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玦答道:“本王何时骗过你们?”“真的,是真的,女王……”有人惊喜莫名叫起来,谁想打仗呢?在这里拼命,也是为了活命,皇上都要放他们一条活路了,还打什么?反正苍梧天下就是独孤皇室的天下,女王之前不是说因为摄政王挟持了太后和皇上吗?现在看来,摄政王说的是真的,女王才是没理的那个,他们岂不是也全成了叛贼?那么能得到皇上的赦免,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可是,没等他们乐出来,一声惨叫,顾子墨收剑,那个叫的最大声的士兵,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谁再敢煽动闹事,本王绝不手软。”顾子墨语气冷硬道:“这些不过是独孤玦骗开城门的说词,等到你们全部落在他手里,就等着血洗京城吧。”不管独孤玦手中圣旨是真是假,他都绝不准任何人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背叛女王,扰乱军心。“云清夫人,看到你的女儿和养子他们做了什么?”独孤玦看到云清夫人在见到城头上女王与顾子墨血腥镇压士兵的情景流露出的哀伤和惊讶时说道。云清夫人一生经历坎坷,遇见一个钟情的男人,却成为另个根本没有感情男人的女人,还是那种不受喜欢,尝尽了悲苦的妾室,好不容易重遇心上人,最后又莫名地失去了丈夫。她怎么知道,其实与心上人早已经生死两茫茫。后来,再苦再累,都是为了要将两个孩子拉扯大。但那个权丞相,为了他攀龙附凤,为了达到后来一飞冲天的私欲,将云清与权淑珍掳回权府,将小小年纪的权淑珍送进宫去。为了控制权淑珍为他死心塌地,权丞相又将云清夫人牢牢地囚禁在身边,受尽权夫人的冷眼刁难折磨。好容易顾子墨将她救出火坑,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现在又面对这样的场面。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在自己膝下听话温顺,吃苦受罪的女儿会将一个女子吊在城墙上来威胁逼迫别人达到她的目地。也不敢相信那么酷似其父的顾子墨,温润如玉,就连说话也带着春风般亲和的养子,举手杀人,眼都不眨。不,这不是她的儿女,简直是一对人间恶魔。她是造了什么孽,拉扯大了这样一对姐弟!“珍儿,墨儿,你们在干什么?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不伤及你们性命,摄政王又这么有诚意,你们就听娘一句,不要再打了,这些士兵,他们也有父母爹娘,妻子孩儿,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就这样白白送命?”云清心疼地看着那些血染战袍的士兵们。女王还从没有被云清夫人这样责备过,不禁悲哀道:“娘,不是女儿不孝,而今形势,女儿身不由己,自从进了皇宫,一切都已经注定。”“女王,不如我带人出城,将娘抢回来。”顾子墨见女王伤心难过,在她耳边低声道。“子墨,算了,同意换人。”女王艰难地说。那些士兵被顾子墨刚才那一剑镇住了,不敢再开城门,而今女王如此决定,他们也知道,一旦独孤玦没有顾忌攻进城来,他们全完了。“女王三思,不可轻率。”彭元帅带人赶到,一直在后面静听女王安排,此时大惊失色道。“女王不必担忧,只要我们出其不意,我一定能将云清夫人救回来。”顾子墨再三请求。就在城上一片混乱之时,忽然琳琅一声惊呼。原来,她一直看着独孤玦那边的动静,只见云清夫人劝说无效,女王并没有投诚之意,她颜面悲戚。独孤玦想到她一个妇人,见到如此场面,难免心中慌乱,他也并不想为难云清夫人,所以将注意力放在城墙上女王和顾子墨身上。见他们在上面人影晃动,显然是正在激烈地商议对策,独孤玦抽空瞟了眼琳琅,见她凝神不顾身后闹的多么厉害,只是将目光全然集中在他的身上。终于捕捉到独孤玦的目光,琳琅轻轻地一笑。被悬空吊了那么久,她没有埋怨却只为他一眼而这么开心,独孤玦心中抽痛,忙转开目光,唯恐流露出更多的不忍被人看出来。就在这时,只听身侧云清夫人幽幽念到:“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我的珍儿,墨儿,你们好自为之。”