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秋末霜降时节,阳光虽是明媚澄澈,四周的景致却处处透着萧条。正如刘澈先前所说那样,我所中的毒不仅会让我无法说话,亦会使人性情大变。起初倒还算好,纵使无缘无故的发脾气,脑袋还是清楚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时候竟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说些什么,甚至连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也会无缘无故忘记。对于自己的这种变化,我心中自然是清楚的,所以连日来我都尽量呆在屋子里不出去。而从另一方面来讲,我也不知道出去做什么。无论是刘澈还是司徒炎他们,都已经很久未曾出现了,偌大的府邸好像就剩下我和夕颜两个人,可因为我总是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所以到最后竟有种全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错觉。也许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那些脑海中浮现出的人都是幻觉,刘澈也好,夕颜也好,全部都是不存在的。“公子,公子……”恍惚间感觉有人在叫我,尽管很想睁开眼睛,可是浓重的倦意却让我只是翻了个身后就继续拥着柔软的被子,陷入沉睡。可是那个声音却一直未曾停止,不断地在耳边响起,弄的我整个人都快炸了。就在我快要炸了的一瞬间,我猛地从**一跃而起,伸出双手紧紧掐住站在床榻前的女子的颈部。可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已经松开了双手,整个人跌回床榻上。这种想要杀死夕颜的念头不是没有过,然而真正付诸行动这却是第一次。我慢慢抬起头,想要跟她说对不起,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我的这种行为,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对不起所能抵消的。夕颜愣愣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好似受到了惊吓。我拿起一旁小几上的笔,轻轻敲了敲,她这才回过神来,语气却仍是有些颤抖:“公子,大人叫您过去。”因为不想面对夕颜,所以我用笔在纸上写道:“你在外面等,我随后就出来。”夕颜点点头,随即走了出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自从雀榕死后,这个丫头似乎就没怎么笑过。饶是在人前并未表现的如何伤感,可眼神却不复昔日的那种光彩。事实上,雀榕的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触动,究其原因也许是雀榕并不是我害死的,所以尽管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最终也只是在心中稍稍感慨后便从此遗忘,因此夕颜那种落寞的神情我虽是看在眼里,但说到底却无法切身体会。换了身稍厚的衣裳,我轻轻推开门,夕颜正抬头望着那蓝的彻骨的天空。见我出来,她立即收回视线,朝我笑了笑。面对一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她到底要如何笑出来?我心中不禁这么想着。透过茂密的枝叶,阳光碎金般地洒落在地上,微风拂动,那些耀眼的光斑便如水波轻轻摇曳起来,明媚醉人。跟着夕颜走在蜿蜒回曲的廊檐下,我半眯着被阳光刺痛的眼睛。夜凰轩?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草堂。见我听步,走在稍前方的夕颜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公子,您怎么不走了。”“没事。”我笑了笑,示意夕颜继续带路。只是没想到她要带我来的地方,正是夜凰轩。这里的夜凰轩,不仅外表和安国的相似,就连内部的布局摆设也是完全相同,缭绕着白雾的莲花鎏金铜炉,摆在泛着沉沉幽光桌子上的淡雅茶具,还有墙上挂着的虽然看上去很丑,但是却价值千金的字画。夕颜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开,而我则默不作声地看着坐在雕花太师椅上的两个男子。一个面容白皙,清贵非凡,处处透着从容不迫的尊贵之气。一个脸色苍白,全无血色,但眉宇间却仍旧带着那股桀骜不驯的高傲。我向刘澈投去询问的目光,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我笑了笑,随后他的目光则转向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赵贞,缓缓道:“微臣答应皇上的事情已经做到,那么皇上……”不等刘澈说完,赵贞就长身而起,慢慢走到我跟前,伸手挑起我的下巴,目光好似在看我,又好似越过我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朕实在想不通,你怎会为了救他而甘愿自废武功,莫非他有什么过人之处是朕所不知道的?”赵贞迷离的目光渐渐变得清澈起来,紧接而来的则是仿佛能把一切都看穿的锋利,被那种宛如利剑般的目光盯着的我,胸口突然感到似有一团火焰在烧,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好想杀了他。“你想杀我?”话音尚未落下,赵贞捏着我下巴的手陡然用力,与此同时我亦是反手用飞刀向其胸部刺去。然而飞刀虽是厉害,但却只有在一定距离时才能发挥作用,像这种近距离的攻击,飞刀甚至比不上稍长些的匕首来的有用。更何况我早应该料到赵贞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帝王,但武功却也应该是极为厉害的。因此,我那刺向赵贞的飞刀自然是落空了,不仅落空,就连刀也被对方给夺下。“刘澈,你说我要不要连他的武功也一起废去?”赵贞浅浅地笑着,细长的眼角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只狐狸。“他已经中了断音之毒,就算得了解药,日后在武学上也难有作为,既然如此皇上又何必废他武功?”赵贞微微颔首,眼神再度变得迷离不清起来:“说的有道理,可朕总有那么点不放心。”此时,刘澈冷笑道:“皇上若是执意废去他的武功,微臣自然是不会阻拦的,只是皇上是否要考虑一下后果?”“后果?你已经是废人了,朕又何须考虑后果?”刘澈掸了掸衣袍,长身而起,缓缓道:“我虽是废人,但皇上可别忘了,卫国影卫可不是废人。另外,微臣虽然不能动武,可并不代表跟随微臣的其他人无法动武。当然皇上您可以直接杀了微臣,如果皇上您愿意冒这个险的话。”“冒险么?”赵贞松开捏住我下巴的手,淡淡地说道,“刘澈啊刘澈,你身后的势力的确很让朕头痛。”刘澈笑了笑,说道:“皇上您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上微臣头痛。”片刻后,赵贞也笑了笑:“彼此彼此。”说完他从袖子里拿出只缠有银丝的玉瓶递给刘澈,“此药虽能解毒,但却要以温泉辅疗。除此之外,切忌六个月之内不可食用荤腥。”赵贞说完便慢慢朝门口走去,可就在他要离开之时,一个人却挡住了他的去路。“赵贞,你以为没有刘澈的命令,老子就不敢杀你么?”挡住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陆寒。平日里陆寒虽然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但却从未像今日这般满脸怒意,不,与其说是怒意,不如说是被杀气扭曲了的表情。那种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饶是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我都感受到了,更何况是赵贞。然而赵贞却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慢慢朝陆寒走去,他神色从容的就好像是去散步一样,而并非是走向一个即将要杀死他的人。“陆寒,让他走。”刘澈语气很淡,但却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感。“放他走?你这个白痴可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陆寒冷冷地盯着赵贞,又道,“我没有阻止你自废武功,这件事情我已经做错了,若是我这次再将这个将来随时都会置你于死地的人放走,那我又有何面目去见你的姐姐。““让他走。”刘澈再次重复道,而这一次语气中除命令感,更有一种无可奈何的失望。赵贞与陆寒仅仅咫尺之遥,饶是刘澈说了两次让赵贞离开,但陆寒就是不为所动,不仅如此,他手上的青筋也无疑显露了他正准备随时杀死赵贞。就在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赵贞和陆寒一触即发的战争时,刘澈突然走到我身旁将刚刚赵贞给他的缠有银丝的玉瓶放到我手上,低声道:“唐沫,把里面的解药吃下去。”我看了看手中的玉瓶,无声道:“现在吃么?万一这解药是假的,那我的小命岂不就玩完了?”“解药必定是真的。”刘澈斩钉截铁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