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璃的话语里带着难掩的悲戚,梁元劭心头一堵,也知今日是伤了她的心了。她虽是个明白人,但更是个当娘的。望着眼前那梨花带雨的面庞,他不禁弱了几分气势,只将上官璃揽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放心,这次也是朕心急了些,下次定不会罔顾你们母子的安危了。”梁元劭的话熨平了上官璃的不安。至少那缓和的脸色是这般展现的,她心里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是夜,鸣翠宫中灯火通明。那药终归对上官璃的身子有损,腹中渐渐地抽痛让她难捱,梁元劭见状,心中亦是自责不已。幸好,上官璃所吸入的药粉不多,好好休息了两日也就无事了。第二日一早,宫中便下了圣旨——韦佳灵被赐死,朱柔嘉则被打入冷宫。朱柔嘉的命是梁元劭刻意留下的。勤政殿上,梁元劭望着下头站着的朱尚书。只见朱尚书一身朝服,面带忐忑,他眸中隐隐透着一丝丝喜意:“朱爱卿可知朕寻你何事?”朱尚书原本就一夜不眠,闻言当即跪拜下来哭道:“皇上,臣教女无方,那孽女竟然实在是愧对皇上隆恩啊。臣请皇上降罪,否则臣这心里,实在不好受啊。”说着,朱尚书抬手摘下了官帽,一副真心认罪的模样。梁元劭明知他在以退为进,却只是默了一默,随即道:“既然朱爱卿这般明事理,那朕这就下旨送柔嫔上路,至于爱卿你……魏林,谋害皇嗣是何罪名?”“回皇上,谋害皇嗣,当诛九族。”“既然如此,就成全朱尚书吧……”朱尚书当即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皇上真会下令处置他,一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直到一旁的文书写好了圣旨,这才惊了惊呼道:“皇上饶命啊,皇上……”梁元劭扬了扬手,魏林忙捧着圣旨退了一步:“朕若是没听错,方才可是爱卿自己请罪的啊。”“臣……”“说来韦氏对惠妃下毒,还是受了柔嫔的指使。朕没记你们朱家罪加一等,已经是开恩了。”朱尚书闻言,双腿一瞬失了气力,他瘫软地趴在地上,双肩亦是耷拉地垂着。人往往到了生死之间,才知道究竟什么比较重要。梁元劭冷冷扬起眸子,示意魏林领着圣旨往外走去。那一步步刻意放重的脚步如同鼓槌击打着朱尚书的心口。他终究是害怕的,当魏林从他身侧走过的一刹,他猛地将魏林抱住,对着梁元劭哭道:“皇上开恩啊,皇上……请皇上看在臣多年效忠的份儿上,从轻发落啊。”“效忠?朕还以为,你效忠的一直都是萧家呢。”说着,梁元劭放下手中的笔:“你二十又一入仕,至今有十余年了,你的主子从来就不是皇家,而是萧家。若你死了,朕想丞相大人定会可惜少了这么好的帮手。”“不……不……臣的主子是皇上,是皇上您啊。”朱尚书看着俯视着他的梁元劭,这一刻,他好似明白了。无论从前他是追随谁的,现在,他的命握在皇上手中。……待强硬交替,收服了朱尚书,梁元劭方大笑出声。这可是自沈耀出事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畅快。魏林上前将圣旨放下,躬身贺道:“奴才恭喜皇上得偿所愿。”“哼,萧家手里少了兵部相助,就断了一根臂膀,只要再拿住他们的命脉,除去萧家指日可待。”“皇上英明。”……而另一头,萧丞相一直盯着宫里的动静,见朱尚书安然无恙,朱柔嘉亦是保住一条性命,被送至皇家寺庙中“静养”,不禁生了几分疑心。“你说,沈家倒了,皇上是不是想要对付老夫了?”一旁的谋士袁志想了想道:“依着皇上的性子,倒是难以琢磨。但丞相大人您乃是国之栋梁,皇上欲安邦,必然要重用大人。”萧丞相在宦海沉浮多年,对危机的敏锐感强得很。他捋了捋胡子,沉声道:“哼,皇上年轻气盛,总归眼里容不得沙子。朝堂上百官都信服老夫,皇上怕是见不惯。这次皇上借着惠妃的事动了朱家,朱家现在看着无恙,怕是往后行事就由不得自己了。”“这对丞相来说,可是少了兵力上的助力啊。”“何止少了助力,怕是朱家已经捏在了皇上手里。记得派人去盯着朱家,若是他有了反我之心,就不必再留了。”萧丞相压了压心头之气,手指轻叩案几。顿了半响方继续道:“皇上灭了沈家,夺了兵权,哪里还会允许出现第二个沈家?”袁志接话道:“既然丞相心中有疑,何不试探一番?”萧丞相眉心凸起一点:“如何试探?”“丞相可以知会百官,奏请封后。现下李贵妃离宫在外,后宫以淑妃娘娘为尊。届时,皇上对淑妃娘娘的态度,便是对丞相您的态度……”萧丞相颔首应道:“这倒是个法子,只是怕那惠妃有孕在身,皇上会顾及些。以子嗣为由,便难以插手了……”“若是封后不成,丞相还可以后宫空虚为名,送些女子进去,既可以安抚为您效力之人、牵制些不安分的,又可以将后宫控制在手。”赞赏地看了袁志一眼,萧丞相低笑出声:“不错,老夫不能坐着等皇上拔牙。这人选,老夫可得好好地挑。惠妃家里也不是清净的,大可让她们窝里斗,届时雪儿坐收渔翁之利就好。至于奏请封后的事儿,就让言官去做吧,老夫可是廉明正直的很。哈哈哈哈……”“丞相大人英明。”没过几日,就有了言官上书,称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当早立皇后,以安民心。梁元劭压下言官的奏则,又过了两天,不少文臣也以“国之根本为稳”的理由上奏。他有意看看朝堂上萧家势力占据了几分,是以依旧按住不发。许是见宫里没有动静,不少自以为忠心的臣子竟然将此事提到了早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