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最后一批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小厅里齐刷刷地站着四个中年男子,身穿布衣,全都皮肤黝黑的,其中为首的一个说道:“回禀小姐,洛阳这一带客栈酒楼,一应的娱乐场所都未能打听到殷家人的下落,据探子所报,这种情况起码已经有一个月了。”杨宁岚的目光扫向其余的三个人,他们都一个接着一个汇报了情况,全都没有下落,包括洛阳方圆百里内也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不仅仅是殷家,杜家也随之消失了,到了这几日,杨宁岚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李策初控制下洛阳的政权时,杜青云跟殷柏刚带兵到达洛阳护驾,连皇宫都没有进去,就听闻守军说皇帝已经驾崩了,原本两人打算联合势力里的文武百官将李策绳之以法,但无奈,群臣已经都有归顺之心,要怪就怪杨衡这个皇帝当得太失败了,简直失尽人心,之前那些官员愿意与杜青云,殷柏对抗李策,主要是看他们是个好官,但是现在杨衡已死,他们也觉得没必要再墨守陈规了,纷纷选择归服新的统治者。李策倒也表现得很开明大义,依旧保留了两人的职位,但是手上的权利就瓜分成若干个分给这次的有功之臣,之后杜青云与殷柏以年老体弱为由辞官成功告老返乡,一夜之间,杜家跟殷家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但是坊间都有传说说这两个清流大臣的消失绝对不是这么简单,两人准是卧薪尝胆,暗中准备,等待合适时机推翻李氏江山。四个人退下以后,杨宁岚便看着豆子一般的灯光发呆,想起那个时候,从山坡上滚下来,浑身都是血,殷念泫抱着自己一路跑下了山,自己迷迷糊糊中也曾睁开眼看见,他额头上滴下的汗珠落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因为跑得太急了,到了别院的时候,衣服都被荆棘刮成碎布条,脸上全是灰尘,这辈子最狼狈也雅就那一次了吧!那时候如果不是他把自己捡了回来,自己会是什么样子的?古今的他会在哪里?身处在什么环境?是不是也需要别人的帮助?诺敏端来一套茶具,笑容满面地说道:“这屋子里太闷了,我们去凉亭里坐坐吧。”跟诺敏坐在凉亭里,看着她坐在自己面前熟练的烹茶,亭子旁边的栀子花开了,翠绿的叶片间点缀着一朵朵雪白的花朵,夏风凉爽,栀子花香阵阵。诺敏将一杯茶递到了她面前,杨宁岚刚要端起茶,一只手比她快了一步端走她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杨夕炎抹了抹脸上的汗抱怨道:“哎,热死了,热死了!这茶杯这么小,喝了也不解渴,诺敏姐姐你再给我倒一杯!”杨宁岚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杨夕炎“哎呦”一声,捂住发烫的皮肉阴阳怪气道:“岚儿,你怎么这么粗鲁!”杨宁岚一听这句话,两眼一瞪,就跟个泼妇一样使劲捶着杨夕炎,“好啊!你敢乱叫!你能叫我岚儿吗?”杨夕炎左闪右躲地背上也被捶了好几下,还不知死活地嘲笑道:“王爷叫你岚儿你怎么不捶他,你就只会欺软怕硬!”话一说完,杨夕炎就惨叫了一声,耳朵被杨宁岚凝住了。杨夕炎抓住杨宁岚的手,龇牙咧嘴的求饶道:“姐姐,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行吗?姐姐,别打脸!啊啊啊啊!”李暮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在了凉亭外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姐弟打成一团,打趣道:“我真是不敢相信,这是平日里威风八面,以一敌十的杨小副官?”他看着杨宁岚一身绿衣,飘飘若仙,看着她刁蛮撒泼的样子觉得还蛮好玩的,“岚儿你这铁锤功练得还真不错!”杨宁岚看了一眼李暮羽,他虽然在笑,可是眼里却带了一丝戏谑,她讪讪地放开手。杨夕炎摸了摸耳朵,不服气道:“那是我让着她!好男不跟女斗!”杨宁岚还没反应过来,杨夕炎就好像一条泥鳅一样躲在了李暮羽的背后,捂着耳朵像个乡村小怨妇一样指着杨宁岚向李暮羽委屈地控诉道:“王爷,你家岚儿打我,你瞅瞅,都紫了!”杨宁岚冷冷哼了一声,坐回石桌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李暮羽对杨夕炎说道:“宁愿得罪小人,也别得罪女人,知道了吗?”杨宁岚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李暮羽,李暮羽熟视无睹走了过来,诺敏站在一侧向他行礼,又为他冲了茶,杨夕炎站在李暮羽背后,腰杆笔直地跟胡杨树一样,杨宁岚受不了他那个狗腿子的样,便再也不和他说话。倒是诺敏提议道:“今晚正好是初一,花好月圆,王爷不如跟小姐对弈一局吧!”杨宁岚刚想拒绝,就看见李暮羽看着自己,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倘若你能赢我,我就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可好?”