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劭俊颜上溢满了怒火,他默了一默才不耐地挥手让人将上官璃与安小仪带了下去。上官璃也并不辩驳,谁是谁非,在方才屏风被拉开的一瞬便已成定局。宴上出了这般事情,众人自然是坐不久。约莫半个时辰后,梁元劭便借身乏之由,早早离开了太极宫。皇上一走,不多时,齐太后与皇后都走开了,留下兰姑姑与魏林看着。高位些的妃嫔自然也坐不住,很快“战场”便移到了后宫。……梅花清冷而自带一派芳华,将白马寺后院装点的分外美丽。沈宜静隔窗而观,眉宇间是少有的淡漠。她离开皇宫到此也有一个多月了。只要再熬断时日,待腹中这个孩子成型,她便能够回宫去了。“唉……”若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由唇瓣中而出。“主子,您可是有哪儿不舒服?”一旁的婢女倚翠问道。沈宜静摇了摇头,只低声道:“偌大的梅林,倒是只有我们几人,不免太静了些……”倚翠笑着斟了一杯茶:“主子,住持将女眷院里清空,便是为了您和小皇子的安全,静些也未尝不是好事啊。”沈宜静并不答话,眼眸缓缓随着窗柩上落下的月光移向了正空。若她记得不错,今日是元旦吧。许是在宫中热闹成了习惯,现在她反觉得心头空荡荡的,没有着落。见她心情不好,倚翠略有几分忧心,她福身劝道:“主子可莫要胡思乱想,御医交待了,这对小皇子不……”腹中传来些动静,沈宜静于是扬了扬袖,打断了倚翠的话:““好了,我饿了,你去煮些吃食来吧。”“是。”倚翠领命退下,刚刚走出小院,便听见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传来。这么晚了,谁会来?拧着眉,倚翠上前打开角门,只见一个沙弥打扮的男子隔着角门深深一躬:“阿弥陀佛,女施主,小僧奉了方丈之命,送来些八宝粥。”说着,那小沙弥将手中提着的木篮递给倚翠。倚翠撩起木盖一看,只见里头放着一碗八宝粥。下头隔着一层竹筛,最下是用来保温的木炭包。见这小沙弥还算细心,倚翠方颔首接过。“有劳小师傅了,还请你替我们主仆二人向方丈表示谢意。”“不必不必,女施主可是折煞我了。”那小沙弥慌着摆了摆手,急急忙忙跑开来。许是心思纯净,见倚翠抿唇一笑,他竟红着一张脸脚下生生打了个踉跄。倚翠见那小沙弥逃一般地跑远,才背身入内,将角门拴好。“主子,方丈派人送来八宝粥,还是热着的呢,你可要尝一些?”倚翠端着尚淌着热气的八宝粥入内,轻声问道。沈宜静闻言抬起眸,瞳仁不禁动了动。居然还有人记得来贺她一声,思及此她的心头不禁松了松,面容也动容了些,不再那般僵。“呈上来吧。”倚翠将八宝粥放在桌案上,小心地拿起碗在鼻下闻了闻,随即又凑到唇边浅尝了一口。过了一会儿,倚翠并未觉得有异,这才将碗盏凑到沈宜静面前来。沈宜静舀起一勺往唇边送去,那粥细腻而柔滑,火候把握得正好。不知是粥味道极好,还是因心情开阔,沈宜静竟然将那粥吃得干干净净。见状,倚翠也是极高兴的。自家主子自从怀了皇嗣,便胃口不好,眼见着都瘦了好一圈儿了……吃完了粥,沈宜静便起了睡意。另一名贴身婢女服侍她睡下,倚翠方去厨房做吃的,以便主子夜半醒来有口热汤喝。这头,沈宜静刚刚睡下不久,便觉得周身发冷。她伸手紧紧压住肩头的锦被,身子亦是不禁蜷缩成了一团。可谁知这冷意却像是水草一般,紧紧缠在她身上,一点点夺取周身的暖意。沈宜静冷得有些受不住,口中喃喃道:“冷,好冷……”掌灯守着的婢女见状,忙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却只见她身子冰得厉害。婢女慌着将火盆凑近,又往里添了些新碳。屋子里倒是渐渐暖和了,可沈宜静的身子却如同坠入冰窖,冷得直打哆嗦。婢女跺了跺脚,忙出外大声叫唤道:“来人啊来人啊,贵人娘娘不好了。”正在厨房的倚翠惊了一把,当即甩开手中的柴火往正屋赶去。“怎么回事?”迎上一脸泪意的婢女,倚翠疾声问道。婢女慌张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主子睡得好好的,突然就说冷。我加了火盆,可主子却哆嗦得更厉害了。”倚翠压下心头的不安,忙差着婢女去前院请随行御医,自己则推门入内。沈宜静只觉得那冷意在周身乱窜,最终落到了腹部,隐隐的痛楚传来,让她的神智有了一瞬的清明。不,孩子,她的孩子。挣扎着睁开眼,只能模糊地瞧着面前越来越多的人影。耳畔的声音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不要,不,御医为何要摇头。倚翠……好好的你哭什么……腹中疼痛更盛,一股绞力传来,让沈宜静坠入了无边的黑暗,失去最后一丝清明。……“太医,你说……主子的胎儿保不住了?”倚翠双唇发白,瞳仁都淡去了几分颜色。“不知娘娘可吃了什么东西?”太医轻声问道。这话点醒了倚翠,她眸心一锐——主子所吃的东西要么是她亲手所做,要么便是经由太医过目的。唯独刚刚的那碗粥!思绪一转,她又僵硬地摇了摇头:“不,不对啊,我是认识那些害人的东西的。那粥里分明什么都没有啊……”随行太医皱着眉摇了摇头,默然道:“贵人娘娘服下的药极为霸道,不仅夺了皇嗣的性命,更是让娘娘体入恶寒,娘娘怕是……怕是……”见太医一脸为难,倚翠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双目死死盯着,只求不要从他口中听到那个答案。“只怕什么……?”“怕是再也无法有身孕了。”倚翠闻言颓然倒地,她自三岁入了沈家,一路看着主子入宫得宠。现在却莫名受了如此厄运,她……该如何向老爷夫人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