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溪忤逆犯上,被押冷香宫,大殿下与钟无颜全力保人,暂时性命无忧。”暂时……性命……这几个字深深的映在卫飒的眼睛里,瞳孔忍不住骤然紧缩,锋芒一般的尖锐,他才离开一月,京城就发生了这种事么?忤逆犯上……卫飒叹了口气,那脾气死倔的丫头又是得罪了哪位神仙,竟然被下了冷宫。只是……他抿紧嘴唇,卫承和钟无颜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出来保人?而且,白江还用上了全力两个字,钟无颜……他的脑海里想起从前见到过若溪与钟无颜时的场面,疑窦更深。他沉默不语,来拜访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三殿下在想什么。陵南与京城相距甚远,从前他们对卫飒的印象如同坊间一样,停留在他的风流事迹上,更有反对派的人散布出来消息,说当初骁勇的三殿下居功自傲,已经沉迷于酒色犬马,笙箫管弦,再无力勤政。但是前几天他们见识到的,是他的果断裁决和雷霆手段,这让那些谣言不攻自破,卫飒手持赤金龙鳞宝剑的英姿已经足够让他们臣服。这几个人都是自己找上卫飒,希望能够归顺三爷党,为他出力。京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们纷纷猜测。不然一直对什么都漠不关心似的三殿下怎么会突然变了脸色?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卫飒拿着信纸扇了扇风,漫不经心的扫过众人狐疑的脸,“真是老天保佑你们,升官发财的路子来了。”众人不明所以,康遥站了起来,脸上有些局促,“殿下,我等愿意追随殿下效劳,并非为了金银钱帛,若是殿下以为我等居心在此,康遥愿回原籍,卸甲为农。”他本来是员武将,因为得罪了朝中权贵而被一贬再贬,直到了陵南之地,做了一名小官。他一带头,一同来的官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朝卫飒抱拳,一齐说道,“我等只愿为国出力,并非贪图虚荣。”卫飒神色一正,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他笑了,邪魅的脸孔上更显得说不出的风采,“啪啪啪。”他为他们鼓起掌来,同时站起身,“诸位切勿气恼,适才本王一问也是探查各位的实心,还望众位不要见怪,失礼之处,卫飒得罪了。”他说完,朝他们拱手行礼。康遥本来愤然的脸上闪动惊奇,能够给臣子道歉的王,他们还从未见过。众人又惊喜,又惶恐,赶紧说道,“殿下折煞小人们了。”他们贸然来访,表明决心,卫飒会有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卫飒神色坦然,继续刚才的话题,“各位既然有此等雄心,本王也就不再隐瞒各位,实际上,本王有一件心腹事要与大家共商。来,各位请看。”他自怀里取出一物,展开,是一幅地貌图,上面有明确的标注着军营,操练场等字样。众人凑上来看,卫飒坐在一旁,看见他们面上的神色由惊讶到敬佩,康遥抬头看了他一眼,继而继续观摩地图,良久,这些人面面相觑,“难道这是殿下在陵南的兵力图?”有人提出疑问,康遥首先摇头,“不对,这几处标注兵营的地方我并不记得有,而且,陵南多是农业和商贾聚会之地,多少年没有过兵士出入。莫非……”卫飒笑而不语,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康遥的猜测。他从椅子上坐起身,“这些是本王打算在陵南构建的兵力阵营,地点和资金已经准备妥当,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这等大事只凭本王一人之力,何其微薄?还需要在座的众位鼎力相助。”他微笑着看着这些人,“康状元,你那身好功夫还没放下吧?”康遥脸一红,当初他的确是御前校场比拼出来的武状元,只是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意气风发简直就是幼稚。“学的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康遥愿为殿下献上自己这身本事。”“倪和也愿为殿下出力。”面色黝黑的大汉跟着康遥站了起来,随即,刚刚还有些犹豫的白面书生也站了起来,歉然微笑着道,“祝匡一介书生,没有康倪两位大哥的好本事,索性会打得一手算盘,殿下若不嫌弃,祝匡愿为殿下打点些琐事分忧。”站在卫飒身边的袁兴呵呵一笑,点着手指朝祝匡笑道,“祝老弟你太谦虚啦,你那手算盘打得惊天地泣鬼神,鬼算子的名头袁兴早就如雷贯耳。”