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若溪,就是那个粗线条的笑笑在看见虬髯客豪气万丈的拍到桌子上的那把大弯刀的时候,也是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好像那把大刀会随时砍下来似的。“你讲一个笑话,能让我哈哈大笑的。刀就不砍你。”虬髯客瓮声瓮气的说,若溪废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由得愣住了。她愣住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单纯都以为这个体型硕大健朗不凡的西域刀客,是来和她比试武艺的,不过,若溪在下一刻已经释然,因为那个虬髯客刚刚在落座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的窄窄的不能担担子,也不能扛柴火的脆弱小肩膀,露出了浓浓的鄙夷。估计,他是真的本来是要和她比武的,但是看见对方和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差太多了,所以这个伟大的计划就只能告吹。不过,换下来的这件事,似乎更不好办……若溪看着虬髯客,满面的络腮胡子,上面还弯弯曲曲的缠着小卷儿,忍不住特别好奇的伸手去揪了揪,她使劲忍着自己的这股冲动,手指在身体两侧攥紧又松开,攥紧又松开,这么着来回动了好几次,才堪堪忍过了自己手痒的劲头儿。“咳咳,嗯,也好。讲一个笑话,只要能让你哈哈大笑,就是我赢,对不对?”若溪问了他一句。虬髯客本来等得是很不耐烦的,但是听见她的声音之后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好奇的在若溪的喉咙上看了又看,那神色太过专注,让若溪都有点不适应,假装咳嗽,然后把衣领拉高,挡住了自己没有喉结的脖子。“对的,我不哈哈大笑,金错刀,就砍掉你的脖子。”虬髯客又说,同时还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刀。笑笑的脖子都恨不得能钻回到腔子里去了,看着这高高大大的一大坨,实在是发愁困苦的很。在桌子底下,一拉若溪的袖子,捉住若溪的手心,在上面浅浅的写了一个字。“跑!”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可是千古以来人们总结出的宝贵经验啊!她怎么还这么不开窍的坐在这儿,难道是在等着那个虬髯大汉真的抡起大刀砍下来么?感觉到手心里的字迹的形状,若溪摇了摇头,暗暗苦笑,笑笑啊笑笑,你是真没有头脑还是假装不知?这么大的一个人,看起来他不仅个子大,而且武功还不错!身高臂长,膀大腰圆,这么一个人物,你还竟然想着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滑活儿逃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为了安慰下笑笑不安的情绪,若溪在桌子底下,也紧紧的捏了捏她冰凉的小手。这孩子平时都在宫中听白就爱那个的调遣,现在乍然将她贷出来见外面的世界,恐怕是对她来说有些过于残忍和急于求成了。可是……虽然若溪也不愿意看见笑笑如此的担惊受怕,但是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下个月初,弦月公主就会进门,然后她在忘魂殿里的一切就都会受到制约和制衡,做什么事情都会捉襟见肘,更加不方便,这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就难了。换句话说,她不得不这么做,也不全然是因为发现了一些人的不可靠,或者说,发现身边人的问题只是一种催化剂,让这件事来的更早,更快一些罢了。若溪这一摇头,看在虬髯大汉的心里,他就立马瞪大了铜铃似的大眼,暴躁的大喝一声,“呔!”呔屁啊呔!若溪被他吓了一跳,在心里低低的骂了一句,白眼珠子一个劲儿的翻啊翻,再看笑笑在大汉的声音还没落下之际,就已经“哎哟,我的妈呀!”的也大吼一声,钻到桌子底下去了。直到这个时候,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走了,本来那些打算留下来看热闹的客人们,这会儿的功夫竟然是跑的比兔子都快,他们本来也不是什么江湖人,留下来也只是一些胆大好事之徒打算看看热闹,可是也断然没有因为看热闹就把自己的命给看丢了的道理!此时一件虬髯大汉伸手摸刀,立马就都屁滚尿流的跑路去了。若溪也被这一嗓子吓得够呛,赶紧赔笑,“不是,不是,不就讲一笑话么,你等着我想想啊。”笑话!她怎么知道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家伙喜欢听什么样的笑话啊!