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妈妈忙低声卫临潇道:“小姐,我刚正要说这事的,先把人迎进来,待人走了,我再细说。”说完,扬声对外面的问夏道:“快请进来。”边说,人已站起,迎了出去。只见问夏进屋,后面跟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正是回来时,卫临潇在大门口看到的那个面生的妈妈。那么周妈妈去哪里了?周妈妈是卫临云的奶娘,奶娘虽也是下人,但贵胄之家,奶娘的身份却比较特殊,因小姐公子们大都由他们不离身的照顾着,因此就算长大了,也会有着极深的感情。若没有严重的过失,一般不会被赶出府去,基本上都能在自己奶养的公子小姐那里养老,那周妈妈本就家中无人,只一个侄子,无事也不会回去的。就算是略回去小住几天,大夫人也绝不会另派个妈妈过来。若说病重,也不可能。这才离府三天罢了,走之前,分明看她身体硬朗的很,没有一丝病容。又想到入府时看到的那几个面生的丫鬟。卫临潇心中一跳。记起那日几个弟妹来她这里闲聚的事情。心中已略知原由,只是不知这件事,到底临尘是怎么跟大夫人说的。难怪去昭明寺进香,临雨都带了奶妈和四个大丫鬟,临云却只带了从露和碧玉去。这般一想,不由头痛。若是她揣测的是真的,不知道临云又要和她怎么闹呢。这趟因她受伤,关系才刚好一些。齐妈妈给卫临潇行了礼,问夏接了她提过来的竹编食盒,便送小厨房去了,沈妈妈忙笑着拉她坐下。素妗已揣了茶水过来。“我们这徐妗院离二小姐住的丹朱院可不近,中间还须绕过碧湖和百花园,地方实在僻远了些,这府上各院的路,老姐姐后院来的少,怕都不大熟悉呢,这些子小事,遣个小丫鬟过来就是了,心意到了就行,还劳您大驾。”齐妈妈就笑了笑:“小大姐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太客气了。本来也是二小姐担心自己姐姐,特意吩咐奴婢做了些补血的汤,说给大小姐养身体。她本想着自己送过来,可早上赶了半日路,也实在泛了,院里的丫鬟们,奴婢又不放心。只得自己送来。大小姐要是喝了,觉得不错,奴婢再炖些给大小姐送来。奴婢别的不行,惟这炖烫,还拿得出手些。”边说,边打量了屋里的陈设,眼底透着些赞赏来:“都说大小姐最大方端庄,如今不用看人,但看您这屋里,就不是一般的贵阁小姐们能摆设出来的样子。”卫临潇也正在端详着这位新来的齐妈妈,见她整个人干净整洁,高瘦适中,面上淡淡的笑,态度廉恭却又不让人觉得卑微,说话让人觉得极为真诚,看着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听她说了这些话,卫临潇目光微闪,这样的见识……欠身笑道:“齐妈妈太客气了,回去代我谢一声二小姐。跟她说,这几日我不大方便行走,夫人那里也免了我去请安,她要是闲着没什么事,觉得闷了,就来我这里坐坐。”“大小姐放心,您就是不说,二小姐也会过来的。”卫临潇就笑了笑。又说了些其它的话题,闲聊了几句,沈妈妈就问了齐妈妈什么汤补血,什么烫有利于伤口愈合,什么烫养颜滋补。齐妈妈依然面带微笑,不急不徐一一耐心的答了。转眼间天色就黑了下来,到期撑灯时分,惜竹打了火折子点了几盏流璃体玻璃罩的灯。一时屋里就明亮了许多。齐妈妈站了起来,笑着道:“大小姐,奴婢这就得回去了。”见卫临潇欲下床送她,连忙摆着手:“您躺好,千万别动,这可是折煞奴婢了。”沈妈妈就笑着说:“快躺着,齐妈妈虽说是新来的,可她从前在采买房,我们也算熟的。虽是第一次过来,又是二小姐院里的管事妈妈,原该您亲自送送,可您现在身体伤着,她也不会往心里去。”“那您代我送送去,齐妈妈要是得闲,也常来坐坐。”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沈妈妈便送了出去。一时送完人回来了,卫临时潇就详细问了府中这几日的事情,那些新面孔的丫鬟们是添在哪几处院里的,临云的奶娘周妈妈去了哪里,怎么换得齐妈妈。沈妈妈就一一作了答。原来她们去昭明寺的当天,大夫人回到后院自己的屋里,就差人去叫了周妈妈。因当时大夫人只留下自己屋里亲信的一两人,详细说了些什么沈妈妈倒不清楚。只后来周妈妈在佟妈妈的看管下,回了二小姐的丹朱院,被逐出了府。但因思及周妈妈到底奶了二小姐几年,这些年又一直照顾着二小姐,大夫人亦给了她五十两养老的银子。而那齐妈妈,原先是专负责采买院管事卫成屋里的,也不知是谁提的议,就被大夫人请了过来,到了二小姐的院里任管事妈妈。