祝匡微微一笑,“什么鬼算子,不值一哂,草野村夫胡乱起的诨号而已。”卫飒看着眼前的众多人才,心里无比澎湃,他指着地图对他们说,“西凉国力日盛,而比较之下,大祁国这些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兵力已大不如前,这一次更有鹰王遇险的情况,军队的战斗力被严重减弱,本王不想看到有一日我们与西凉交锋的时候,子弟兵们只有上前等死的份儿,你们几位都是带过兵的,本王把部队交给你们训练,放心的很。”“但是训练兵将一事只能在暗中进行,兵营建起之后,殿下已经上呈朝廷,提议在陵南多修建堤坝等防洪措施,借这个机会我们正好动手。”袁兴补充了一句,他不说这些人也知道,卫飒要训练的不是大祁国的军队,而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但是有些话他还是要替卫飒说在前面,“各位都是存着为国效力雄心壮志的义士英豪,也许袁兴要说的这些话会让各位厌恶,但袁兴还是要把事实讲明。”卫飒看他一眼,点头,示意他说的好。“这支部队的眼中不需要有朝廷,他们要效忠的只是殿下一人,必须要百分百的忠诚,训练结束之后,殿下会从中挑选出百人作为死士,对这些人的要求要更为严格,他们不但要功夫好,还要有清白的家身,最好是孑然一身的人,没有家眷和后顾之忧。各位明白吗?”他扫过众人,康遥和倪和纷纷点头,唯有祝匡紧锁眉头,袁兴自然把目光留在他身上,“祝先生有话但说无妨。”祝匡一笑,抱着肩膀,朝卫飒发问,“是我等在此地征兵还是殿下自去寻找兵员?”袁兴代为回答,“各位在此地征兵。”“这就难了,”祝匡解释说,“陵南及陵南周边地区常年被卫承的人控制,就连知州也是他的爪牙,咱们在此地大兴土木,屯兵操练,想要躲过他们的耳目,难。”他说完,康遥和倪和也反应过来,有点泄气。卫飒拍了下手,赞许的看了祝匡一眼,“祝先生说的好。袁兴。”袁兴含笑上前一步,“本地知州已被朝廷革职查办,新上任的知州是咱们自己人。”几人放松一口气,袁兴又说,“另外,三殿下已经派人开始扫除本地的杜如晦等余孽,陵南之地不久就会干净了。”祝匡拱手朝卫飒笑道,“三殿下深谋远虑,我等不及。”“关于兵员,祝先生你以为如何?”卫飒摆了摆手,反问他道。唯一思索,祝匡托着下巴,“以在本地招兵为妙,一来,本地居民常年受杜如晦等人荼毒,民怨很深,大殿下此番清楚了陵南一霸,大快人心,相信很多人都愿意如我等一般为殿下效力,征兵之事不难。二来,陵南是咱们大祁的农粮区,召上来的兵士可以白天在家务农,傍晚开始演练,训练完毕后各自归家,也不需要建筑民宿供他们居住,既节省了开支,又能掩人耳目。”卫飒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眼袁兴,袁兴含笑点头,对祝匡说道,“就依先生之意,殿下回京之后,咱们保持书信往来,其他事宜各位自行商议即可决断,不必死守成规,等候殿下的意思,山高皇帝远嘛。”“康遥为总指挥,倪匡为副指挥,之后会有一小队殿下亲信过来协助各位操持军中事宜。祝先生您就勉为其难的担任军师一职吧。”祝匡哈哈一笑,摇了摇手,“军师可担不起,给大家写写账本,记记账还差不多,不过,有需要出谋划策之地的时候,祝匡不会吝啬。”袁兴微笑着,心里暗道此人心思深沉。康遥和倪匡喜出望外,谢过卫飒,都是满眼激动,卫飒偷眼看祝匡,他笑如寻常,不似那二人般惊喜。等到散了会,几人离去之后,卫飒往椅子上一靠,闭上了眼睛,袁兴在他对面坐下,喝了口茶,“殿下,你看属下说的没错吧。”当初卫飒向他询问在陵南练兵的门道,武艺强化由康倪带头,这毫无疑问,但是军中不可都是动武的粗人,需要有个能给他们出主意的人物,这个人就是这个军中的核心灵魂,所以此人的人选必须要慎重,袁兴思索了一夜,向他举荐了祝匡。卫飒本来还有些担心,他觉得会打算盘的人都心胸狭隘,吝于锱铢,恐难当此重任,但是祝匡刚刚的谈吐完全打消了他的顾虑,这个人有些让他出乎意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卫飒站起身,对着对面椅子上淡笑的袁兴躬身一拜,惊得袁兴立马就要起来,卫飒伸手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自己一躬到底,真诚的说,“袁先生,本王真是感谢你不嫉贤能,为本王举荐了这么好的人才。”卫飒想了想,似乎有话要说。袁兴红着脸堪堪受了他这一礼,嘴里连称不敢,然后他看见卫飒的神色,犹豫了下才慢慢说道,“大凡有大能者,都难以驯服,祝匡也是如此,此人平素狂放傲然,从不把达贵们放在眼中。但是,殿下您大可放心祝匡的诚心,属下愿用性命担保,他绝对不会背叛殿下。”说到最后,袁兴的眼神变得十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