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不由得一愣,虽说两个人早就商量好,要以郎飞的名分收徒,可未曾想,还没等他说,这小妮子倒先挑拣开了,这外表憨厚的黑脸汉子自觉丢了面子,脸色有些不自然,此时又不好发作,只得一脸讪讪的道:“依你,依你,就是他了,快……快来拜见你的师父。”说罢,忙转身,将郎飞推到小丫头面前。见此,小丫头欣然一笑,极为干脆的跪下,“咚,咚,咚”磕了仨响头,口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郎飞无奈,只得伸手搀起小丫头,点点头,收在身旁。一旁的王一见此,搓着一双手朝郎飞挤眉弄眼道:“妙啊,妙啊,此事至此已成了大半,之后只需去到鸿飞殿,销掉别院弟子身份,再去承宗殿注册入籍便可。”三人遂结伴来到鸿飞殿,进殿后又转至一侧执事房。内有两个筑基执事,见二人走来,打量得是上院门人,旋即迎上来细问缘故。郎飞将身份玉牌出示,而后将此行目的略略一说,并引小丫头上前。二人看罢,前一人方要开口答话,后面那个却拍了他肩膀一下,随后附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二人复又嘀咕了几句,瞅瞅郎飞,又指指小丫头,一时面露为难之色。郎飞自然将二人的嘀咕听在耳中,不禁皱皱眉,扯了王一衣襟一下。二人走到一边,郎飞将两个执事嘀咕之言叙说一遍。原来后面一个执事恰是带小丫头上山的老道所托之人,此时一见小丫头,不觉勾起心思。一方面不敢得罪郎飞二人,一方面又不想有负老道所托,故此犹豫难决。王一听说,不由得一时也没了办法,面露为难,道:“哪怎么办?都到了眼下地步,一者你我都中意这小丫头。二者她也磕了头,连师父都喊上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舍了她再去寻下一个吧。”“待我想想。”郎飞闭目忖思片刻,转眼有了计较,向王一开口问道:“一般外门弟子生平有一两件中品法器已算是叨天之幸了,不若将些不趁手的法器相赠,或可打消他的顾虑。”见他说完又将眼瞄自己,王一紧蹙双眉。想到此事是自己撺掇而起,总不能让郎飞去掏腰包,只得将手往须弥带摸去。如此这般,翻来覆去捣腾了好半天,不觉糙脸涨红,窘道:“云方兄弟,不瞒你说,这须弥带里唯有师父所赐的一套‘天衍十三针’与当年未上山时惯用的一件中品素心叠银枪,除此之外,余者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想我一届精英门人,怎好意思拿出手,少不得,只好请云方兄拨救一番,接济一二了。”郎飞觑目看他片刻,见不似作假,又兼自己对这小丫头确有几分心动,遂轻哼了一声,未搭他话茬。见得如此,那厮以为郎飞不肯,方要豁出脸面好言相求,忽见郎飞拔脚向前,径直来到两个执事跟前,抖手向后头一个面有几分菜色的道人抛出一柄法剑。“份数同门,我也不教你难做,这是给你的。”道人接在手里,定睛一瞧,见是一柄翠色法剑,一尺半的剑身浑然无瑕,其上还点缀着无数金色斑点,直似碧海中的金星一般熠熠放光。“好一柄中品法器!”道人脸色大变。他手中倒也有一把趁手法器,只不过虽同属中等品质,可无论在造型与锻炼工艺上均无法和手中这柄法剑相比。看着手中法剑,又是一阵为难。一边是经年老友,一边是上好法器,一时在鱼与熊掌之间犹豫难决。就在他难以取舍之时,忽又见郎飞翻手间另拿出一对冰清玉莹的八瓣梅花塑银锤,一并的还有一只玉瓶。“这一对飞锤,乃是上品法器。这半瓶丹药,乃是长青丹。即便筑基修士,服之亦可延寿十载。此二物,我便托你带给引这小丫头上山的师兄,聊做补偿之物。”“大手笔,真正的大手笔。”道人此时一脸呆滞,麻木的接过郎飞递来之物,一会儿看看手中青光盈盈的法剑,一会儿看看那一对精芒四射的雪花小锤,一时又好似鼻腔中飘过丹药的馥郁芬芳。往日里常听同门间提及精英弟子是多么多么的富有,起先在他心中还抱有几分怀疑,此时一瞧,当是如此。单说这一对上品法器小锤,搁在寻常弟子身上,怕不是要勤俭节约一甲子才可攒下所需炼材,更别提还要付打造之资。还有那长青丹,据说乃是丹门所产不二仙丹,常人服了可以无病无疾延寿百二十岁,就是那一般修仙之人,亦可增寿十载。