡粉色蔷薇自由的开着,似有若无的香气萦在鼻息之间,或取或存。绕开层层花幕,渐渐一座凉棚进得眼帘。这凉棚临水而建,细细的竹枝撑起凉棚四方的骨骼,棚的四面挂满成幅的白色幔帐,悠风吹送,那片片纱幔懒散着荡来飘去,似是时空穿越,来到蓬莱仙境。我漫步而至,轻轻撩开一面纱幔,眼前的所见美得在瞬间夺去了我的呼吸。只见一白衣男子在竹塌之上以腕枕首正酣然休憩,宽衫长袍随意的松垮在身上,裙角被撩起到膝头,闲散的露出小腿。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有束起,似是被风刚刚吹干整洁而柔顺的披在颈间和身侧;我看得呆了,此男真的很李很准基!上帝在创造他那霞白的皮肤时一定比我们多添加了牛奶与玫瑰,在捏造他身形的时候一定比我们多花了很多时间。若不是眼前此人身长八尺,我绝不以为他是个男人。线条婉转的脸型,柳叶淡眉,一双浓密的睫毛沉沉垂下,鼻梁纤巧挺立,口若含丹娇艳欲滴。一切用来形容女性的词他都可以享用。在口罩之下,我的嘴巴狠狠地撅成了0形,被他的“美色”惊呆了。“盟儿!”忽然听得有人碎步而来,我一激灵才发现早不知道把蓉蓉甩到了那儿去了,我转过身,只见她正一手摘了很多木槿花朝我跑来。“盟儿你看,这花真是漂亮极了!”她深吸一口花的芳香,把花束递给我:“这……这……”显然,蓉蓉一上前来的同时也看到了我身后的景致,一时也被那男人的美弄得语塞了。“嘘~”我做声让她赶快安静,忙回来看那男子。可惜,还是惊扰到了他!不过还好他并没太大的反应,沉沉的双睫只慵懒的眯了一隙便又徐徐地阖上了。我和蓉蓉都自觉地低头捂嘴,慢慢退出凉棚。“大胆毛贼!!”刚退出三步,突然身后一记洪亮的女声响起,我和蓉蓉被吓得同时“啊——”的大叫起来。这声音在这安静的水际显得尤为刺耳。待我们看清来人,不禁又低喘一口气。朝我们呵斥的是一位妙龄女子,身材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那张脸十分惊人。从太阳穴至嘴角竟有一块鱼形的太田痣。其实我的面目更值得吓一吓人啦,但是刀疤和太田痣毕竟不是一个风格的,虽然我看惯了自己的刀疤脸,但是看到这女子的太田脸仍是小吓了一下!不过说句实话,这女子除却这块太田痣五官却也是十分标致的。可惜啊可惜,我心中暗说。“黄姑娘……”没曾想蓉蓉却认得她,她低低地胆怯喊了声。我套在蓉蓉耳边低声问:“喂,她是谁啊?”蓉蓉捂嘴回到:“是黄硕黄姑娘,很厉害的一个姐姐,我在府里见过几次。”“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径自采摘我种的花!!”黄硕质问。我连忙觉得手中的花烫手,张开手指,花掉在了地上。“你!!”看到此,黄硕更加生气,不过她顾不得训我,怜惜地蹲了下去拾起那些木槿花。她的忧伤弄得我和蓉蓉面面相觑、尴尬不已。不就是几朵花吗?我清清喉咙说:“呃---黄姑娘,我们非常喜欢这些花,觉得这花漂亮想弄一些回去装饰房屋。”黄硕站起嗔怒地说:“喜欢就要摘回去吗?摘了它们,它们就死了,要那些死了的东西放在屋子里你不会觉得不安吗?”被她这死了死了的说,我的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我搓了搓手臂说:“呵,也没有那么夸张吧。哦,对了,你没有听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花落空叹息’吗?就好像一个美人,最好呢是在最美的时候就香消玉殒,这样人们就会永远记取着她的美貌,如果老了再……”“我不管,你必须给我赔!”未等我带有狡辩性质的话说完,黄硕就打断。“我怎么赔啊,已经摘下了啊!”“不管!”“那我明年再赔给你喽!”……“欸~~~”我和黄硕正顶得热火朝天,身后幔帐中传出一缕轻轻的声音。一齐望去,只见那睡美男似是被我们吵醒的,正双臂伸直伸懒腰呢!嗯~看他的举止倒一点也不像个女人。轻呼出一口气,那男子清醒了许多,睁开眼睛看着我们三人。他的眼睛乌黑璀璨,只需被他看一眼,没点功力想必会轻易沦陷。一阵沉默后,黄硕竟然出乎意料的走到那男子面前、跪了下去:“先生,我没有用,没有照顾好你的木槿花。”那被称先生的男子见了我的口罩装扮竟然都不以为然,黄硕的话他更是似乎没有听见。只见他兀自地抽出绕在手腕上一束发带,径自地用双手盘梳起自己的长发来。他纤长的手臂从袖中举出,娴熟的指法在发间飞舞拨弄,那姿态看得我和蓉蓉都默认惊为天人!而黄硕还处在高度紧张之中,仿佛自己做了什么罪逆深重的事情:“我没有想到会有外人进来攀折这些花。”那男子这又再抬头看我们。那真是一双令人叫绝的丹凤眼,所以无论他什么眼神都透这一股媚劲。好在此男眉宇间保有男子英气,不然真会以为是个绝代美女。“难不成我们也要给你跪下吗?”我问。他笑笑,不答。竟起身搭起自己的鞋履从我们身边旁若无人地走了出去。正发懵间,那男子已走出几丈远,他忽然定住,以淡淡地口气说:“本来就是朝开夕落的花,摘了也罢。”说完这一句便又继续独自离去了。我皱着眉头看这那男子终于走远,耳边“咚!”一声,是那黄硕姑娘很是泄气地一下蹲在了地上,而后竟双手捂面抽泣起来。我和蓉蓉赶忙也蹲下安慰:“你这是怎么了,他没有怪你啊。”而黄硕却不听,双肩耸得更加频繁,口中喃喃地说:“都怪我没做好,他一年只来这几天,特地来看些这木槿花,而我都没有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