独孤玦心中一惊,刚刚转头要去看云清夫人,只听“咚”地一声沉闷,刚刚策马跑过来,准备与独孤玦商议下一步决策的季同飞身跳下马,扶起一头栽下,故意撞上了车辕的云清夫人。“夫人,夫人,你这是何苦?”季同见云清夫人满脸是血,额上一个深深的窟窿,眼见是活不成了。独孤玦也急忙下马观看:“夫人,不过是要你来劝说他们,劝说不成,也不至于……”云清夫人气息微弱,慢慢涣散的目光看向天空中游移的浮云,弱声道:“相公,你在哪?我,我对不起你,没有教好珍儿墨儿……”独孤玦从印伟祈那里已经知道了顾子墨的身世,看来云清夫人还不知道她深爱的男人,早已经化为冤魂长眠于地下了,这么辛苦却还支撑着不愿合上眼。一声叹息,独孤玦语气柔和了几分道:“夫人,你的相公说他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谢谢你这些年的辛苦。”云清夫人脸上露出欣慰的光彩道:“真的吗?相公不怨我?”“不怨,你是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又怎么会怨你?”独孤玦相信那个一生等着只娶了云清夫人,并且不计较她曾经嫁过人,有了别人孩子的男人,一定是深爱着她。“相公,相公——”云清将手伸向那洁白的云朵,她看见了他微笑着,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温柔而令人心动的伸出手来,轻轻地说:“云清,我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是啊,终于能在一起了。云清夫人幸福地合上了眼,伸出的手仿佛紧紧握住了什么,垂落下来。“好好葬了吧。”独孤玦起身对季同道。“是。”季同抱起云清夫人的遗体退下。“娘——”女王不知道独孤玦对云清夫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他说了两句话后,云清夫人便再也不动了,撕心裂肺地叫道:“独孤玦,你干了什么?”独孤玦上马,冷冷看着女王:“你还在乎她?云清夫人刚才那么求你,你都不肯听,现在什么都晚了。”独孤玦这么说,等于确定了云清夫人已经身亡。子欲养而亲不待,顾子墨双眼通红,狠狠一拳砸在城墙上:“独孤玦,我要你以命抵命!”看向城下被季同抱走的云清夫人,顾子墨眼中一片模糊。“独孤玦,你居然逼死我娘?你会后悔的。”女王转身从身边一个士兵腰间抽出刀来,冲着绑住琳琅的绳索就砍了下去。自从有记忆起,女王就知道自己苦命,而娘更苦命,娘的一生只有那么短短几年的幸福光景,本来她想的是,收服了独孤玦,再不用自己苦苦支撑去周旋,维系这苍梧的一切,将所有的权力都交还给独孤玦后,她就安心地将娘接进宫来,颐养天年。可是,她却亲眼看到娘如此惨烈的死在自己面前,是独孤玦杀了娘。独孤玦,既然你杀了我珍惜的人,那么,不管你对琳琅是不是还有真情,我就杀了她,让你也尝尝绝望的滋味!琳琅见云清夫人劝说女王和顾子墨,那一份拳拳爱护儿女之心,令她感动,想不到,那么柔弱的女子,居然会做出这么激烈的事情来,想必,也出乎独孤玦的意料,所以才没有防备,让云清夫人自尽身亡。她正在这里为云清夫人难过哀悼,冷不防身子一沉,就往下坠落了下去。“啊——”琳琅本能地一声尖叫。刚才被换上来在最前列执行攻城计划的正是陶似玉的人马,她将手中的武器一甩,飞奔过来,伸开双臂,看起来想去接住掉下城楼的琳琅。可是她跑得再快,哪有琳琅下坠的速度快?而独孤玦眼中凛凛寒风吹过,一催马,也向这边疾驰而来,可是他的距离更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片飘飞的衣裙眨眼间就往下掉落了一大截。“姐姐。”印伟祈只觉得呼吸都要停顿了,肩窝出一缕殷红涌出,有些晕沉地一把紧紧抓住身侧的刘涛。“王妃。”刘涛一手扶住印伟祈,一手握紧手中的剑,关节绷紧发白。后面的陶大山贺布等人也全看见了城楼上这一剧变,都是心中焦急万分,却无能为力。这次琳琅脑子里什么也不能想了,只觉耳边风声呼啸,陡然间,有什么缠上她的腰,身子便顿住了,又悬在了半空。睁眼看,面前白衣白盔,眉目比仙子更为美丽的容颜——是顾子墨,他一手搂着琳琅的腰,一手抓着断掉的绳索一端。“子墨。”琳琅脸上那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女王扑到墙边,颤声道:“子墨,你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