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使性子

看着田恬那略微苍白的脸色，沐青寒那稚气未脱的脸上闪现了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沉重，不过却在看到田恬眉眼间那份温暖时，渐渐地释怀，抬头看着周边的景色。马车里加上田恬他们三人，还有三个提着竹篮子的妇人，看来都是趁着赶集的日子，去镇上采办的，不过……这平日里聚集到一起就会叽叽喳喳聊个没完没了的妇人们，此刻却是默契地闭上了嘴保持着安静，大概是看着沐青寒在吧，多多少少还是会照顾照顾，不去打扰田恬休息的。就这么折腾了一路，当田恬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喊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正是马车驶进清源镇的大门口，那道石门上大大的金漆牌匾，让田恬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她笑眯眯地揉着眼睛，又揉揉李氏的手臂说道：“到了啊，奶辛苦了，手臂酸不酸？田恬给您揉揉。”李氏笑了笑，没说话，就任由田恬给她揉着手臂，倒是一路上都憋着不能说话的妇人，看着田恬醒过来了，当即就笑呵呵地搭话了：“哎哟，婶子您看看，您家田丫头可真是懂事儿，这窝心的咧。”这话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此刻听在李氏的耳里，那都是受用的，她摸了摸田恬的头发，笑着说道：“这丫头是挺懂事的。”“这可不是？还有你家田柔也是个帮得上手的，别说，你家老三媳妇，还真给你们家添了几个贴心棉袄。”田恬闻言，眉头当即就皱了皱，她听见这话心里可不会高兴，因为她知道，李氏听了也不会高兴，反而可能会不舒坦，她小心地瞟了一眼李氏，见她脸上没什么变化，可是那揉着自己头发的动作，却是实打实的顿了顿。暗自地瞥了瞥一点儿都没察觉的妇人，田恬禁不住在心里想：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女儿再好，过些年就是别人家的了，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等以后你儿子娶了媳妇儿，生不出来儿子的时候，你到时候要是还能笑着说出这番话，我就佩服你。”原本以为李氏不搭话，这话头儿就这么揭过了，却不想旁边的妇人却是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话锋，而这话里明里暗里，都让田恬有种想要大声吼出让她们闭嘴的冲动，什么叫生不出来儿子？这不是在暗示娘亲生不出来儿子吗？你才生不出来儿子，你全家都生不出来儿子！而此刻李氏的脸上也绷不住了，田恬见状，立刻朝驾车的小李子说道：“小李叔，麻烦您靠边停一下，我跟奶要到处转转。”小李子坐在前面早就听见了身后妇人们的七嘴八舌，现在一听田恬开口，便吆喝一声让马儿停了下来，沐青寒第一个沉着脸跳下马车，随即伸出手来想要去扶田恬，又觉得有些不妥，便笑着出声：“田奶奶，这儿有步阶梯，您慢点儿。”将李氏扶下马车，田恬因为一路上颠簸的关系，一下子站起身来有点儿晕乎乎的，李氏伸出手去的同时，沐青寒也紧张得开了口：“田恬你小心点儿，别摔着了。”田恬点点头，原本可以直接跳下去的马车，她则是下的特别小心，一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田恬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在自己提议下车行走，四处看看，不然任由那两妇人继续七嘴八舌，也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本来李氏的心里就对母亲生下来的那一对妹妹心有芥蒂，好不容易自己努力缓和了一些关系，哪里能让这些个爱嚼舌根的妇人给影响了？看着田恬气鼓鼓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沐青寒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她，而李氏则在此刻笑着说道：“田恬，你别介意，这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在一起难免会喜欢闲话家常的。”“嗯，只要奶不生气，我就不气。”闻言，李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太自在的神色，田恬则是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要看看，在外人说的这些话里，李氏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我气什么？”“奶，您是不是生我娘的气，气她没能给您添个孙子？”田恬闪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单纯无比，却又闪烁着一道明白的光芒，李氏想要说没有，在看见田恬这道眼神的时候，竟然觉得有些压抑，那句没有，却始终也没说出口。“奶您就放心吧，田恬一定会证明，生女儿并不比生男孩儿差，田恬也一定会证明，我们不是赔钱货，而是可以挑起家中大梁的！”