此时在道人看来,如此珍惜之物,傻子才不要呢。与其选一个前路未卜的小丫头,何如选此二物来得实在。“你将这两件物什交与那位师兄,就说只当是为了琼玉未来的成就,还是交由我们领去上院为佳。有此二物,若他仍心有不甘,便告诉他可去紫青别院寻我,亦或到朱紫别院找他。”道人闻说,一则受了郎飞的好处。二则畏惧他二人的身份,三则又感郎飞行事公道。不觉行了谢礼,微笑道:“师弟放心便是。”说罢,将那鸿飞殿中修行弟子的花名册拿出,寻到琼玉之名,一笔勾掉。见此,郎飞对两个道人点点头,一手携着面露几分茫然的小丫头,一手拽起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瞠目结舌、此时仍未回过神的王一,转身走出殿去。三人出了殿门,冷风一吹,那厮打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猛一转身,抓住郎飞双臂,舔着脸道:“好兄弟,你哪里来的如此多好货?”郎飞心中早有准备,闻言一笑,将前些时日去南海追踪魔道妖人之事简要的说了一遍,并将这些东西全都推在缚魂子身上,言说五人瓜分了战利品,他便得了那一对八瓣梅花塑银锤与半瓶长青丹,至于那柄中品法剑,则是他未拜入积雷山时先师所遗。这厮闻说,方才心怀七分不解、三分猜疑,闭起嘴不再多言。三人出了鸿飞殿,又转经下院传送阵,来至积雷山上院。行往承宗殿的路上,郎飞忽想起一事,低头瞅了一眼,见那小丫头正一脸新奇的四处乱瞧,不觉微微一笑,问道:“之前你为何不选他做师父?却反而要选我呢?莫不是嫌他生的黑?”小丫头闻言瞅了瞅王一,回身抱住郎飞的手臂,摇了摇头。“既然不是厌他长相,那是为何?”小丫头歪着头想了半天,嘿嘿直乐。“不说可不可以啊?”“不可以!”王一心中也多有不解,暗道自己虽说长得黑壮,可生就一脸憨厚相,自问比那气质冰冷的黄脸小子更加平易近人许多。可不知怎的,那这小丫头肉眼凡胎,竟然不识面前真仙。不禁越想越气,搁一边闷声道:“才入门你就不尊师训了?既然你师父问了,为人子弟者,总要据实回答才像话。”小丫头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捏着琼鼻做了个鬼脸,随后偏头看了郎飞一眼,见她这新拜的师父同样一脸好奇,只得撅着小嘴说道:“适才人家正在那晒太阳打盹儿。微寐时刻,正梦到娘亲亲手做的雪花酥与什锦桂蓉糕。小兰端来,人家捏了一块,尚不曾吃,却冷不丁自旁边窜出一个黑头黑脸黑脑壳的冒失鬼来。经此一吓,盘里的雪花酥没了,人家手里的什锦桂蓉糕也不翼而飞。哼……你说,你说,这人不是大坏蛋是什么。”小姑娘一面说,一面气嘟嘟、鼓着腮帮子盯着他,那俏脸含恨的小模样,直似和憨厚脸道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就为这?”郎飞一愣,不由得脚步一顿,张开嘴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脸上一红,想到自己此举好似偷腥不成的小馋猫一般,本来气鼓鼓的小脸登时如泄了气的皮球,哎呀一声,跺跺脚,低头不语,只将一双小手撑开,悉悉索索摆弄着衣角裙裾。“就为这?我这是何苦来哉?一心用在收徒上却偏巧铸成错事。”王一苦着脸,欲哭无泪,望向小丫头的目光中满含怨愤。这三人,一个捧腹不已,一个不胜娇羞,另一个长吁短叹。如此片刻,郎飞好容易止住笑,对二人道:“好了,好歹事情还算顺利,且去承宗殿,若再晚些,等到开了午膳,连人都要寻不到了。”那二人听说,方才回过神来,小丫头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嘻嘻一笑,抱住郎飞的左臂,拽着他就往前走。这小丫头不过虚岁十三,虽是女儿身,终究天真烂漫,在这积雷山本就举目无亲,虽则下院有几个交好的姐妹,可多数时间不是打坐练功就是谈经讲道,又有哪个能陪着她胡闹。不想这一日,来了俩上院前辈,又是精英门人,并且为收她做徒不惜耗费了两件珍贵的法器以及半瓶丹药,小丫头一则心中感动,二则自问有了师父,从此不再是无根飘萍。心中欢喜的直似喝了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