按说,就算要换管事妈妈,也应该在内院里找的,倒不至于换到外院的人,这点上沈妈妈也觉得纳闷。不过说到齐妈妈这个人,却是个干练的,一向待人和气,不道是非,各院女眷们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要她帮着采买的,也都能办的妥贴,价格也比市面上的便宜些,因此和各房关系都极好。可她却又和哪房也不走的特别亲近,从不多说一句话。若是有哪院的妈妈丫鬟们和她闲聊起来,说了些什么,她该听的就含笑听着,不该听的,会不落痕迹的换了话题,又不给人尴尬难看。行事的那份大气周到,实在也不象个下人。再加上她识文断字,也因此,虽只是个外院采买的媳妇,却也十分得人尊敬。倒是和卫临潇才刚对她的印象相符。卫临潇又问了那些丫鬟们。沈妈妈答道:“……先是些年龄大的,该放出府去的,大夫人就趁着年节给放了。另有几个到了适婚年龄,又因家中无人不愿意出府的,大夫人一并作主,配了府中的小厮……”难怪自己事先也没有听到消息,她住的徐呤院里,最大的惜竹,是十七岁,就算要放,也要到明年。幼楠十六,素妗十四,问夏十三,蔷薇小麦她们几个二等三等的小丫鬟,也都十一二岁到十四五岁的样子。并没有得年龄的。卫临潇喝了口茶,想着临云若走前并不知道要动她的奶娘周妈妈,现在回来,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呢,这几日相处下来,虽谈不上姐妹情深,可临云对她的态度,冰山总算是融了那么一角半角的。照这样看来,那应该就是不知道了。虽然从没有做过姐妹情深的梦,可到底一家人,也希望能和睦相处着。不由楚着眉叹了口气。谁知沈妈妈又道:“还有二小姐屋里的从波也发落出府了。”卫临潇就想起了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长的虽然不是特别美,可是见人就温婉的笑,不是个多爱饶舌的姑娘,性子又很沉着,临云贴身的那几个大丫鬟,论相貌,她倒是最下乘的,可惜云她们却独独对她另眼相看些。再者估计她的年龄,应该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怎么也被发落出了府?周妈妈虽说是临云的奶娘,临云是她一把手带大,对临云,自然没得说,做事也算尽心,但人却不是个叫人觉得万般妥贴的人,临云到了这个年龄,就算换了她,让万事都办的稳妥的齐妈妈顶了她管院的差,卫临潇倒也能够理解。只是从波那个丫头,在卫临潇看来,也算是临云的丹朱院里最妥当的人了,以大夫人英明,绝不至于这样换了人。就算真因那件事……这中间,怕必定是有些蹊跷的……可那又能如何呢?命都握在别人的手里,受些委屈,就真是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了,何况,就算真的是有了冤曲,又哪里说去?未见得大夫人不知道她冤吧?“那从波出府后去了哪里?家中可还有人?”所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卫临潇心中到底不忍。“说是父母都健在,可那样的家庭,本来也就指着这么个女儿补贴些……”言语中满是可惜。那么个人。确实是可惜了。若是生活在现代,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可在她如今生活的这个社会里,一个一等的大丫鬟,被赶出了府,以后略讲究些的人家,哪家会用?若是临尘晚膳后会过来,倒也能问问他,又一想,和她有无干系,事已至此,就算问了,也都做不了亡羊补牢的事了。多想无益。卫临潇便免强笑道:“这半日尽忙应酬各院来来去去的人,又说了这么些话,竟是真有些饿了。”确在此时,惜竹和问夏拎了食盒过来。沈妈妈就笑道:“一个个都成了精了。”说的惜竹和问夏俱是一脸迷糊的放下食盒,看着她们。卫临潇就笑着解释:“我刚说我觉着有些饿了,不想话音刚落,你们就进来了。”说的两个都笑起来,惜竹道:“下午各院送了好些东西来,我就让幼楠领着素妗去整理了,本该叫蔷薇过来问一声是不是要现在摆饭的。想着您也差不多该饿了,就自作主张送了来。妈妈要说我们成了精,倒也没冤枉。”问夏便问:“您是要在**吃呢?还是在桌上吃?”“我这歪了一天,也有些累,不如活动一下,就放桌上吧。”边说,边下了床。惜竹小心的扶着她坐定。卫临潇便叫沈妈妈也坐了,同她一起吃。终究是因刚才的话,心情不大好,勉强吃了些,等沈妈妈也吃好了,卫临潇方放下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