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正因为林芷珊这般顾左言其它行为而恼怒的林老夫人,立刻就愣住了,那到嘴的质问的话语也被她咽下肚去。待到她看见被几个粗使婆子推攘着,浑身鲜血淋漓,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踉跄着进来的李嬷嬷时,林老夫人立刻就怒了。“啪!”她重重地拍在桌上,只将那杯才沏好茶水的杯子也晃到了地面上。不过,这时的她根本就顾不上去心疼这般贵重的茶杯再次被摔破了,只是一脸恼怒地瞪着林芷珊,厉声喝斥道:“林芷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李嬷嬷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般待她?!你知不知道,李嬷嬷是定国公府的老人了,这几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你身为定国公府的主子,又岂能做出这等令下人寒心的事情!你……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到这儿时,林老夫人再次开始抚着胸口,只令侍立在一旁的忆安再次上前几步,轻抚林老夫人胸口的同时,嘴里再次说起安慰劝说的话语来。“啪!”一个装满了茶水的茶杯,朝林芷珊的方向袭来。若非她及时避让开,保不准,她就被这个茶杯给砸得毁了容了。瞥了眼在自己面前摔得粉碎的茶杯,再看着那同样拿一脸恼怒质问神色瞧着自己的林昱哲,林芷珊嘴角微勾,低垂的眼眸里掠过浓浓的讥讽。“林芷珊,之前我听人提及你的性子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可,这段时间,我所见到的每件事情,全部都告诉我,你就是这般自私自利,冷心冷情的人!真没想到,我堂堂定国公府竟然会出了你这么一个忤逆长辈的人……”林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眼正面带怒容地训斥着林芷珊的林昱哲,心里也宽慰了几分。看来,她刚才那番话讲的很好,林昱哲并没有因为苏姨娘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府里的表哥而和她生份了……林芷珊终于收回了那凝视着面前被摔碎茶杯的目光,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定定地凝视着林昱哲。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明明黑白分明,犹如坠落了星子的天空般,让人恨不能一探究竟,可,眼下,那些星子却是突然碎成了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浓郁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在这样沉重得令人心悸的黑暗里,有着浓郁得风雨欲来的沉闷之感,只令林昱哲那到喉的话立刻就被哽住了,脸上也难得地流露出一抹疑虑。这抹疑虑转瞬即逝,只因他想起这段时间,林芷珊借住相府……想到这件事情,他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当年下嫁给他的那个风姿绰约,气度高贵的女子。而眼下,不知何时起,林芷珊身上也拥有了这种令人一眼望去,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臣服,以及更多的自卑心情的气度。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一瞬间,林昱哲不知道自己心里涌现出来的情绪,究竟是酸,涩,苦,抑或是其它的?总之,此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那双看向林芷珊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淡淡的怀念和伤感。正期盼林昱哲和林芷珊这对父女来个第二次大战的林老夫人,微微偏了偏头,恰好将这一幕瞧在了眼里,于是,那低垂的眼眸里就流露出浓浓的恼怒和憎恨。当然,这丝憎恨是冲着林芷珊而去的,只不过,眼下,林芷珊正疑惑林昱哲脸上流露出来的莫名情绪,故,她并没有察觉到林老夫人那瞬变的心思。不过,就算她察觉到了,她也不会多加注意,毕竟,早在她重生而来的那一天起,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论前世今生,林老夫人都没有喜爱过她!最多不过是对她性子的纵容,所谓的“捧杀”,不过如是!“田嬷嬷,你将今日家庙里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告知祖母和父亲。”“是。”田嬷嬷应了声,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述起来。随着田嬷嬷的讲述,林老夫人的面容也慢慢地涨得通红,脖子上面的青筋也都冒出来了,那双看向跪在地上,一直想出声为自己辩驳,却碍于并没有机会的李嬷嬷的眼眸里满是阴冷和杀机。