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萱这一路上曾想过很多种回到白府后的场景,无论是恶毒的咒骂还是严酷的惩罚,她都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然而,当她真真正正的进入白府的那一刻,她还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忆瑶啊,来,尝尝,这可是西部边境特产的阿贡果,这可是边境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很新鲜的,一般人根本吃不到。”“那算什么?忆瑶,这是我爹经商时从别的国家带回来的特等丝绸做出来的罗裙,只有那里的皇族才有资格穿。你这么漂亮穿上肯定更加动人。”“忆瑶姐啊,这是上好的翡翠雕琢出的玉佩,带着可以驱邪避灾,你留着带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芷萱有些迷茫。这群人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吧?看着这些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小姐太太们突然如此的热情,芷萱浑身上下寒气直冒,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又能是什么事?栽赃陷害?以他们的地位,还用得着集体用这么多礼物陷害?只需张张嘴就足够让自己万劫不复了吧?就像曾经……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拒绝岂不是扫了这么多人的面子?到时更给了他们攻击自己的借口。既然如此,收下又何妨?反正这些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收下了应该能让他们心疼一阵吧?想到这里,芷萱换上了一副笑脸,将所有的东西都接到了手中。几乎就是眨眼之间,芷萱便被这厚重的礼物活埋了。此时的她不由的冒出一个哭笑不得的想法:莫非这些人想用礼物压死她?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芷萱接受礼物还要受罪的时间还是很短暂的。这些人平时都是精于阿谀奉承之徒,怎么可能讨好不成反得罪人?“哟,芷萱大病初愈,怎么能拿这么多东西?白竹,快,带几个丫鬟帮帮芷萱,太不像话了,这种事情还用我吩咐?”二夫人第一开口,抬手就将自己平时最疼爱的丫鬟推出去帮忙。其他的几人也不甘示弱,也纷纷开口将自己手边的丫鬟差遣了过去。几乎又是瞬间,芷萱手中的礼物便分散到了各个丫鬟手中。看着她们恭恭敬敬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听从调遣的模样,哪还有平时趾高气昂的架势?不过也是,主子都换上了阿谀奉承的嘴脸,下人又怎么还敢对着自己使脸色?虽然表面上很是平静,但芷萱的心里却早已犹如翻倒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模式吗?好虚伪。算了,他们喜欢带着面具做人,自己陪着就是,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她芷萱什么苦不能吃?“多谢各位夫人小姐还有少爷的馈赠,忆瑶受宠若惊。”芷萱谦卑的笑着,一一施礼答谢。这些人本就是来奉承芷萱的,怎么可能受她的礼?一时间,紧围着她的人纷纷向前七手八脚的将芷萱扶起:“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不谢的?!”“先散了吧,让瑶儿好好回去休息。”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猛然响起,让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即便不回头,芷萱都知道来人是这个家里的中流砥柱,最具威严,同时也是让芷萱最为痛恨的宰相家主——白青岩!毕竟,是白青岩无情无义在先,才间接的害死了忆瑶的母亲和一直照顾她长大的那个下人。毕竟,是白青岩无声无息的纵容才导致其他人敢肆无忌惮的对她百般羞辱。毕竟,是白青岩蓄意暗示下,才导致吴妈对她下狠手。毁容?只是一个意外吧?若不是翎凰及时赶到,恐怕现在的自己早已死了个通透,重新转世投胎去了吧?想到这里,芷萱心中不由的自嘲一笑:自己曾经的苦难生活,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不过即使芷萱已经对其恨之入骨,但现在的她毕竟是寄人篱下,还要靠着白青岩的施舍活下去,这种时候的她是万万不能得罪对方的。嘴角含笑,飘然转身,芷萱对着身后板着脸的白青岩微微施了一礼:“奴婢拜见家主。”本是他的亲骨肉,却不能像其他的儿女一般的向他撒娇,而是自称奴婢卑微施礼,这对于一直渴望着父爱的芷萱而言,无疑是种讽刺。本是他的亲骨肉,却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砍下他的头颅向忆瑶的母亲赎罪,这对于一直尊敬父亲的芷萱而言,也无疑是种残忍。