说完，田恬便定定地看了李氏一眼，在她的眼中看到惊讶的神色之后，便转过身迈开步子，顺道将皮卡也召唤了出来，方便给自己视察周围的情况。李氏有些尴尬，看了一眼沐青寒，又看了看田恬那小小的身影，她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她不气何氏没能给田家生个儿子，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她盼这个孙子盼了好多年，好不容易老三家的肚子有动静了，而且这次肚子特别的大，周围的邻里都说是个儿子，她也琢磨着是个儿子，连仙水都去求来了，哪知，不但没有生儿子，反而还一次生了两个女儿。只是，此刻被田恬用那么信誓旦旦的话说着，那么难过的眼神看着，李氏这心头，说不出来的憋闷，想她生了三个儿子，却都没能好好的给田家添一个孙子，松竹那脑子……纵使一直呵斥着田月儿不准叫憨娃，可是李氏心头比谁都清楚，这唯一的一个孙子，他确实是憨的。“沐小少爷，你看这田恬使性子了，你们年纪相差不多，比较好说话，帮我跟上去照顾一下吧！”李氏也想自己亲自追上去告诉田恬，自己并不是嫌弃她，可是，那万一田恬眨着闪着眼睛问：“那奶是嫌弃两个妹妹吗？”到时候自己要怎么回答？于是，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沐青寒去陪着孙女，自个儿则跟在他们身后。“田恬？”“干嘛！”“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奶很喜欢你，你就别难过了。”田扭过头怒瞪沐青寒，她当然知道奶对自己不错，但是关键的是，她纵使喜欢自己，喜欢大姐，那她喜欢娘吗？喜欢两个刚出生的妹妹吗？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奶从妹妹们出生到现在，都没有抱过她们吧！若不是自己现在有着一颗大人的心思，换做以前的田恬，她有喜欢过吗？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在她这样失望的目光下躲在娘亲的怀抱里哭呢？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这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也知道是老祖宗们传下来的，可是这魂儿真正飞到了古代，她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在古代那才叫真宗！现代那喜欢儿子不喜欢女儿的思想算什么？在古代才是真绝色！“你是因为你奶心里现在还介意你没有弟弟的事儿不高兴吗？”田恬又瞪了一眼沐青寒，沐青寒被她这么一瞪，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用了一个十分憨厚的笑容对着她绽开来，弄得田恬想要发泄一下，都不好意思对着他发泄，这伸手不打笑脸人是种病，得治！“你难道没看出来吗？我奶想要的是孙子！”“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你还说！”田恬真心想抽沐青寒这丫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这个会死么？“你不是想证明自己不比男孩儿差吗？既然如此，又何必跟你奶斗气呢？你回头看看，她还是很在乎你的感受的，生怕你又不高兴了，这才叫我来陪你说说话。”老实说，田恬也很想转过头去看看，不过，她性子里的倔强让她不想这么快就屈服，虽说和长辈较真儿确实捞不到什么好，可是，她心里就是觉得委屈！“主人主人，您别说，奶现在看起来怪可怜的。”“可怜你个头！”“真的，不信您自己回头看看，她一边担心你还在生气，一边又想上前来，我还真没见过哪个当奶奶的当成这样，主人，您别仗着自己是小孩子，就可以任性。”任性？怎么现在换我任性了？田恬有些无语地看着皮卡，皮卡却是背对着她一直在飞，从它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田恬发现，它确实是在看李氏，于是，她终究也是个狠不下心来的人，哪怕心里觉得受伤，也还是不忍。更何况，这买豆子还得靠李氏呢。田恬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在对上李氏的视线时，她甜甜一笑：“奶，您说我们是先转转呢，还是直接去买了豆子回家？”李氏大概也没想到田恬会突然跟她这么说话，她一直觉得她在闹别扭，而这个孩子闹别扭的时候，还莫名地让她觉得有些心虚，此刻见她笑得那么甜，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也跟平日里没两样，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于是，她快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说道：“反正还早，而且咱们也不是要买什么上好的豆子来做种子，可以晚点再去卖粮食那条街，平日里也没时间带你来镇上玩，不然就先到处逛逛，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只要不是太贵，奶就买给你。”田恬心头一震，有些不解地看着李氏，心道：奶今儿个是有些不正常，怎么变得这么大方了？难道，真的是被自己刚才说的话给震慑住了？我没这么大的威力吧？