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溪喃喃自语着似的,望着那对稍稍失神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卿本佳人。”卿本佳人,奈何做贼?这似乎人人耳熟能详的一句话,想来萦烟也不会不知道,果然萦烟那双失神大眼睛里闪出一丝的错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的这个不请自来的拜访者。她的个子不是很高,体型也不健美,而且看起来也似乎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骨架很瘦小,她在她的面前一站,似乎还没有小红的身高来的壮,她身上的衣服用的是上好的湖绸缎料,这种料子在夏天穿起来既不会觉得粘腻腻的粘身子,又不会觉得太过轻浮,尤其是这上面丹青一般的刺绣和描画陪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显得正好。只是这个姑娘的这张脸孔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往上看之后,萦烟就有些失望,从来人们都是喜欢美的事物,本身就是个美人的萦烟也是如此。她看见若溪只是平平的姿色之后,不由得有些失望,但同时他也看清楚了若溪的那对眼睛。晶莹璀璨的如同皎皎夜空之中最闪亮的那一对星子,明眸皓月,不过如是。那里面闪耀着的灼人的灼灼光华,便似乎已经如同两道闪电或是惊雷,已经直勾勾的看进了她的心里。心脏没来由的一颤,萦烟艰难的撑起了自己的上身,露出一个笑意,虚指了下床前的矮凳,示意让若溪坐下来,“来了就是客,请便。”她说完,自己又开始大口的喘气。若溪眉头皱得更紧,她不曾想过,这个女人已经病倒了如此的地步,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不能再支撑很久,若溪掂量着时间,觉得还是应该先说出自己的来意比较妥当,因为她很怕这个萦烟姑娘会随时因为体力不支而到底昏厥。不过,要像个办法先支开小红才行,她想了想,吞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萦烟会意一笑,招了招手,“小红,去泡壶茶来吧。”若溪呵呵笑着,“可不是么,这夏天最是让人觉得口干舌燥。”小红转身离开,“好呀,我这就去沏茶,你们慢慢聊,若溪姑娘你可要多呆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切水果来。你可一定要等我呀。”她说着蹦蹦跳跳的走了。若溪收回目光,转而看着萦烟,萦烟此时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率先发问,“姑娘此来,是有何事,我并不记得有一位叫做若溪的旧友。”若溪微微一笑,“姑娘自然不认得我,我不过是来这里给姑娘看样东西,说件事情,东西看完了,事情说完了,我就走,肯定不会耽误姑娘的休息的。”萦烟也笑了下,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一般,“休不休息,还有什么打紧?”“姑娘可认识这个东西?”若溪决定开门见山的打开局面,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和真实的目的,“我就是来给姑娘送这样东西看的。”萦烟的一双美目在看见若溪手中的东西的时候,不由得惊骇的睁大,几乎是颤抖着手想要去触摸,却又不敢!“这东西!你怎么会有!”她大惊失色,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好让自己不叫出声来。若溪浅浅一笑,“子母璧手环,这东西恐怕姑娘不会陌生。我这一只是子环,那另外一只怕是就在姑娘的身上。”萦烟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颤巍巍的点了点头,无限惊恐的看着若溪,“那另一半的确是在我的手上,但是……”但是这眼前的一半这个叫做若溪的女子是如何得到手的呢?“萦烟姑娘不必惊慌,我本来是……”是来要挟你的。后半句话若溪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亲眼看见了这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做到了何种地步,索性那后半句最主要的话,倒是一点也说不出口来了。“姑娘但说无妨。”萦烟何等聪明,她在风月场中打滚多少年,已经见惯了那些所谓的善举和善人,要说现在有人好心的把这东西给她专程的送上门来的话,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这个女人看似善良,看似平庸,但是她必有所图!萦烟如此想着,目光之中流露出来的神色就变作了冰冷,没有了刚才那一份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妖娆。