杨宁岚恐防其中有诈,便警惕地问道:“要是我输了呢?”杨夕炎抢先道:“那你就嫁给王爷!不对,王爷,应该这样,要是她赢了,王爷就勉强娶了她,要是她输了,就让她.....洗一个月的茅房!对,就是这样!”杨宁岚的脸皮抽了抽,认真地端详着杨夕炎,用很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地看着他,想着,这是自己的亲弟弟吗?要不要先来个滴血验亲啊!杨夕炎显然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还露出满口白牙冲她奸笑着。诺敏已经把棋盘端上来了,两个人很快就下了一盘,杨宁岚基本没有招架之力,输的面红耳赤,杨夕炎大仇得报,吃夜宵的时候,还多吃了两碗才满足地跑去睡了。四下无人,杨宁岚看着李暮羽,踌躇道:“那个,洗一个月茅厕就不必了吧!这个惩罚也太残忍了吧!要不?我给你当奴婢一个月吧。”李暮羽安静地看着她,放下手中的碗说道:“不必了,我没有什么要你做的。”他站起来,墨玉色的衣袖划过石桌的时候,石桌上就留下了一个金牌,李暮羽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意味,“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拿出来用。但是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如果你不想让他们遇到麻烦,就不要再去让那些人明目张胆地去找。”杨宁岚一惊,看着桌子上的金牌,是他专用的秦王金牌,再次凝望着与深浓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她一时怔怔无言。仔细思考了一夜,杨宁岚觉得李暮羽的话不是没有道理,殷杜两家既然选择消失,就是不希望有人找到自己,而自己这样明目张胆地派人去到处打听,如果被有心人顺藤摸瓜,就算自己哪天找到了殷念泫,也被泄露他们的行踪,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第二天杨宁岚便带着诺敏出门去查探消息,顺便可以带诺敏在洛阳城李逛逛,逛了一上午,得到的消息也差不多跟那些人查到的一样,中午,两人就在一家客栈落脚,寻了个二楼靠窗的凉快位置,诺敏今天穿了一件金黄色的纱裙,长长的波浪大卷发放下来,金发碧眼,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穿上汉人女子的服饰,别有一番风味,从刚才一上楼,就有很多双眼睛直勾勾地钉着。站在这里,便可以看见洛阳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行人来来往往,诺敏看着杨宁岚说道:“小姐今日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自己来找人?”杨宁岚低头抿了一口碧螺春,碧绿的茶汤倒映出她额上的银质额环,长长的睫毛覆落下来,“之前,毕竟因为心急,所以一些细节的地方没有注意到,现在我们处在秦王府,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太惹人眼目了,所以,我们私地下出来反倒目标小了很多,找起来也容易很多,我已经让秦王府中的密探去寻找了,眼下,我只是在故意跟那些人兜圈子。”杨宁岚侧了侧脸,看着楼下柳树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有茶楼里几双不经意在自己身上转过的眼睛,嫣然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出来对不对,但是我想着,如今我既然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但是他们找我就容易地多。”诺敏点了点头,杨宁岚替她夹了一些菜,说道:“这里的食物虽然跟北番差别很大,但是味道跟品种都要好很多,你慢慢就会习惯了,吃完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太子哥,你说我们的人跟着这两个女人有什么用?”李修彦远远地看着酒楼中的两个身影。李昱铭摸了摸指上的翠玉扳指,说道:“本宫只是想看看,他想搞什么鬼,千里迢迢地把这个女人带回来,想要干嘛?”“这还不简单,不就是看她好看呗!抢回来要当媳妇儿!”李昱铭目光从对面挪到了李修彦身上,这次不是嘲弄,倒多了一份深意,歪嘴一笑,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只有这个理由了。身后的门忽然拉开,跑进来一个人,一进来就趴在地上说道:“太子,皇上遣了人过来。”李昱铭有些奇怪,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随后进来的一名老太监恭敬地行礼后不动声色道:“皇上传召太子殿下前去禁苑,有要事相商。"说完就挥一挥手,便有两名禁卫军走了进来。李昱铭大惊失色地转头看着李修彦,隐隐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