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毕竟,现在用的,是死去的忆瑶的身体!她毕竟,传承着的,是死去的忆瑶的意志。无论是潜意识里对白青岩的排斥与憎恨,还是实际上对白青岩所作所为的痛恨与绝望,都让芷萱无法将其当成是自己的父亲。即便,她体内,流的是他的血。“嗯,先去歇着吧,将身体养好了再出来与他们畅谈便是。”白青岩面带微笑的轻轻的点了下头,随即又指了指她身边的白灵珊:“让灵珊带你去新房间,以前的那房间,可配不上我女儿的身份。”一时间,整个大厅里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一道道嫉妒又怨毒的目光在芷萱的身上不停的扫射着。即便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可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白青岩今日认同了她女儿的身份,是不是证明着,白青岩也已经答应了那门亲事?芷萱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芷萱没有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现在的她只觉得似乎有一道雷电击中了她的头部,随即电流又满布全身。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向了白青岩,却无法从他古井无波的脸上读到一丝一毫的缘由。为什么?芷萱很想开口询问,但她却生生止住了这股冲动。他又怎么可能对她说实话?想必这一切都是因为翎凰之前的那番讽刺的缘故,亦或者,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不让市井之人说他虐待私生女吧?芷萱闭了闭眼,平复了波动的心情,面无表情的对着白青岩再度施礼:“女儿,谢过父亲。”女儿?父亲?转过身,芷萱的嘴角不由的扬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曾经,她做梦都想着有一天会有个男人叫她一声女儿,而她也可以略带撒娇的叫一声父亲。却万万没有想到,梦想成真的一天,会是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之中。自己是不是有些亵渎了父亲二字?芷萱不由得扪心自问。似乎是的吧?自己有把他当成父亲吗?似乎没有!他只是忆瑶的父亲而已,而我,是芷萱!只不过……他又有把自己当女儿吗?似乎也没有!虽然他表面上古井无波,但从小为求自保便懂得察颜观色的芷萱却从他的眼中读出一种情绪——不甘!似乎,他并不是心甘情愿认自己这个女儿的啊!芷萱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方法甩出脑海。这些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不同样也不是心甘情愿认他这个父亲的吗?只不过是场交易而已,他换得一份名声,而自己换得的却是一时的安宁。“女儿告退。”芷萱实在是不愿再面对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与其在这虚伪的地方面对这些虚伪的人,还不如一个人静静的发呆。“嗯!”没有嘘寒问暖,更没有关心过芷萱的伤势一句,甚至,白青岩都没有再看过芷萱一眼。只是从牙缝中挤出了一个字,便有些不耐烦的挥手让芷萱退下。不知为什么,芷萱这一刻没有失落,也没有委屈,反而倒有了一种解脱般的如释重负。她一愣,随即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原来自己在内心中就排斥成为他的女儿啊!若是白青岩真的开始一反常态的待她好,恐怕她才是真的不知所措吧?这样也好,陌生人而已,没有感情便没有束缚。想通了一切,芷萱牵起了灵珊的手,转身迈出了厅堂。“忆瑶姐,太好了,现在大家都接受你了诶,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呢!”白灵珊咯咯的笑着,率先跑到了前面领路:“我去带你看新房间,很漂亮的,还是单独的阁楼,和哥哥一样的待遇,其他的人都羡慕死了呢!”和白子轩同样的待遇?芷萱眉头轻皱:这怎么可能?无论翎凰的面子再怎么大,白青岩再怎么怕外人说三道四,她最多也就是得到普通子女的待遇才对,怎么可能能和白子轩这个未来驸马媲美?难道……难道还有别的原因不成?想到这里,芷萱停住了脚步:“灵珊,你对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没有啊!”灵珊水灵灵的大眼睛不停的眨巴着,接着又继续转过身向前走着:“忆瑶姐你别乱想了,怎么可能有什么事呢?大家现在对你不是很好嘛。”好是好,可这种好来的太突然,也太虚伪。芷萱不知道怎么向灵珊这样的小孩子解释这一切,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几乎是潜意识下,芷萱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那个浑身散发着儒雅气质的身影。若是白子轩在,自己应该就不会如此的迷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