林昱哲满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接着,他再也忍不住地站起身,大步走向李嬷嬷。“你这个老奴才,竟敢如此待我定国公府的女儿!”话落,李嬷嬷就如同之前的苏姨娘般,身子在空中划过一条线,接着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不得不说,哪怕这二十多年来,李嬷嬷过上了和小门小户主母相差不多的富贵优渥的生活,身子已将养得非常好,故,此刻,她虽瘫软在地上,身上那本就没有愈合的伤口经此一折腾再次裂开,流出更多的血,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裙,但她依然没有像苏姨娘那般晕迷过去。不仅如此,她还有力气以一种蛇行的姿态缓慢地向前爬去,嘴里也哀求道:“老夫人,老奴只是得了被送到家庙的主子的命令而做事,从没有贪污主子的银两,更不会做下那等霸占定国公府每月赏给主子的银两物事的举动啊……”“老夫人,这二十多年来,老奴一直忠心耿耿,帮着你管理家庙的一应事物不说,还将自己的儿子孙子都送到定国公府,签下了卖身契。若老奴真如大小姐所说贪污了那么多银两,又岂会让自己的儿子孙子还当奴才,早就衣锦还乡了哪!”“老夫人,老奴被大小姐鞭笞致死也就罢了,可,老奴万万不能背着这般的污名到地下啊!还请老夫人看在老奴一家对定国公府的一片忠心份上彻查此事,还老奴一个公道!”……“李嬷嬷,我都明白的。”不知李嬷嬷说的哪句话打动了林老夫人,只见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动容:“家庙远离盛京,日子非常清苦,还真没有几个人愿意到那儿去做管事。可,当年,才二十出头的你不愿意见我为难,遂自告奋勇地独身前往家庙。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唉……说起来,倒是我们定国公府欠了你许多啊……”“老夫人,这都是老奴应做的……”李嬷嬷脸上的泪水、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整个人无比的狼狈,看着就让林老夫人心悸和愧疚不已,于是,那看向林芷珊的眼神也越发地冷冽起来。“来人,将李嬷嬷抬下去,再请大夫前来诊治!”“是。”侍立在门外的粗使嬷嬷,一路小跑着进来,正准备搀扶着李嬷嬷离开时,却只听得林芷珊冷声阻拦道:“慢。”于是,众人的手立刻就顿住了,看向林芷珊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不解。唯有林老夫人的右手再次重重地拍向桌面,只将才新换上的一个沏满了茶水的杯子再次震落到地面上,摔得粉碎。“祖母,李嬷嬷仗势欺侮主子,按照府里的规定,需要将李嬷嬷这二十多年来贪污的银两收缴回来,然后再将李嬷嬷一家人发卖到偏远的地方。”“林芷珊,你怎能这般冷血!你可知,李嬷嬷一家人都是我定国公府的忠仆,如今,你不管不顾地就将李嬷嬷鞭笞成这般,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还要将李嬷嬷一家人发卖!”林老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吼道:“总之,今儿个,我就告诉你了,没有我的同意,谁也不许动李嬷嬷!”说到这儿时,林老夫人还拿冰冷的目光瞧向四周因为林芷珊阻止话语,而没有听从她的吩咐行事的下人们。“祖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都说‘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李嬷嬷只是定国公府的下人,如今犯了错,若不责罚的话,难免会令其它在定国公府里也做了十多二十年的下人,心里也生出可以借着这些许的情份来要胁主子的感觉。”林芷珊顿了顿,并未错过林老夫人眼眸里流露出来的一抹思索,嘴旁的弧度加深了几分,继续补充道:“更何况,若被外人知晓我们定国公府竟然如此纵仆欺主,还不知会如何嘲笑讥讽于我们呢,更何况,如今定国公府的声誉已岌岌可危,受不得一星半点的损伤了。”最后这句话,恰好成了压垮林老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点,由林老夫人脸上那不停变幻的神色里就能瞧出来。林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看向林芷珊的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戒备。“罢了……”林老夫人长叹了口气:“我老了,往后定国公府也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话虽如此说,林老夫人心里依然有着些许的不甘心,遂抿了抿唇,再次补充道:“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毕竟,李嬷嬷一家人向来忠心耿耿……”林芷珊仿佛没有听出林老夫人的话外之意似的,径直吩咐道:“田嬷嬷,找人伢子来,将李嬷嬷一家人卖了。”“是。”接收到林芷珊眼神示意的田嬷嬷,迅速应了声,然后就带着人将再次被堵住嘴巴的李嬷嬷抬了下去。房间里出现一种诡异的安静。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