若溪看着她,暗暗感到悲凉,即便是已经病体沉疴到如此地步,也不能稍加放松,这样的日子怎么能够不让一个好人生病?何况,她还是被人下的毒!“萦烟,你太聪明,所以才会如此糊涂是么?”若溪轻轻放下手中的子母璧手环,看着床榻上绣得繁复的花样,怔怔发问,“你这病……”“姑娘在说什么?萦烟听不懂。”萦烟的眼神一阵恍惚,似乎是不敢再看若溪一眼。若溪苦笑了下,抬头问她,“值得么?就为了那样一个不珍惜自己的男人?”她们同是女人,都是有着爱人的女人,所以这个话题对于她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沟通途径。“值得么?”萦烟迷离着抬起眼睛来看她,摇了摇头,“我不管什么值得与否,我只要觉得无愧于心,便好。”无愧于心……若溪轻轻合上眼帘,眼睛里酸涩的几乎让她难过,很快就有**从眼角里落下来,同样是带着不同目的的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生存,萦烟就选择了一种罪光明正大的道路,她说的那四个字,无愧于心,她懂的。那是包含了背叛自己的过去和信仰,放弃原先的仇恨和杀戮的大度与豁达!那是她无法做到的尺度。若溪眨了眨眼,那眼角的凝结的**便滑落到床榻上,微微浅笑,“姑娘说的真好,若溪受教了。”但是……她是白若溪,是欲.火之后重生的融嫣!不是这个风月场出身,为了感情可以抛弃一切的萦烟!所以,她的感动和撼动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流泪也只是因为她不能够做到像萦烟一样的潇洒和真诚。就在这一瞬之后,若溪就恢复了自己的理智。她还有国要复兴,有仇要报复!“只是……姑娘可以问心无愧,但那个人呢?对于一个千方百计要除掉自己的人,萦烟姑娘,你还能够这样忍耐下去么?”若溪的嘴角带上冷酷的笑容,似乎是在看着最大的一场笑话。被自己心爱的男人下毒伤害,还浑然不知,这大概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女人了,若溪在心里这样想着,才觉得刚刚的那种不可抑制的悸动好了一些。没错,萦烟太蠢了,所以她不能像她那样。对,坚决不能。萦烟略略惊愕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你难道不是从喝了一些药汤之后才开始身体每况愈下的么?”若溪轻声说着实情,萦烟顿时脸色一变,若溪说的不错,她的确是因为喝了一种补药之后才开始嗜睡,无力,困乏的。“我要是说的没错的话,就请姑娘好好想想,那汤药是从和人处得来?”若溪一问比一问犀利,萦烟忽然脸色骤变,在褪尽了血色之后终于露出一个酸涩的凉薄的笑意。这个被感情戏弄了的女子竟然笑了,因为这段感情之中最让人发指的一段桥段而发笑!若溪有些心疼的看着她,萦烟轻声说出一个名字,“凉叶,他……竟然要我死。”她绝美的脸上透出几许的绝望和愤懑,愤懑之后只剩下无休无止的漠然。“他早就不愿意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不管是大殿下也好,还是钟覃也罢,钟凉叶是个脑后有反骨的人,他不会就这么认命的和你一起白头到老的,萦烟,对于钟凉叶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点,你心里比我清楚的多。”萦烟的一张脸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波澜和起伏,“他若是想要我的命,我又怎么会不舍得给他呢?何苦要用这种手段来折磨我!”她唯一气恼的地方就是在这里,她是一个热爱舞蹈的女人,每天都要在梅林之中舞上一段消磨时光,而在她生病之后,她的这一项唯一的乐趣也只能停歇。钟凉叶当真够狠,不仅要夺取她的性命,还要连同她的这点小小的欢乐一起剥夺干净!“姑娘若是不想活了,若溪也能认同,毕竟人世沉浮,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但是……”若溪话锋一变,看了看手中的子母璧手环,轻声道,“如今在看到这手环之后,姑娘要还是想要如此沉迷的活下去,或者是一心求死的话,那么若溪就当今天是白来一次。”这个手环原先的主人绝对是一个可以对萦烟造成极大影响的人,不然她那样一个镇定的女人怎么会在刚刚见到这手环的时候露出那样错愕不已的表情来?“她……还说着?”许久,萦烟才说了一句出来,看着自己手里的手环一阵愣怔,那个人……她竟然还活在世上么?若溪缓缓点了点头,“她不仅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们见上一面,我敢保证,你见到她一定会高兴的。”萦烟抬眼,“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她现在已经有孕在身,你们花家不愁无后了。”若溪看着她这张苍白的脸,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