再说了,她也不会讲什么笑话啊!略微沉吟片刻,若溪很认真的看着虬髯大汉,“喂,你看你中原话说的也不好,这样吧,我叫你说话,你跟着我说。”虬髯大汉显然没弄明白,愣了一会儿,怒,“我要听笑话!”“我叫你说一句话,再给你讲一个笑话,你看如何?”若溪想了下,又说,“白给你讲一个笑话,再送一句话,你赚了。”虬髯大汉听见这里面自己有利可图,顿时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若溪低叹一声,“果然是傻瓜。”“你说什么?”他没听清楚。若溪摇了摇头,“没什么。”天,这要是他挺清楚了,她就别活了。“那开始了啊,我说完这四个字,你就跟着我说,就可以了。”若溪像一个私塾先生似的,很认真的看着虬髯大汉,说。虬髯大汉点了点头,但是他的一对蒲扇大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大弯刀。“哈哈大笑。”若溪停了一下,说。“哈哈大笑。”虬髯大汉想也不用想的就跟着若溪说了一遍,若溪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停了下,再说,“哈哈大笑。”虬髯客眉毛皱了皱,不过还是很配合的跟着说了声,“哈哈大笑。”若溪一拍手,送个口气,“行了,我赢了。”“什么你赢了?”虬髯大汉的头脑明显没跟上若溪的节奏,若溪瞪大眼睛,威胁他,“喂喂,愿赌服输啊,你可不能仗着自己个头大就来欺负我啊!”“我没有输!”虬髯大汉重复了一遍。笑笑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她这会儿已经不怎么害怕这个虬髯大汉了,为什么呢?因为这个大汉虽然看起来很可怕,但实际上,他大概是个只长了一副高大威猛的空壳身体,这最重要的脑袋里可能是空空如也。拍了拍虬髯大汉的**在外的胳膊,笑笑问他,“你刚才说只要能让你‘哈哈大笑’就算我家公子赢了,对不对?”大汉点了点头,“不错。”“那你刚才是不是‘哈哈大笑’了两次?”笑笑又问。虬髯大汉愣怔在那儿,好像是看怪物似的看着若溪,大大的黑眼睛一直盯着若溪的脸看啊看,看得若溪这个为人妇的女人都差点快要钻进地洞里去,似乎是觉得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都快别人家给瞪出两个大窟窿来。“啊呜!”虬髯大汉忽然抱着脑袋就往外跑,连自己的大刀都忘了拿走,桌子上那把大弯刀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离开,刀身上发出一阵轻微的颤抖,似乎是在悲鸣。若溪和笑笑不明所以的看着虬髯大汉落荒而逃,无语的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大汉除了脑子不太好使之外,是不是还曾经受过什么刺激,然后整个人都变得那么奇怪。不就是打赌输了么,也不至于跑的那么快吧?何况,若溪这取胜的办法,也实在是不怎么高明,或者说,还有点见不得人,不怎么光彩。好好的一顿饭被闹得没了滋味,笑笑苦着脸看着桌上她剩下的半只烤鸭,愁眉不展,她的美味大烤鸭啊!就这么被人给搅乱了。真是太可恶了!笑笑愤恨的想着,就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大概是几个人一起走来的缘故,所以这脚步声有些嘈杂和烦乱。若溪掂了掂酒壶,发觉里面已经空了,随手召来小二打算换壶好酒给自己压惊,没想到那个小二更加夸张看见若溪朝他看过来,已经吓傻了眼,丢下手里的麻布就往后厨跑,她眉头一皱,再看柜台后面的店老板,也是一脸惴惴不安,虽然没想小二似的跑的那么快,但是那神色也够让人窘迫了,看他那张脸都快要变成绿色,若溪不由得纳闷的问了问正在为烤鸭而哀悼的笑笑。“他们这是怎么啦?”“你不知道啊?”“废话,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干嘛,怎么你知道啊?”“你刚刚不是才吓跑了那个虬髯大汉嘛,你看你身不动,膀不摇的,随便动了动嘴皮子,那么大个儿的一个家伙都哀号着跑出去了,估计啊,那些人是把你当做南疆的邪术士了。”笑笑拎起一只鸭脚放进嘴里,仔仔细细的啃了起来,若溪听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那两个男人看见她就好像看见了凶神恶煞一般,开什么玩笑嘛,明明是那个虬髯大汉自己刚刚先挑衅的好不好?若溪皱着眉头,苦哈哈的看着自己涓滴不剩的酒壶,本来还打算压压惊的,这下可好,连酒都没有了。“独饮伤身,我这里有好酒。”是个好听的男声,不过也有点耳熟,若溪回头一看,赫然是昨天白日里才见到过的那个世间闻名的雕琢大师——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